14
“姐,你怎么不吃?”
程姐举着筷子半天没动,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菜碟里就剩下最后一个酸甜茄盒,我咽了咽口水。
是的,我又又又来蹭饭了。
一个人做饭,量总是很难控制,而且我胃口最近不好,总不能一锅就扔几根青菜和肉丝吧。
所以当程姐向我发出饭搭子邀请的时候,我一口就答应了。
做饭我不擅长,但我会吃啊,还会花式夸夸夸,为程姐提供情绪价值!
“你看下我们群。”程姐皱着眉盯着手机,表情难看得仿佛下一秒要把手机生吞下去。
我把茄盒放进嘴里,抹掉嘴角的红色酱汁,划开手机,点进小区业主群。
右上角显示“99 ”。
我熟练地触了下屏幕右上角,聊天信息回到了半个小时前。
张山:【今天有人见到我爸吗?】
花开富贵:【老姐妹们,今晚七点半小区沙池,不见不散~】
张山:【今天有人见到我爸吗??】
岁月静好:【@花开富贵姐,我孙子发烧了,今晚就不去了。】
张山:【今天有人见到我爸吗???】
花开富贵:【@岁月静好妹啊,让你老伴照顾你家大宝就好了,下个月就要街区比赛了,你可是我们的领舞,千万不能缺席。】
张山:【。。。。。。】
张山接下来连发了好几条60秒的语音,然后群里就被大家的语音信息刷屏了。
看样子群里应该是吵起来了,但不清楚是因为张山他爸的事,还是广场舞姐妹团的事。
我对此毫无兴趣,根本不想点开听,一条一条转换成文字又费时间,我选择做伸手党,抬头问程姐:“发生什么了?”
程姐沉默了下:“张头好像失踪了。”
15
“你们四个人一二栋,我和王叔负责三四栋,每一户都要仔细问问。”
“那我们呢?”
“你们往榆园小区那个方向走走,那边有个小广场,到那里问问。”
“陆姨,这会不会太慢了?这样一个个问,得什么时候找到我爸啊?”张山今天身上没有酒气,看起来难得人模人样的。
陆姨是小区群的群主,也是街道办的,平时小区有什么大事都是由她来组织。“你也说你下午就已经去你爸常去的地方找过了,那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没有……”张山扒了扒头发,看起来溃败极了,“唉,好吧。”
“小程,小何,你们来啦!”陆姨朝我们点点头,然后蹲下身摸了摸金刚的脑袋,“你们这是去遛狗吗?”
“对,反正顺道,想着能帮忙就帮一下。”程姐淡淡地瞥了眼张山,张山大约是想起了前两天和我们的矛盾,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那你们就负责街区公园那边吧。”陆姨从怀里抱着的厚厚一沓纸中抽了一小打出来递给我们,“来,这是张头的照片。”
我接过来看了眼,随即便感到胃里一阵翻滚。
张头依旧穿着那件黑色风衣,但照片里的他看起来像另外一人。
坐在小区长椅上,身旁是个伤心哭鼻子的男孩,他微笑着伸出手摸了摸男孩的头,看起来慈爱无比。
程姐嗤笑出声:“这能找到就怪了。”
张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陆姨长叹一口气,拍了拍程姐的肩膀,程姐耸耸肩。
“没有……报警吗?”我问。
“小张说报了,不过民警那边让家人朋友先帮忙找找。”
16
我和程姐并肩走出小区,大傻在我前方一边走一边跳,骚扰着她的金刚姐姐,金刚目不斜视,偶尔实在受不了了才朝大傻哈口气。
“他们父子俩关系这么好?”我回忆着张山焦虑担心的神色,问道。
程姐摇头:“都是装的。张头以前是厂里的老职工,年轻的时候带过一个挺出名的项目,给厂里拿了不少荣誉,再加上工龄长,现在一个月退休工资,加上厂里额外补贴的,有将近五千——”
我皱了皱眉,程姐瞥了我一眼,继续道:“你别看这五千,在槐林可能听起来不算多,但如果在这有房无贷的话,已经足够花的了。”
“听着像是个挺正常的人哈,但要是我跟你说他打老婆把人打死了呢。”
我愣住了,不敢置信地转头,“那他没……进去吗?”
“哦,‘把人打死’是我夸张了,事实上是他老婆不堪忍受长期家暴,自杀了。”
“……”我张了张嘴,突然想起那个晚上面对张头时毫不设防的自己,我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也称得上一种奇迹。
“再说说张山吧,我和他上同一所小学,他从小就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东西,初中都没上完就跑外地混去了,年近三十的时候带着老婆女儿突然回来了,一家人挤在那套老房子里,花他爸的退休金。一开始还没什么,后来张山开始酗酒,问题就出现了。”
“什么问题?”
“还能什么?他爸做的好榜样啊,打老婆啊,当然他只是喝多了才打,不喝酒的时候还算个人,甚至还会下跪发誓求原谅,所以他老婆虽然报过两次警,但最后都不了了之了。后面她们离婚,还是因为张头对孙女动手动脚。”
“什么!”我的嘴大张得可以吞下一头大象:“那可是他的亲孙女!”
“唉……”程姐缓缓吐出一口气,抬头看着星空,“有时候,越是了解人类,我就越喜欢狗①。”
“它们有美貌而不虚荣,有力量而不放肆,有勇气而不凶残,拥有人类所有的美德,却没有人类的陋习②。”
我看了一眼前方正在吐着舌头蹦蹦跳跳恨不得挣脱狗绳的大傻,有点不太认同这句话,尤其是那句“不放肆”。
程姐突然停下了脚步,仿佛有感而发一样,低声咕哝了一句,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它们只有一个弱点——它们相信人类。”
17
“这样吧,我顺着公园逆时针绕一圈,你顺时针绕一圈,到时候咱们碰上了,再一块到草坪那去。”
“好。”
和程姐分开后,我拽着原地扒拉半天不愿意和金刚分开的大傻,开始沿着绿化带,一边走一边和询问来往的路人。
“您好,请问您在附近见过这个人吗?”
“没有。”
年轻人大多形色匆匆,随扫了一眼我手上的寻人启事,摇摇头。
老太太们倒是会借着昏暗的灯光,戴上老花镜,来回看个好几遍,时不时和身边的老友交谈两句。
“看着有点儿眼熟啊……”
“得了吧,老头们现在都长这熊样。”
“……”
最终她们还是摇摇头,不过特别从我这要走了几张寻人启事,说等回到自己小区的时候帮忙问问。
我看着她们如此热心肠的样子,心里着实有些别扭,老实说,我并不希望张头被找到。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眼,生怕有人从我脸上独处我内心深处的想法。
这时,大傻停住了脚步,朝她左前方叫了一声:“汪!”
我循声望去,是三只毛色各异的流浪狗,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
我没有动,她们也没动,只是跟大傻来回吠了几句,听起来并不凶,像是在打招呼。
我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大傻什么时候和流浪狗成了好朋友,但只要不是来干架的,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真的吗?
五分钟后,我木着脸看着和大傻并排走在一块的姐妹团,迎面走来的行人一脸震惊,仿佛在惊叹“你居然养了四只狗!”
不,我没有,你们是看不到我手里只有一根狗绳吗?!
哦,好吧,这里光线太暗了,当我没说。
不过好在姐妹团只在一块聚了将近两百米,就在大傻的几声命令下散开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傻,抱着她狗头一顿揉:“可以啊,你居然当上大姐大了!”
“汪!”大傻自豪地朝我叫了声,咧着嘴笑了。
接着没走几步,她侧抬后腿。
“……”我嘴角抽了抽,“好好好,大姐大要如厕了,您慢用。”
听着耳边的水声,我百无聊赖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想要问问程姐走到哪了。
突然,一抹亮色闯入我的视野。
心脏骤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握住,暂停了跳动。
那是一个被湿泥裹满的棕色皮夹。
①该句出自法国浪漫主义女作家和文学批判家,斯达尔夫人。
②出自电影《狗神》。
①该句出自法国浪漫主义女作家和文学批判家,斯达尔夫人。
②出自电影《狗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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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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