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干燥空旷,隔着长长的过道,也能听到洞外清晰的刀鸣剑啸。
殷毓只是在声响闷闷传来的那一刻停顿一秒,而后红着眼睛愈发卖力的去找那个所谓的机关,哪怕他根本不知道那个机关到底存不存在。
田磊一直有细细观察殷毓的情绪,他甚至有些懊恼,早知道不说这什么机关,哪怕随处找个地方躲起来,也比现在的处境要好。
“对不住啊,”田磊手下没停,神情却懊恼:“我要是一开始就带你们去旁的地方躲起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殷毓满心满脑都是甄剑,此时骤然听见田磊的声音愣住反应了两秒,才偏头看向身侧那个老实的采药人。
他知道田磊是个好人,他本不用跟着他们在此经历这个糟心事,可偏偏就因为心软。
殷毓不留痕迹的呼出一口气,扯扯嘴角想露出个轻松的笑来安抚田磊,却没成功,只好又掏出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没有的事。如果不是田叔带着我们上山,我们早就不知道死到哪个犄角旮旯了。更别说此时还有这一线生机。”
田磊神色一怔,还想说什么,被殷毓打断:“而且,我们被逼到这个山洞说不定也不是什么凑巧。”
“啊?”田磊被殷毓的话一个兜头砸蒙了,没听懂什么意思。
顺着田磊茫然的神情,殷毓没停下手中动作,脑子也没停下回忆。
他的脑海中闪过自己被甄剑裹在怀里推着往前走,闪过儿时熟悉的人睁着死不瞑目的眼望着他,也闪过本该活着无忧无虑的熊母亲被人类的恶念杀死。
直到现在,他仍旧被**裸的恶意裹挟着站在这个山洞。
毕竟,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从上山开始,他的这条路就被这一个目的框死了。
不然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偏偏他来了,那母熊便死了给他腾窝?
他被老天爷眷顾?
怎么可能。
殷毓勉强急促的挤出一个笑,刚要说出“没事”二字,指尖便触碰到一个缝隙,而后往下一按,机关回弹的力道打在他的指尖。
那微弱震感宛如加了雷电,刺的他心尖骤麻,那股激灵直接从心尖窜到了后脑勺。
殷毓猛然抬头,看向目光仍旧茫然的田磊,双眼赤红:“找到了!”
“那又如何,”青年虽气质阴郁,可嗓音却清澈,甚至称得上如鸣佩环,他眉间透露出一股阴狠:“你算个什么东西?就算我将他浑身上下都刻满蛇蝎,也轮不到你来多嘴。”
殷安本不是一个多嘴多舌之人,更不是一个容易被激怒的人,他从小便在学着沉默,学着装看不见,学着对一切忍耐。
可当真的有人闯进殷毓心里要抢夺属于他的位置时,这个看不见的刺便一股脑的戳进他的肺里,让他喘不过气来,让那一点逼在脑子角落的理智都消失不见。
恨不得真的把此人虐/杀在眼前。
甄剑不愧是清风谷少谷主,杀人谷里出来的人就是比这一群废物点心要强。
他一个人手持一柄孤剑,就能同眼前十几人打的不分上下,甚至有余力用那双漂亮的眼睛上下扫描一眼殷安,给了他一个从鼻孔里挤出来的“哼”。
他一副不屑与之交流的模样,更让殷安胸口起伏不定,气的他头顶冒烟。
“你以为你不同我说话,我的兄长便真的会将心放在你身上么,”殷安惯会戳人心肺子,他冷笑一声,从一旁暗卫手中抢过剑,颇有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真是天真的可笑,你也不想想你同他在一起多少日子,他何时何地对你用过真心?”
甄剑一声不吭,任由殷安满嘴胡话,完全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根本不搭理他,只是满心满意的跟眼前这群废物点心激战。
他记得殷毓和东风的对话,也听过殷毓对殷安的些许剖析,心里清楚眼前这个青年惯会用那张嘴去征战四方,干脆一开始就不听,不往心里去。
可甄剑越是一副老神在在毫不在意挑拨的模样,殷安胸口的那团火气便烧的越旺。
他心里的火总是不停地燃烧他那点岌岌可危的理智,总是大吼着告诉他——
殷毓对甄剑的爱已经达到了让他安心至此的程度,你满意了吧!
他本来就不愿意为你而跳的心脏再也不会因为你而跳了,你满意了吧!
再也不会有机会有人来爱你了!
殷安几乎瞬间双眼赤红,满眼都是疯狂的嫉妒,他咬牙提剑,下一秒便要闪身上前,却在动作前忽然被身旁沉默不语的暗卫伸手拦住。
男人眼神闪烁,脸上的刀疤在阳光下无所遁形,他声音低沉却坚定道:“不可。”
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而让计划功亏一篑,他们等的够久了。
殷安脑子里却都是殷毓和甄剑在一起的画面,那人不是在笑,就是在笑,是从来没有对他露出过的笑容——在烈阳天里比烈日还要灿烂到令人心里怦然而动的笑容。
好似他从未历经过什么苦难,忍受着什么苦痛,那么令人艳羡和向往。
“滚开,”他一手击退身侧男人,双眼赤红,提剑就上:“连你也要拦我吗,梧佘?”
梧佘不妨,被打了个正着,往后退了几步,他还要伸手拦,眼前却忽然闪过青年赤红到失去理智的双眸,他手下一顿,而后叹息一声,转头盯向甄剑。
他心下迅速盘算一番,最终没再拦着殷安杀他,心道:本来这甄剑也是突如其来的意外,死了虽麻烦点,但也没有多难处理。
于是梧佘迅速收手,看着殷安几乎不顾一切冲上去的背影,甚至体贴的从腰后摸出来一把匕首,对着甄剑的脖子射去。
甄剑在这场战斗中虽然看起来如鱼得水,但实际上有些力不从心,本身他就不大会打群架,又厌恶人多。
此时为了拖延时间,还在刻意同其缠斗,搏斗间自然会失误,而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便不断涌现。
他不清楚山洞里田磊和殷毓有没有找到入口,但他看着眼前咬牙切齿却没有直接杀他的殷安,心下便清楚了几分他们为何会如此凑巧的来到这个山洞。
恐怕也是这人的手笔,不然他余光里的那头熊不可能死的这么巧。
甄剑心底冷笑一声,心想怪不得殷毓如此讨厌他这个弟弟,心肠还真是如同蛇蝎一般,颇有些粘人恶心。
甄剑直觉殷安绝不会杀他,于是便将九成的注意力挪到眼前的缠斗上,避免身上再出现明显的伤痕,他怕殷毓看见又生闷气担心他。
刀剑无眼,甄剑旋身躲过眼前刺过来的长剑,自然也躲过了身后猛然刺过来的那把剑,殷安目光赤红,下手狠戾,大有当场一剑把他脖子捅个窟窿的气势。
这忽然转变的态度让甄剑心里一惊,不好,他刚刚的态度还是激怒了他。
但是甄剑在面对十几个人的时候都不怕,多一个殷安自然也不怕,只是他不设防,收剑回身,再次仰头躲过殷安横劈过来的剑,耳边便传来了另一个破空声——匕首穿破空气,骤然到达耳边。
甄剑来不及低头,仰着头侧身,那匕首挨着他的脖子边迅猛划过,狠狠扎进他身后的树桩里,木入三分,倘若那把剑扎进他的喉咙里,便会立即要了他的命。
甄剑回身提剑只有一秒,他只来得及望向匕首来源处一秒,看见一个刀疤男人站在大树底下,斑驳的碎影打在那人脸上,一块一块的露出半张脸,阴森的不要命。
甄剑:“……”
真是出师不利,没想到这儿有两个高手。
打不过就跑,这是甄剑自遇到殷毓以来学会的第一件事,甄剑收回目光,再次躲过殷毓不断用刁钻角度刺来的剑,耳朵动了动,听着身后山洞的动静。
三十六计,自然是跑为上策,他可不想就这么白白死在这里。
那也太冤了,他还没让殷毓知道他喜欢他呢。
“回神!”殷安手下动作不停,连嘴也没闲住,在甄剑面前,他几乎瞬间又成了儿时为挣口甜食就闹脾气的孩童:“跟这么多人打你还分得了神,我真不知道是该替我兄长骂你,还是该夸你。”
他眼瞳幽幽,里面满是忌恨与杀意:“既然兄长如此在意你,那就把你杀了给兄长助助兴又有何妨!”
殷安手上挽了个剑花,角度一换,手中剑一转,便是另一个刁钻的角度,哪怕配着身侧十几名废物点心,也将甄剑逼的后退数步。
甄剑喘息片刻,几乎在对方剑刺过来的瞬间,便脚踩树桩一个翻身,带着胳膊上刚出炉的伤口跳出包围圈。
“杀我?”甄剑还没站稳就笑了一声:“你还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在这世上,能杀我甄剑的人,还没出生。”
“再者,”他脸上的笑容迅速消散,眼里含了一层冰霜:“你兄长的事,何时轮得到你来做主,你来置喙了?真当自己是“掌上明珠”了,夜还没深呢,就做起梦来了?”
甄剑本来就嘴毒,只是在面对殷毓时因为欢喜而嘴拙,可在面对旁人时,他这技能就像可以随时点着火的柴,无时无刻都在燃烧着。
“闭嘴闭嘴!”殷安几乎被他的话戳烂了肺管子,气的发疯:“那你又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真当自己就能真的走进他的心里?做梦!他冰冷无情,什么爱都不会感动他!就算你连石头都能暖热,你也得不到他的心!”
一说这个甄剑就来精神了,他知道殷毓表面看似精明,实际上对爱却迟钝迟疑,只能慢慢的小火慢熬,不可焦躁。
他看着眼前发疯的殷安,忽然安心的笑了:“太好了。”
他继续道:“原来你是这样想这样做的,你得不到他的心,那太正常不过了,疯子有疯子的路走——
“他殷毓,有我甄剑的路走。”
殷安终于意识到自己光动嘴皮子没用,根本对甄剑起不到任何的攻击作用,于是终于闭嘴,提剑恶狠狠的继续冲上去。
他咬牙切齿:“我要你死,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
甄剑其实一开始有点被殷安的浓浓杀意搞得有点糊涂,倘若他没猜错,这处山洞就是殷安逼着他们来的地方。
一开始甄剑也不确定这一路上有没有第三只手推动,直到刚刚想起那个被殷毓称为儿时玩伴,最终却死不瞑目的青年。
一个念头忽然就福至心灵的闪过他的脑海,包括那个青年的死亡,或许都是这个沉默不语却诡谲阴森的青年在背后推波助澜。
那个山洞里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让如此之多的人付出性命的代价,也要把殷毓逼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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