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镜面折射着珊瑚暗影，江昭曦抬手遮住刺目流光。
指缝间窥见的人族模样，去掉鱼尾的鲛人脆弱不堪，鳞片剥离处仍渗着血珠又凝成鲛珠，青丝垂落腰际——刻进骨髓的耻辱烙印是初代鲛皇给予的诅咒。
"剔鳞碎骨只为得人形，蠢货。"
她抚过镜中那双潋滟生波的蓝瞳，千年鲛纱裹不住她的厌恶之情。
祭司说过，初代鲛皇剜目断尾只为化人，发誓与人族蠢货生生世世，却在爱上人族那刻被利用，被抛弃，死后化作一座巨岛，血染红了整片雾境，这便是雾林海的前身。
如今她踩着先祖骸骨化形，足尖每寸血肉都在叫嚣着憎恶，人族捕猎她的族人，玩弄她族人的身心，再以世间最恶毒的爱情为由将一切都粉饰太平。
江昭曦攥紧胸口那片玄色逆鳞，血色珊瑚纹路硌得掌心生疼。
三日前海选终试，她当着九大长老的面撕碎了最后一位竞争者。鲛人头颅滚落玉阶时，大祭司抚掌而笑："云胤殿下，您生来就该是王。"
可新皇登基要的不仅是杀戮，更是为族人谋求生路，繁衍子嗣是她的必经之路，鲛人只为心悦者分化。
他们曾经也奴役过人类为他们繁衍，或许他们本就是互相憎恶的境地。
她凝视镜中与人类别无二致的面容，想起昨夜潜入识海的秘音。母亲残魂在月光螺中流转，指引她前往那个被鲛人称作"鬼域"的人间。
"云胤，去找能让你心甘情愿分化的伴侣。"螺壳里的泣血声犹在耳畔，"人族用千年就从蝼蚁变成霸主，他们的秘密...藏在情爱里。"
浪涛拍打礁石的轰鸣中，江昭曦咬破指尖，以血为契描画移形阵。
额间蓝鳞骤现妖光，她最后望了眼雾林海上空游弋的发光水母群，她想，选择人类稚子的形态去伪装或许是错误的。
当阵法吞没鲛人气息的刹那，深海中传来幼时总做的那个梦——
两名人类修士执剑而立互相出招，其中一人将她虐待至死又苦求她原谅，另一人冷眼相看却在最后将她拥入怀中。
“我爱你，曦曦，你杀了我罢。”
颤抖的指缝间是她极度厌恶的神情，她看到了自己虚情假意的热切神情，又在几招之后得了胜利，亲手杀死了她恨的所有人，她不懂她为何在笑却落了血鲛珠，珠圆碧润，好不狼狈。
霎时间她忽的喃喃自语，最后惊醒在密密麻麻的鲛人珠上她终于听到了。
“………为什么不是你?”
江昭曦忽然回神，偌大漆黑的屋子里没有一丝生气，她跪在地上甚至无法动弹，奴隶纹微微发烫。
她才想起来自己想要跟上那个女人时，脑海里响起命令的语气，她来不及反驳一句就被魔气隐没了身影。
“你没控制到她?倒也是，她闭关那么多年总有些长进。”
坐在长椅上的男子正轻轻拂过下人端上来的画像，画中的女主清绝出尘，一双金瞳更是引人侧目。
他笑了起来，一身白衣纤尘不染，雪白发丝束在脑后，绝美的脸蛋上，那双赤瞳倒映着江昭曦的身影。
“她没死倒也是命大。”
说着调侃的话语，眼神却在画像上迟迟未离开，他笑着起身，一步步走到江昭曦面前，蹲下身子看着她身上的奴隶纹在发红，他伸出了手拂过鲛族的鱼鳃。
周淮霎时用力，一掌扇飞江昭曦，看着她在地上滚了两圈，他笑着道:“蠢货。”
江昭曦感受到自己半边脸已经没了知觉，她蜷缩着捂着脸不敢动弹，都说鲛人凶残，她觉得魔族才是更甚，根本没有一丝人性的畜生，只是化作人形却以为自己是人，真够蠢的。
周淮笑吟吟地拿出一把点着鲛珠的雪白长剑，他轻握剑柄对着江昭曦的胸口刺进去半寸，洇湿着脏衣的鲛人血又化作一颗颗鲛珠滚落在地。
像条死鱼一样垂死挣扎着的江昭曦听到了他的话语:“你是我送去讨好她的东西，怎么能被她知晓了身份，还是说，你还不够格?”
密密麻麻滚落在地的血鲛珠珠圆碧润，在昏暗的鲛人烛光下显得愈发鲜艳，周淮笑着将长剑穿透江昭曦的胸口，看着她不得已回归本性成鲛人的形态。
“鲛人族的鲛皇也不过如此，还是用这模样勾引她才有可能性么？你是本尊养着的奴隶，莫要忘了，本尊和你的交易。”
周淮看着江昭曦的獠牙咬住了剑身发出刺耳的响声，他一甩手抽出剑身将她丢出几步远，又发动奴隶纹让她爬过来，一道血痕洇着地板，湿漉漉的血腥味在他的屋内算是不错的装饰物。
周淮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需要人类为你们繁衍子嗣，本尊需要你的力量来帮本尊控制她，双赢的合作，你做的怎么如此蠢笨。”
江昭曦吃痛眯眼抬着头仰望白衣魔尊，愤怒的声音呢喃着:“她很强。”
周淮将剑身刺入江昭曦的肩膀，让她低头:“本尊知道，毕竟以后要站在本尊身边，不强，魔族会不服。”
江昭曦脑袋抵着地，笑着讽刺了一句:“魔尊，你心悦她?”
周淮笑了起来，摇头道:“不，本尊想弄死她，然后把她吃下去，永永远远成为本尊的东西。”
江昭曦已然痛的快要麻木，笑了起来:“我看你就是心悦她，你的眼神不会骗人。”
周淮失去了兴致，挥手示意身边的下人照顾这个小公主:“奴隶揣度主人的心思，会被赐死，但你还有些用处，唤那个总和她一起的蠢货来照顾她，鲛人没那么容易死本尊还是知晓的。”
鲛人恢复力很强的，逆鳞不碎，肉身不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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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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