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为了防止李隆基伤口撕裂,元白将他护在了前面。
同乘一匹马,李隆基显然很不自在。
“再动就把你扔下去。”元白道。
“你扔。”李隆基答。
“啧!”元白把手里的缰绳紧了紧,他身体前倾,挤得李隆基差点摔倒在马脖子上。
伤口被触碰到,李隆基嘶了一声。
“你!”李隆基咬牙。
面前的高大郎君此时仿佛一只待宰小羔羊缩在元白的怀里,元白实在忍不住笑出声。
“既然知道自己受了重伤,那就好好养好身体,等你康复了,再找我打一架。”元白一边策马一边喊道。
“你打不过我的。”李隆基脱口而出的自信。
“那就拭目以待了。”元白答道。他双手勒缰绳大喝一声,马儿越跑越快。但奇怪的是,马儿虽快,但马身十分平稳的载着二人,李隆基觉得腹上伤口也未有震痛。
“没想到你不仅酒量好,马术也了得。”李隆基感叹。在洛阳他自诩马术没有第一,也能在京师里捞个前十名。但在大漠戈壁这般辽阔平坦的沙石路上策马,他也是来陇右道后第一次体验。
前些天为了查案他昼夜不停疾驰至乌山驿,也是得益于李思贞的突骑施骏马才未受伤。回忆至此,他突然想起霜羽青兰和康大郎来,于是他把这些日子查获的情况悉数与元白道来。
“霜羽青兰刚往洛阳送,突厥吐蕃大军就联合攻西域,时间掐这么准,要说这两件事没有关联,狗都不信。”元白一边策马一边道,“元阿耶留下的纸条剑指相王府,而圣人又派了你来沙州查案,呵呵,真是凑巧呢。你不是说你也不知道圣人为何选了你来查案吗?喏,恐怕这就是原因。”
李氏心怀不轨,儿子大义灭亲,多么悲情又震撼的戏码!
元白**裸道出真相,李隆基不免哀伤起来。
在这盘大棋之中,自己终究是一枚孤独又悲情的棋子。
元白察觉到李隆基的失落,暗骂自己怎么又口无遮拦了,于是他道:“六瓣海棠这么明显的信物,你阿耶不至于这么笨,应当是有人栽赃嫁祸陷害宗室。我不是说了吗,太子党没必要做出下毒这件事。你且放宽心养伤,这些事情还要回到洛阳才能查清。”
李隆基亦知晓元白这是在安慰他,于是调整心情换了个话题:“你既听令于陛下,此番突厥攻城你可有后手?”
元白微微笑道:“瞒不过你。在查到千佛洞炼铁工坊之时我便感觉事情不简单,我心中不安,便派人送了两封信出去。”
“什么信?”
“一封送洛阳,问陛下要一道便宜行事之令;一封送凉州,以苏家后人和陛下特使身份请求郭都督见寇出兵。”
“你早就做好准备请凉州援兵了?怪不得你如此淡定留在北辰山。”李隆基惊异于元白敏锐的嗅觉,竟然在千佛洞时就想到了对付兵变的后手。
“嗯。我厉害不?不夸夸我吗?”元白在李隆基耳边笑出声来。他的笑声同风一样自由,李隆基竟有些羡慕起来。
为了克制这种奇怪的情绪,李隆基努力回想起一件事,于是他道:“所以你是陛下的人,你两次试探我是否对大周异心,要是我回答你有,是不是我就身死沙州了?”
元白没想到他会问这一出,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怎么,怕我跟陛下告你的状?告你心怀不轨着急效忠李唐?陛下尚在,太子党就这么心急?”
“你!我没有,休要牵连父亲和太子伯伯。”李隆基皱着眉头道。
元白无奈摇了摇头,温柔道:“我若是要害你,十年前你便死在翠湖了。”
耳边细语,让李隆基瞬间气势全无,他低声道:“我信。”
“什么?”元白在后方大声问。
“没什么。”李隆基答。
“抓紧马鞍,看来今天不应该着急带你来这。”元白感受到手指上的粘腻,自责自己不该跟他开玩笑。
李隆基低头一看,腹部衣衫已经浸出了血。他感觉到身后的人把自己环得更紧了,于是一掌覆上他的手,示意他宽心。
“驾!”手背传来的温度让元白嘴角不自觉上扬,然而没过多久,这股笑容就渐渐消失。
信是送往凉州了,可突厥占领瓜州几日了还未见凉州军队来援。
元白心道恐怕不止西域,陇右道的天也要变了。
先是李隆基突然被派至沙州查案,再是康大郎悄无声息避开大海道死在莫贺延碛,接着吐蕃突厥联合大军进攻西域,凉州却按兵不动迟迟不援。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毫不相干又仿佛牵扯一起的事件,着实让人摸不到确切的头绪。这让元白心中越来越不安。
历史上的长安四年,不该如此。
他心中有些郁闷,于是把李隆基环得更紧,快马加鞭,几鞭子就将马儿抽回了冷泉驿。
当看到高大强壮的阿郎被瘦弱郎中环在身前的情形时,驿站外等候半个时辰的裴霖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你怎么在这?”
“阿郎怎么又受伤了!”
李、裴二人异口同声。
元白倒是不惊讶,他上下打量一番确认这小子身体健康之后,把李隆基交到他手上:“你主人伤口开裂了,去打盆热水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裴霖下巴合拢,赶忙上前搀扶:“阿郎怎么跟他出去一趟就流血了。我就说吧,这人有问题。”
“问你个头!”旁边传来一个没好气的声音,“要不是人家哑叔整天照顾你,你早死在沙州瘟疫了。”余阳拿了一件披袄过来给李隆基披上。
“哦,那倒也是。”裴霖嘴里嘟囔着,“可他这副好看的皮囊,我们阿郎可不能沉溺于美色。。。”
“闭嘴!”李隆基站在一旁,目光寒冷得让裴霖竖起了汗毛。
“阿裴再不敢胡说了,阿郎别生气。”裴霖意识到自己言语过分,低下了头。
元白进了院子径直就往宁玉的房间去,可刚走到一半,就见一个风尘仆仆的侍卫拦在自己面前。
“参见苏副使。”来人施了一礼。
这个声音?
元白打量一眼眼前的人,身材纤细个头不似普通行伍,双手白嫩但指间有茧,面颊虽然沾染风沙却不粗糙甚至还饱满圆润。
“咳咳。。。免礼吧李侍卫。”元白微微笑道。
对方亦忍不住偷偷笑出了声,只见她抬起头来,一张鹅蛋圆脸映入眼帘,不是李婉姝又是谁。
“好嘛,苏郎君,这些年骗得我们好辛苦。以前阿妹总嚷着要嫁给你,我道是瘦弱郎中经不起风雨,这下好了,副军使配刺史之女,正好!”对方打趣道。
元白扶额笑了笑:“苏某隐瞒身份实属无奈,姝娘莫要再打趣了。”说完他又装作一副严肃深沉的模样,数落起李婉姝来,“你到莫贺延碛来,是否偷跑出门?”
李婉姝忙道:“非也非也。我这次出来阿耶阿娘是准许了的。”
“哦?”元白心道此事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他又担心李思贞的身体状况,便多询问了几句。李婉姝只回答阿耶已经按照计划带军队去石头城了,沙州城里由王仲仙和照夫人坐镇守城。
长安四年中,沙州刺史李思贞病逝于沙州府邸。
史书如是记载。
现下李思贞带了军队去石头城拦截吐蕃大军,时间未按照历史的车轮圆满行进。
那么,本应祥和安宁的西域,是否也会遭受大变故?
元白转头瞧了瞧门外的李隆基一行,目光深沉又不安。
“姝娘,跟我来。”元白道。
宁玉的房间里,曹光毅几人正在商量驻防安排。
见李婉姝与元白一起走进来,曹光毅吓了一跳。
“姝娘怎么来了?这里荒郊野岭条件艰苦不适合女子随行。”
“曹伯伯,我都十八了,我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曹光毅叹了口气,心道好在北辰山暂时安全,要是这小丫头有什么闪失,他如何跟军使交待。
另一边,元白劈头就问宁玉:“崇明那边还没有消息?”
宁玉看了看在场的几人,元白只道都是信得过的人,但说无妨。
“还未有动静。”宁玉回答。
“肃州酒泉守捉城副使邹进,甘州宁寇守捉城守捉使慕容连,二人祖上曾受过苏家恩情,要是今日还等不到凉州的信,让崇明想办法借这两支军队绕过瓜州西进北辰山,名义就说西去趁贼。”元白冷冷道。
“少主要借兵护北辰山?”宁玉摸了摸脑袋表示搞不懂为何不是西去抢回瓜州城?
曹光毅亦猜不到原因,他问道:“副使是觉得北辰山有危险?”
不管有没有危险,他都要护住李隆基,护住这个未来大唐的君主,苏家三代愿望所系之人。
他不敢赌。
“凉州久未见动静,当中恐有变数。我们现下才四百人,若是被突厥兵发现,难以自保。”元白道。
“有道理。我这就去飞书给崇明。”宁玉说完便掀帘出去准备。
元白又转头向曹光毅道:“请曹兄多派些人出去望风,再派一队人守好南面山脉,一有动静我们就撤去伊州。”
“是,属下这就去。”
待宁玉和曹光毅出门,元白转身温柔向李婉姝道:“刺史有什么话要姝娘带给苏某的,现下可以说了么?”
“你?”李婉姝睁大了眼睛,仿佛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一尊神,一尊无所不知的神,“你怎么知道?”她千里迢迢冒着危险带裴霖、余阳二人进沙海,赶来北辰山,除了实现自己的人生愿景抵抗外寇外,确实还有一桩要紧的事要办,阿耶临走时交待的重要的事。
她惊恐于元白的“无所不知”,有些犹豫起来。
“苏某已对姝娘坦诚相待,姝娘是否也该对苏某言无不尽?”元白缓缓道。
“我。。。哎!”仿佛做了强烈的思想斗争一样,李婉姝咬牙蹬脚道,“本来阿耶是要我观察一下你和凌少卿的,但你跟我们家接触了那么久,照顾阿娘又照顾阿妹,你肯定不是坏人。”
李婉姝从袄子里掏出一卷薄薄的,有些陈旧的丝绢和一个扁平的银盒,道:“阿耶只说让我观察一下你们是否真心助边军抗敌,若是,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们,还有这个盒子里的物件。”
丝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元白接过一看,发现上面记录的是近四年豆卢军武库军械数量及沙州冶监军费支出。最后两页,是李思贞以豆卢军使身份上报凉州都督府的奏请文书抄本,内容是恳请上面按正规流程补足军费。而银盒里,是一些碎纸屑,上面的字迹像是和千佛洞有关。
“碎纸是城北鹊楼搜出来的,我曾经去过那里找阿妹,余侍卫可以作证。鹊楼的那个掌事娘子好像有问题,可是城里瘟疫我们找不到她了。阿耶让我把这个也带来,说是对凌少卿有用。”李婉姝道。
为何一下子把所有的证据都让姝娘带过来?仿佛是要做最后的告别一般。
元白联想到李思贞的咳疾,瞬间犹如沉入冰窟!
“刺史身体如何?”元白问。
“咳疾久不见好,出发之前喝了很多药,但阿耶态度强硬他说大军开拔之际最忌军心不稳。我见阿娘悄悄落过泪。。。”
李婉姝皱着眉头道,“苏郎君为何这么问?难道阿耶的病?”
见李婉姝忧心,元白换了副轻松面孔,他道:“无大碍,应是处理瘟疫和军务太过劳累,好好休息便可康复。”
“如此便好。”李婉姝松了口气,“你是郎中,我一向都信你。”
元白把丝绢紧紧攥在手里,道:“多谢姝娘带来这个,苏某知道以后怎么做了。”
这份名录恐怕连王仲仙都没见过,遑论曹光毅。
李思贞让自己女儿冒着风险送这个过来,是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李隆基身上了。元白内心五味杂陈,他当时忧心吐蕃攻城,忧心李隆基遭遇不测,竟没有得空坚持为其把脉。
枉自自己学了四年的医,当哪门子郎中!
长安四年中,沙州刺史李思贞病逝于沙州府邸。
原来是这么回事。
元白回想起那日在前隋石窟中,李思贞对豆卢军的感叹,对边疆将士一腔热血的不甘心,他们仿佛是一个又一个的苏平域。
元白颇为伤感,他带着丝绢和银盒来到李隆基的房间。
“李思贞之所以保留沙州冶监,不是因为要从中谋利,而是不得已为之。”
李隆基快速浏览一遍名录,马上领会到了其中意思:“上面连年拖欠军资,武备时常发放不下来,李思贞只能保留冶监,自己用粗铁造刀弓。难怪上次他看到千佛洞的铁片大发雷霆,沙州士兵在用着劣质的武器,这帮人竟然私采铁矿造优质盔甲给吐蕃人!”李隆基揪着丝绢,眼里快要恨出血来。
“恐怕你打算来莫贺延碛查案之时,李思贞就想到此事。你来这里查案,若是一切顺利倒也无事,若是起了战事,你便会发现士兵用的武器不寻常。以你司刑寺少卿的身份,你肯定会追查武器的事,这件事一旦被你带回洛阳,当中牵扯哪些人,为何连年上报均无回应,届时启动三司追查,李思贞的控诉便能得到朝廷的关注。”
“可他为何不直接跟我说?他早该坦诚相告的。”李隆基疑惑不解。
“直接跟你说你未必会信。只有你亲自到了莫贺延碛遇到危难见到事实,你才会信。”元白补充道,“况且你现下的身份是洛阳新贵凌少卿,你我在李思贞那里,都是陛下的人。李思贞不敢托大,只能让他女儿来这里看看真实的你是什么态度,再决定要不要将此事托付给你。”
李隆基手上青筋暴起,他狠狠道:“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别激动。”元白忧心地看向李隆基的伤口,“刚敷了药,至少要修养一个月。”
李隆基随后又拾起银盒中的纸屑,上面抄录的是一些武备账目,末端有一方朱印。
是一只蜷缩的长尾雀。
“认识吗?”元白问。
李隆基想了片刻,最终摇摇头:“没见过。”
“不是宫里的人?那究竟是谁在沙州私造铠甲卖给吐蕃人。。。”
“小白,你不是说,尺带珠丹被扣在沙州么?”
“嗯。”
“既然吐蕃是买家,此事可以回去拷问吐蕃降军。”
元白忽地站起来:“我怎么没想到!”这些天沙州开战一片混乱,他和李思贞忙前忙后,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记了。
“不是你的错,小白,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李隆基柔声道。
元白抱着双臂来回踱步,最后看了看李隆基的腹部,心绪渐渐沉稳下来:“你先养伤。这些事后面再说。”
护住李隆基,是他当下要做的最重要的事。
“可是。”李隆基犹豫道,“我心里还挂着一件事。”
“什么事?”
“有一个重要的人,我想要抓他做证人。”
元白想了想,道:“张玉安?”
李隆基点点头:“此人出卖墨离军引狼入室,一个小小的司马胆子比天大。只要把他抓回洛阳,我就有办法撬出他背后的人!”
“不行!现下瓜州有图额一万大军守着,除非凉州出兵,否则动不得。”
“小白。。。”
“我知你报仇心切,此事等凉州出兵再作打算。”
李隆基拗不过元白,于是只能乖乖听命。
远在三百里外的瓜州城,张玉安打了一个喷嚏。
他摸了摸鼻子,斜眼朝旁边的侍女看去。
半晌,没有动静。
一只瓷盏突然丢向侍女,哐当一声,侍女的脑袋被砸出了血。
“去烧壶滚水来!猪脑子吗!”张玉安气急败坏。
“奴这就去,这就去!”侍女捂着脑袋连滚带爬出了门。张玉安侧卧在木榻上,拿起了手中的铜镜。
“我穿上盔甲,提槊上马,是不是就变成了你。”他瞧着自己的眉眼,突然正襟危坐抬起下巴睁大了眼睛道,“瓜州刺史兼墨离军使张伯献,不降!呵呵。。。哈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
门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张玉安一把把铜镜扔过去,来人顺势接在了手里。
“哟!这么大脾气,谁惹张军使生气啦?”颉质略踱步到张玉安跟前,一屁股坐在了案几上。
张玉安眯缝了眼:“下来!外夷就是外夷,教化未深。”他低声道。
谁知后面这句话还是被颉质略听到了。他拿着铜镜拍在张玉安脸上,一下,两下,三下,越来越响,越来越用力。
张玉安咬紧了牙,微笑着直直盯着颉质略。
半晌,颉质略丢了铜镜,甩了甩手道:“城里有几个富绅不肯涨粮价,你去衙门口说道说道。”
房门被哐当关上,张玉安拾起铜镜,镜子里的他面上红肿似血,仿佛城门外乞讨的疯癫婆娘。他找出一盒脂粉,悉数倒在了脸上。
衙门口聚集了至少百来号人,有当地富绅,也有普通百姓。他们手里拿着农具聚坐在一起,无声的对抗着敌寇。
张玉安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出来,仿佛石窟上的壁画人物。
在场的人持奇怪和审视的眼光看过来,面上带着鄙夷和嘲讽。
张玉安握了握拳头,把颉质略的要求重新口述了一遍。
其中一个富商道:“粮食涨到百钱已是极限,要两百钱一斗,曹某做不出这鬼事来。”另外一个百姓高声道:“两百钱一斗麦,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横竖都是死,要么就直接砍了我们,你们自己去种粮食!”
“大伙儿齐心烧了家里的粮和牲畜,让这帮蛮夷喝西北风去!”
“瓜州人誓死不做降城奴隶!”
一支羽箭突然从场中穿过。
富商应声倒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张玉安心中咯噔一下,他想上前去查看,奈何脚下愣是没迈出半步。
“真他娘的麻烦!爷可没有耐心。”颉质略拿着弓站到前面来,“还有哪个反抗的,下场同他一样。”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站了起来。他被一箭射穿了脑袋。
一个锦衣玉带的人站了起来。他被射穿了心脏。
所有的人陆陆续续站起来,他们从容淡定,抱着赴死的决心。
“啧!”颉质略抠了抠脑袋,淡淡道,“放箭!”
上百支羽箭密密麻麻射出,把在场的人射成了刺猬。
“不要!”张玉安大喊,泪水花了脂粉。
颉质略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叉着手道:“军使累了,带军使回去吧。”
午后,图额生气的将一封信纸甩到了颉质略面前。
他来回踱步叉着手道:“西域战事还未结束,父汗就做了缩头乌龟!”
颉质略拾起信纸看了看,上面是牙帐来信,说是吐蕃太后准备撤军了,西域战事有变,要求陇右道军队撤回牙帐。
“哦嚯,野心破灭咯。。。”颉质略摊手耸肩。
“你这个疯子!”图额大骂。
“多谢夸赞!”颉质略笑着拱手道。
“我们有十万大军南下,怕个屁!北庭都护府就是一堆狗屎!十万大军还拿不下这堆狗屎?!”图额气急败坏。
颉质略鼓了鼓掌,咧嘴笑道:“欢迎加入疯子队伍。”
“你!”图额一掌拍在案几上,酒壶哐当摔碎在地。他咬牙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么回去,我好不容易打下来的瓜州。”
颉质略一屁股坐上案几,阴翳笑道:“那又怎样,你又不是大可汗。你敢杀了他吗?”
图额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颉质略,半晌,他缓缓道:“你真是个疯子!”
颉质略伸了个懒腰:“屁都不敢放,那就乖乖回牙帐。”
图额捏紧了掌心。
在颉质略抬脚要走的时候,图额叫住了他:“听说你今天又杀了百来个人?你这么个杀法,瓜州没人了,谁给我们干活。”
“反正不是要回牙帐了么?屠干净了事。”颉质略回头咧嘴一笑,牙尖如狼。
哐当一声,门被关上了。
图额看着墙上的大周舆图,心中郁闷越来越深。他抬手一顿乱撕,把舆图尽数丢进了火炉。
入夜,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遁入了大漠戈壁。在他们的身后,残破的瓜州城内,除了盘旋的夜枭和秃鹫,再无其他活物。
星光如斯。大漠里寒凉如冰,没有风,一只雀鹰带来了唯一的风。它在军队上空盘旋了半晌,最后落在中间首领的肩上。
图额抽出雀鹰脚上的丝绢,借着火把看了半晌。
“哼!”他鼻子里哼出一声,随后抬起手发号施令,“全军听令,往北辰山!”
石头城(石头镇):今若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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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北辰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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