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元白被人绑在了一根木桩上,胸前绑了一张草靶。
元白头晕眼花身上已经没什么力气,他只看到不远处站着几个年轻的突厥人,为首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少年。他们交谈一会儿后,其中两个人举起了弓箭正对着自己胸口。
双箭齐发!
一支射偏,一支中了元白胸前的草靶!
“噗!”元白被震出一口血来。他恶狠狠的看向几人,他们脸上带着玩耍的嬉笑。
“没吃饭是不是!”中间的少年抢过角弓,搭箭,“我给你示范,看着!”
“可是小可汗,他已经中了靶,万一这箭把他弄死了怎么办?”一个年轻人道。
“弄死了就弄死呗,一个奴隶而已。”小可汗匐俱重新瞄准。
“他不是奴隶,侍卫说他是王庭的巫医,给可敦看过诊的,万一可敦追究怎么办?”
“那就当作阿娜赏我的人呗,阿娜会答应的。”匐俱二指放开,箭头直奔靶心!
“咚!”一声闷响,箭头正中靶心且穿透草靶射入了元白的胸口!
元白忍不住哼出声,巨大的疼痛袭上颅内,让他原本的浑噩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但可怕的是,越清晰越疼痛,越疼痛越清晰,如此循环,让元白止不住颤抖起来。
“还没死,还可以玩一下。”匐俱向前望了望,开始搭第二箭。众人识相地退到他身后,充满了期待。有人甚至提议下注,看看这个人下一箭会不会死。
元白没有任何办法反抗,肉在砧板,他不得不重新面对死亡。
这一箭,会不会送他回到那个地方?他想。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
可是当他闭上眼睛后,他满脑子都是李隆基的脸。
别扭的,坚定的,俊朗的,病弱的,各种各样的他的脸。
我还有事情没做完,我还要保护他!
元白在心中呐喊!
他强撑着抬起头,正值箭矢朝他胸口飞来。
糟糕!
元白直勾勾地盯着箭矢的走向,心中愤恨又不甘。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另一支羽箭从侧方飞来,将匐俱的箭杆打断!
一个年轻突厥人疾步上前,一拳把匐俱打倒在地!
元白终于松了一口气。
“畜生!”第二拳落下,把匐俱的口鼻揍出了血。
“阙特勤!阙特勤别生气!”匐俱身边的年轻人赶忙上前劝架。
来人正是阿史那阙。
匐俱抹了一把鼻血,十分不解地望着阿史那阙,道:“干嘛揍我!”
“你昨晚干的好事!那两个人是铁勒族的人,是部落勇士,你竟然拿他们喂熊!还有他!”阿史那阙指着元白,“我不出手你又要滥杀无辜是不是!”
“不过是两个铁勒族战败的俘虏,谁知道他们有没有被唐军归化。。。”匐俱站起身来一脸不服气,“这人看着像中原唐人,万一是奸细呢。”
阙一把揪住匐俱的领子:“他是医师。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
匐俱挣扎开来,指着阙恶狠狠道:“轮不到你来教训本小汗!”
阙怒骂道:“你父汗不教你,我这个堂兄来教!”他操起拳头又要抡下去,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喊声:“不要打了,不要伤了小可汗。”他回过身去,暾欲谷满头大汗疾步赶来。
“阙,放手。”暾欲谷一脸凝重抓住阙的手臂。
阿史那阙看了看暾欲谷,不甘心地收了手。随后他命人把元白解了下来,暂时送到附近的奴隶营处理伤势。
“大可汗叫你过去。”暾欲谷拍拍阙的臂膀,随后又看向匐俱,“小可汗也请一并过去。”
匐俱路过阙身边时恶狠狠瞪了一眼。
阙和暾欲谷走在后面,敦欲谷小声道:“七日后冬祭大典,北庭尚在开战,大可汗不宜做神使,这次的神使要从年轻一辈中选拔。”
阙淡淡道:“知道了。”
王帐中,默啜今日的心情貌似不错,他命人杀了头新鲜羊羔,叫来几个后辈一同午餐。
匐俱坐在默啜身边,默棘连、阙、武延秀和几个默啜的庶出儿子分坐两侧。匐俱一进王帐就一直心虚地低着头,默啜默默看在眼里。
一阵酒肉高歌后,默啜脸上写满酒意狂欢,眼睛却明亮得如鹰。
“五日后王庭将举办一场大会。”默啜宣布。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议论起来。
默啜见气氛高涨,又接着宣布道:“本汗要举办一场勇士比武大会,在各部年轻一辈中选拔一位良材出来,封金箭勇士!”
座下的人开始兴奋起来,个个摩拳擦掌。前突厥汗国自封十箭部落联盟,现下这个“金箭”的意思,不就是效仿十箭封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
父汗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削掉我的封号?匐俱气得暗生闷气,又不敢明面质问大可汗。
阙嘲讽得看了匐俱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声。默棘连在桌下拍了拍他的腿,示意他收敛尊容。
武延秀将在场的人环视个遍,眼波流转一副看戏表情,谁知手上酒杯打滑,哐当一声,酒杯落在案几上打滚,惹来几个人注目。
“四郎,你也来参加。”默啜道。
“啊?!”武延秀嘴角抽了抽。他尴尬陪笑道:“我、我不行啊,这舞刀弄剑的,我完全比不上其他皇子啊。”
这句话倒是点醒了默啜。他转头低声问思结可力,对方点了点头。
于是默啜吩咐道:“把李三郎也叫来参加。”
“啊!完了!”武延秀呆坐在竹席上,嘴里像吃了苍蝇样难受。
“众儿郎听令。”默啜高声举杯,“此次选拔出来的金箭勇士将代替本汗参加冬祭大典作神使一职,届时他会受到天神庇佑,诸部参拜。”
“诸部参拜?”
“这可是无上荣耀啊。”
底下的人无不两眼发光,纷纷附和必全力以赴。只有武延秀呆坐在一边喝闷酒,大约是在想怎么跟表弟交待。
散席后,默棘连低声问阙:“听说你把匐俱揍了?”
阙不置可否。
默棘连轻轻叹了口气,道:“不是让你收敛锋芒嘛。。。”
阙道:“父汗在世时,铁勒诸部跟随我们南征北战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现在父汗没了,默啜就这么对待我们的勇士,我忍不了。”
默棘连语重心长道:“唐人有句话,恶人自有天人收。他们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阙捏紧了拳头:“报应?我只相信自己的拳头。”
默棘连摇了摇头,只道:“他们父子作的恶越多越好,我们只需耐心等待做个合格的渔人。”
“你的意思是?”阙面上怒色逐渐消融,他向兄长施一礼,道:“听兄长的。”
由于巫医在草原上的尊敬地位,元白被抬到奴隶营后得到了妥善安置。大家纷纷为其抱不平,私下议论小可汗小小年纪戾气太重,手段太过残忍。这样的未来首领,怎能带领他们抵抗唐军。
但奴隶营终归是奴隶营,他们被阿史那部从各个小部族绑过来作奴隶,自己都缺衣少粮,并不能很好的救治重伤的元白,只能简单为他处理下伤口。
阙在得到兄长的开解后心情尚佳,他并没有忘记自己在匐俱手上救了个巫医这件事,于是散席后,他让人带了些吃食和药物过来。
他找来军医给元白上药,又让女奴服侍他换了身干净衣服,把脸清洗干净了。元白在半晕半醒中难受得想立马钻个地洞。
阙负手走过来,元白闭上了眼睛。
“嗯?”阙皱起了眉头。
眼前这人肤色惨白嘴唇乌紫,鼻子秀气,眉宇间十分柔和,竟是个比武延秀还要俊俏的郎君。这根本就不是草原部族风吹日晒该有的长相。
“你当真是中原人?”阙问。
元白继续装死。
“你是医师,只要是诚心救人治病的,我不会为难你。”见元白仍然不语,阙又继续道,“听闻你跟随大巫医在图雅那边看诊,你且在此修养,等能下地了,我叫人送你过去。”他说完即走,仿佛知道元白是装睡。
对阿史那阙这个人,元白没有半点好感。半月前他差点杀了李隆基,这笔帐他本来当场就要跟他算的,只是当时乌金阻挠,让他逃跑了。今日单独相见,他若是手中有兵器,至少要卸阿史那阙一条胳膊。
王庭另一边,李隆基吃过午饭就往大巫医那边跑,得知元白还没有回来,他失落的在各个帐篷外来回徘徊寻找。
这时一个奴隶模样的人跑过来,钻进了大巫医的帐篷。
李隆基礼貌地站在外面等候。
等二人交谈完毕,大巫医出来送客,李隆基立马凑上去问有没有元白的消息。
大巫医一脸忧心忡忡,点了点头。
这让李隆基瞬间心跳加快。
“发生什么事了?”李隆基预感不好。
“徒儿在王帐受了伤,目前在奴隶营救治。。。”大巫医话音刚落,眼前的年轻郎君转身就抢了匹马往王帐奔去!
“临淄王要逃?”周遭侍卫慌慌张张牵马紧追。
路上正好遇到武延秀过来告知他勇士大会的事。武延秀刚开口,就见李隆基铁着脸疾驰而去。
“三。”武延秀忍不住挥手拂沙尘:“郎。。。”
只见十来骑精锐王庭兵紧追其后。
武延秀招了招手,并没有人理他。
“要逃?怎么不带上我啊,三郎你也太不厚道了。。。”武延秀被尘土呛得咳了几声,只能选择朝图雅那边去,他得赶紧去问问发生什么事了。
李隆基策马没有去默啜的王帐,而是抓来一个小兵问了路,径直去了奴隶营。一众精兵跟在后面,见其去了奴隶营,纷纷放缓脚步。
元白尚在床板上昏睡。
李隆基一脚把门踹开,惊得他抖了两抖。
“小白!”李隆基肝胆俱裂。
他把元白扶起来环在胸膛中,仿佛抱着一件极其珍贵的物什。
胸口有血腥味传来,李隆基低头一看,元白的胸上渗满了血。只见他脸色惨白,嘴唇乌紫,嘴里小声念着什么。李隆基凑近倾听,他说的是:“好你个李三,疼。。。”
李隆基真是又害怕又难过又高兴,害怕的是万一元白有生命危险,难过的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他,高兴的是这人虽然身受重伤却还能打趣,说明一切还来得及。
“我带你走。”他一把将元白横抱起来。
阿史那阙闻声赶来堵在门口,李隆基与他撞了个正着。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好啊,送上门来了。”李隆基眼里带着杀意,若是眼光能化作利器,那么阿史那阙此时已经死了一千一万次了。
阿史那阙看着他怀里的人,心中充满了疑惑。
“他究竟是谁?你为何如此慌张?”阙问。
李隆基根本不想和他废话,他身形一动打算直接出手。这时元白努力掐了掐他的胳膊,他这才惊醒,怀里还躺着个病人。
“走开!”李隆基冷冷道。
阙眯了眯眼。
“走、开!”李隆基再次咬牙切齿。
阙带着疑惑挪开空隙。
前方一骑绝尘,后面十几个侍卫慌张追赶。
阙立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阿史那阙:黑人问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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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王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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