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我这肩膀的大窟窿。”姜钰指了指自己受伤的左肩,“我要做个戏,何至于此?”
崔仙玉想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那你就好好养伤吧,别操心那些有的没的。我们也就普通老百姓,查案的事儿,自当是那些领了俸禄的官员去尽心。”
这话姜钰可没听进去,她自顾自地说道:“你说,要是杨子仪为夺大理寺少卿一职,设计陷害裴真入狱而死,那帮他做假证的人证岂不是成了他的心头之刺?”
她本不想接话茬,但瞧着姜钰那双真诚中带着渴望的眼神,她鬼使神差地开口了。
“你该不会想说,杨大人设计这一出,就是故意引鬼影人出来,帮他解决这些心头之刺?”
姜钰点头。
“哦!那这鬼影人可就成了冤大头了!”崔仙玉“哎”了一声,又说,“我也成那个冤大头了!”
师父临终前可是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说什么杨大人于他有恩,务必要她这个亲传弟子治好杨大人的头疼之症。
那曾想到啊!
竟然是一出骗局!
“罢了罢了,胳膊拧不过大腿!”
崔仙玉朝她使了一个眼色,之后便拎着药箱离开。
晚上,崔仙玉摸进了姜钰的房间。
“有动静了!吴县令要我来通知你一声。”
“这么快?”
姜钰一听这话,彻底把自己肩膀受伤的事儿抛诸脑后,一个鲤鱼打挺起身。
“走!”
二人坐着马车,一路往大理寺去。
等他们赶到之时,只见金吾卫将一蒙面黑衣人团团围住。
此人应当就是鬼影人了!
鬼影人试过突围,但双拳难敌四手,没过几招就被金吾卫以手中的长枪架住他的四肢,要他动弹不得。
“让我们来看看,你的真面目吧!”
何大人话一出,手一招,便有卒吏上前,掀开了鬼影人脸上的面具。
“爹?”
姜钰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一切。她揉了揉眼睛,又眨了眨好几下,确定鬼影人真的是她爹后,她身子僵硬在了原地。
“姜五?”吴县令也很震惊,“居然是你?可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姜五瞪了吴县令一眼,转而望向姜钰,目光满是歉疚之色。
“小钰……”
“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是鬼影人?”
姜钰迫不及地想求一个答案,但她同时也害怕从姜五口中说出的答案,与她之前的猜测一模一样。
“裴大人有恩于我,他含冤而死,我不能冷眼旁观,置之不理。”说着,姜五狠毒的目光钉住不远处的假杨子仪,“这个人,人面兽心,枉披了一张人皮,辜负裴大人对他称兄道弟的情义,他该死!”
吴县令只觉得他这话荒谬,反驳道:“裴真一案,是长安县县衙查办,经大理寺查验,后经圣上研判,确认无误!你毫无证据,为何一口咬定此案是杨大人陷害之举?”
姜五仰头大笑,笑声让在场之人惊悚不已。
“你们官官相护,狼狈为奸!说什么案情严明,真相大白,狗屁!”姜五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什么人证物证,都是假的!我早就找那些人证确认过了。他们之所以听命于杨子仪,是因为杨子仪手头上有他们交换杀人的罪证!”
“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问出这话的人,是何大人。
姜五白了他一眼,“怎么?这事你不是最清楚?当初,我把证据偷偷送给你,你却把证据烧了,就在两个月前,这么快就忘记了?”
“你何时给本官送过证据?”
“少装蒜!”姜五冷哼一声,“我特意找了一个乞丐,让他把装着证据的信件送到大理寺。结果我找人打听,那人说你看了一眼便烧掉了,还叮嘱下属,日后再有面生的人送东西来,一律不收!”
何大人听急眼了,手一拍,“可你说的本官真的从未收到过你说的信件啊!”
说到这,何大人痛心疾首,“难道,此计不成,你难道就决定背水一战,杀了那些人证?还要引杨子仪出现?”
“不错!裴大人顶好的人,都能被你们冤枉致死,还祸及家人,我早就不信你们能还裴大人一个公道,不如我亲自动手,为裴大人报仇!”
听到这,姜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她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所以,爹,你才把我从学堂抓回来嫁人?”
“是。”姜五重重地叹了口气,“小钰,爹干的是砍脑袋的事情,绝不能连累你。爹还要保证你的后半辈子有个依靠。”
姜钰嗫嚅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什么后半辈子有个依靠?难道她身为女子,所谓的依靠,且仅有的依靠就是嫁人?
她爹真是荒谬!
想到这,姜钰握紧了拳头,眼神坚定道:“爹,裴大人有恩于你,你为报恩豁出性命,你了不起!你能为自己的恩人做到如此地步,为何却不能相信我会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像你这般做到极致?”
姜五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以为女儿会埋怨他自私冷漠,在于他为了恩人抛弃了她这个女儿,但她的点在于他这个做爹的不相信“虎父无犬子”,不相信她能和他一样,为了认定的事情如飞蛾扑火。
除了歉疚,此时此刻,他还多了一份惭愧!
“小钰,是爹对不住你……”姜五落寞地低下头,自嘲一笑,“没能给裴大人报仇,爹无能!强迫你走你不喜欢的路,爹自私!爹没什么好说的,如今能做的,就是不拖累你!”
“噗呲!”
姜五说罢,咬着牙撞向离他最近的银枪头。
鲜血!
鲜血!
“爹——”
姜钰愣了片刻,才从这一幕缓过神来。她冲上去,推开挡在她面前的金吾卫,半搂住姜五。
“爹!你撑住!我带你去找大夫!”
姜钰捂着姜五流血不止的伤口,奋力地把人抱起来,可她肩膀有伤,根本使不上劲儿。
即便如此,她试了一遍又一遍。
崩溃如她,丝毫不记得有崔仙玉这个神医徒弟在场。
见状,崔仙玉看不下去,上前从她手里抢过姜五,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人已经没了。”
“不——没有——一定还有救的!”
姜钰泣不成声。
崔仙玉上前抱住她,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别忘了你还有伤,消停会儿吧。你爹死前就是希望你好好活着。”
“呜呜呜……”
姜钰埋在崔仙玉胸前,哭成了泪人。
她给何大人献策,要何大人找人装扮成杨大人,并营造出一种氛围——
裴真的案子就是杨大人一手促成,但是人证一日不死,他这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就一日坐不安慰。于是他借敛尸房尸体失窃案布局,引鬼影人杀害掉人证,再杀掉鬼影人。从此,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威胁到他。
所以,鬼影人中计了。他以为自己是在为裴大人报仇,没想到成了杨大人手中的棋子。愤怒之下,鬼影人必然会找上门来,亲自解决掉杨大人。
而大理寺的人则在暗中布局好一切,来一招“瓮中捉鳖”。
鬼影人能抓住,那是天大的好事。
可这鬼影人竟是姜五!
这事儿姜钰早有预料,但亲眼见证仍觉得难以置信。看着亲爹死在她面前,姜钰更觉得崩溃。
姜钰哭得昏天黑地,加上肩膀的伤口出了血,她晕了过去。
吴县令心疼地叹了口气,“何大人,您看这……”
“案情既然水落石出了,确定凶手姜五真的死亡,便让姜钰把人带走,好生安葬吧。”
“是。”
所有人都以为尘埃就此落定,却没想到,这不过是一个开始。不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目睹完全过程后消失了。
姜钰一人办了姜有为和姜五的丧事。
怕她一人忙不过来,吴县令为她寻了些人打下手,当做是报答她为他查案的恩情。恰好崔仙玉无事可做,也留在姜钰身边帮忙。
见姜钰带伤忙不停,又不好好吃饭,崔仙玉不由得担心起她的身体。
“才说过,你爹希望你好好活着,你总不能这么消耗自己,打算去下边和你爹团聚?”
“不是。”姜钰摇头,“我只是还有几个地方没想明白。”
“什么?”
“第一,那天晚上,鬼影人同一时间出现在长安县县衙和大理寺。第二,龟公阿大和打更人胡图的身形一致,但和我爹的身形完全不一样。第三,戏已经做完,我爹已经死了,杨大人为什么迟迟没找你去医治他的头疼之症?第四,我爹给何大人的证据。”
崔仙玉摸了摸下巴,思索道:“是哦。”
说话间,江大力来了。
“小钰,抱歉,我这么久才过来给姜老爹上个香。”
“嗯。”
姜钰毫无精神地点了点头,见他满脸胡茬,像是好几日没睡好觉的样子,不由得好奇心一起。
“大力哥,你最近忙什么呢?”
“可别提了。”
江大力上香,拜了三次后才说,“就杨大人的事儿,县衙最近忙死了。”
“杨大人的事儿?”
见姜钰一脸疑惑,他恍然大悟,“小钰你还不知道这事儿?也是,这几日你都替姜老爹和姜有为守灵,没出去,不知道也正常,但我以为崔姑娘会知道,然后说给你听呢!”
“到底什么事儿啊?”
“杨大人死了!”江大力指了指姜有为的棺材,“死状和他一模一样!”
“啊?”
姜钰惊讶。
崔仙玉亦然,二人相视一眼后,姜钰接着又问:“大力哥你能说详细些吗?”
“你爹……”江大力察觉自己措辞不当,忙改口,“鬼影人死后第四天,杨大人就回大理寺办公了。当天晚上,大理寺的卒吏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过去一看,杨大人被鬼火烧得嗷嗷乱叫,上下扑腾。”
“鬼火?”
“绿色的火,可不就是鬼火嘛!”
“凶手呢?”
“就为这事儿,咱们县衙这几日忙个不停。你也知道,大理寺和京兆府那边在忙其他案子,顾不上,所以就交给吴大人了。吴大人这几日,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眼睛就跟被人揍了一样肿。”
话音刚落,一群捕快冲了进来。
“奉吴县令之令,带姜钰回衙门审问。不相干人等,速速退让!”
还不等姜钰开口问个为什么,她人已经在长安县县衙了。
如此神速,实在罕见!
公堂上,吴县令一脸严肃,“大胆姜氏,你是如何杀死杨大人的,还不快速速招来,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大人这话,又把我当成了凶手?”
“你就是凶手!”
吴县令一口咬定姜钰子承父志,杀害杨大人,哪怕姜钰提出质疑,他也依旧固执己见。
“来人,将她打入大牢,大刑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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