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少卿大人,卑职去到师爷家中,发现师爷腹部中匕首,失血过多致死。”
其中一捕快回禀道。
姜钰目光盯着抬回的尸体,一脸阴沉,“没人教过你们,要注意保护案发现场,不可轻易移动尸体吗?”
“这……大人您说的是,让我们把师爷带回来,没……”
此名捕快不敢再往下说,因为姜钰的脸阴沉得可怕。
“你们三个,在县衙做事多年,居然还会犯这等错误?”
姜钰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冷冷扫过,“你们到底受何人指使?”
“大人您真是说笑了,不是您让卑职三人去……”
姜钰疾言厉色地打断他的话:“我再问最后一遍,你们到底受何人指使?”
空气中仿佛铺满了一层又一层地棉絮,让人喘不上气。
气氛如此紧张,谁都不敢说话。
“助纣为虐,你以为那人能轻易放过你们?前任大理寺少卿就是最好的例子,那些人帮他构陷裴真,最后他借刀杀人,除掉了他们,一劳永逸!”
姜钰语气冷静,仿佛喝下去的热茶,能在她嘴里吐出冰块来。
她见他们神色有些松动,便继续道:“也不知道,你们这三个人当中,谁会先死呢?”
三名捕快面面相觑,依然不语。
“先不说那人什么时候动手除掉你们,唯一能确定的是,你们马上就要大事不妙了!江大力,”姜钰吩咐一声,“押他们入大牢,大刑伺候!另外,把他们的家人都叫来,亲自观摩他们受刑!”
闻言,三人如丧考妣,面色惨白。
动刑也就罢了,她居然还要让他们的家人来观摩?
简直是杀人诛心!
“大人!”
其中一人顶不住压力,跪了下来,“别啊大人,卑职说!”
“等等!”
姜钰给崔仙玉使了个眼色,“去外头瞧瞧,看看有没有可疑之人。”
“好咧少卿大人。”
姜钰这么谨慎,也不无道理。
想当初,鬼影人可是藏在暗处放冷箭,虽不知放冷箭之人是她爹还是裴如燕,但这冷箭是放出来的。
暗箭难防,她也得防,由不得这些见不得光的人继续杀人灭口。
崔仙玉去外头走了一遭回来,点头道:“大人,一切如常。”
“好!”
姜钰轻抬了一下下巴,让那捕快可以开始说出实情了。
他说:“是大理寺卿何大人,是他要卑职三人这么做的。”
姜钰惊讶:“何时?”
“就卑职三人奉您的命令去捉拿师爷,半路却见何大人突然出现,他让卑职三人杀掉师爷,再把尸体抬回县衙。”
“何在礼脑子进水了?”
崔仙玉双手交叉在胸前,努着嘴分析,“他可是大理寺卿啊,会不清楚动案发现场的尸体会惹来多大的怀疑?还是说,他知道你会怀疑,但他不怕?”
“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崔仙玉更觉得奇怪了。
何在礼明明在醉仙楼给吴杰出主意保命来着,转头就把人杀了,图什么?
她的疑惑,姜钰也有。
但姜钰更加关注的点是——吴杰和龟兹十二乐工的死状一模一样,如果杀人凶手都是何在礼的话,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呢?
难道说,吴杰和这十二名龟兹乐工私底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越想越乱。
姜钰干脆放置一旁,要崔仙玉记下三名捕快的证词,并让他们签字画押。
怕何在礼会杀人灭口,她要他们三人这几日照常上值,若何在礼另有吩咐,她要他们及时来报。
此外,她命江大力负责看管他们,有任何纰漏,唯他是问。
四人齐声应下。
姜钰挥手,让他们告退。
二堂内只留姜钰和崔仙玉,还有古叔,以及两具尸体。
“我说,这江大力典型的墙头草。”崔仙玉凑近她耳旁,低声说话,“你就不怕他……”
话未说完,姜钰也能猜到崔仙玉的意思。
她说:“不怕他做,就怕他不做。做了,我还得好好感谢他帮我撕开何在礼的面皮!”
“你这大理寺少卿当得轻车熟路啊!真有你的!”
崔仙玉竖起大拇指,心服口服。
姜钰笑笑,看向古叔,“古叔,劳烦你再验验师爷的尸体。”
她还是谨慎行事,免得被有心之人牵着鼻子走,错过一些重要罪证。
古叔立刻动手。
“确实是腹部中刀,失血过多而死。”
“嗯。”
尸体既然验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姜钰便找命县衙的卒吏抬走尸体,存入敛尸房。
“多事之秋!”
崔仙玉摇头叹气,这张嘴又开始闲不住地吐苦水。
“这鬼影人的案子算是结束了,但裴真的案子还没结束,圣上又让你查龟兹乐工血案,现在,吴杰和他的师爷都死了,何在礼还成了嫌疑犯。这出戏,可比任何一家戏园子排的都要精彩!”
姜钰笑笑道:“所以现在正是你大显身手的最佳时候。赶紧配药去吧,时间不等人!”
“得!我这就去。少卿大人辛苦您自己一个人在这稍待片刻。”
“等你好消息!”
“好说好说!”
崔仙玉摆摆手,脚下一溜烟,眨眼就不见她的人影。
姜钰独自坐在二堂之中,她又一次在静谧之中陷入沉思。
当然,除了思考案子,她现在也做不了其他事情。
一身的伤,让她坐着都费劲儿。
姜钰开始想何在礼在裴真一案和龟兹乐工血案中究竟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
他会是这两桩案件的主谋吗?
如果主谋是他,他的动机是什么呢?
如果主谋不是他,他又为什么这么做呢?
越是往下想,问题越多,姜钰思绪越混乱,脑袋越疼。
她迫不及待地想站起来,亲自走访案件,仅凭坐在椅子上来推理,就想让案件告破,实在是天方夜谭。
因为案子经手的人太多,她无法保证有人在其中浑水摸鱼,模糊真相。
不知怎的,姜钰的眼皮突然变得沉重,像是上边立了一座大山。
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她也意识不清……
“喂,你还活着吗?”
崔仙玉一进门,瞧见姜钰坐在椅子上,脑袋低垂,这可给她吓坏了。
不会是被杀死了吧?
她赶紧试探了一下姜钰的鼻息。
还好还好!
还活着呢!
一阵摇晃感打破她乱七八糟的梦境,她仿佛是从一滩泥泞中挣脱出来,浑身疲惫。
“是你啊,药配好了?”
“好了。但你现在这状态……”
崔仙玉不得不担心姜钰能不能承受住药力。
原本姜钰就身受重伤,急需静养,但姜钰偏要强打精神,处理了这么久的案子,本就损耗严重的身体,要是一用猛药,怕是直接嗝屁了。
“没事,给我吧。”
姜钰伸手。
崔仙玉骂骂咧咧地把药给她,“我现在怀疑,这就是个圈套!杨子仪一死,吴杰就拿你当替罪羔羊打成重伤,接着圣上又下旨,要你在十天之内破案,这不就是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生生地要折磨死你吗?”
“圈套”一词让姜钰吞药的动作一顿,她眸光惊悚地瞪大。
一环套着一环,的确看似一个圈套。
而且裴如燕在牢里和她说了不少莫名其妙的话,起初她以为裴如燕是怕她破不了龟兹乐工血案而感慨。
现在看来,裴如燕那番话更像是在给她下战书。
难不成,裴如燕是这一切案件的主谋,而何在礼不过是个幌子,来搅乱她的视野?
她想不下去了,因为药效发作了!
姜钰感觉到肚子不停地绞紧,疼得她脸发皱,冷汗涔涔。
“你忍住啊。”
崔仙玉紧张地连连跺脚,双手打着手势指挥她,“呼吸,呼吸!不然你一口气没喘上来,可就见阎王去了。”
“我在呼吸了。”
“好,呼气,吸气,保持住!马上就要好了,马上了!”
姜钰觉得这话听着十分耳熟。
这不是……孕妇临盆时,产婆会说的话吗?
她恍然大悟。
难说崔仙玉说服用此药,这辈子怕是难以生育。原来药效起来的时候,就如同孕妇临盆时遭受的痛苦。
“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崔仙玉仍旧指挥着,见姜钰劫后余生般瘫在椅子上,她才敢松了口气。
“可算是好了。”
“怕我难产?”
姜钰擦了擦汗。
“哟!”崔仙玉惊讶地看着她,“原来少卿大人还会说笑啊。”
这话让姜钰忍俊不禁。
“瞧你这样子,怎么跟见鬼似的?”
“和见鬼也没区别。自从认识少卿大人以来,你在我眼里可都是一副寡淡的样子,偶尔说的笑话能冷死人。”
姜钰:“……”
崔仙玉忽视掉姜钰无语的眼色,上下瞅着她的伤口,“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能走路了吧?站起来走两步我看看。”
姜钰照做,起身走了两步,的确和一个正常人没区别。
“伤口不疼了,不过伤口也没愈合。”
“那是当然!这药就是这样的。一天一颗。我给你准备了十颗。”
崔仙玉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品,塞到姜钰手上。
“多少钱?”
“没花钱!”
崔仙玉笑得像是一只偷腥成功的猫,“我去太医署,报你名号,这药都不花钱。不过你现在算是我‘主人’,主人给下人一点赏钱,我也是能笑纳的。”
“行。我先去师爷家里走一趟,再去长乐坊一趟,回大理寺就给你拿钱。一起走吧。”
天色不早了,落霞铺满天。
姜钰雇了辆马车,一同去往师爷家中。
师爷是个外乡人,也是孤寡人,年近四十,至今未娶妻生子。在长安,他举目无亲,平日也无甚爱好,独爱捧着吴杰的臭脚。
这可不是姜钰一人的偏颇之词,而是长安县县衙多名捕快对他的看法。
他们对师爷大多持不喜的态度,原因就在他时常为吴县令出谋划策,专干些损人利己之事。
江大力告诉姜钰,要她入狱当替罪羊,杀她灭口,都是师爷的主意。
先前她因为鬼影人的案子,多次牵着吴杰的鼻子走,让师爷一时没了优势。师爷觉得他自己在吴杰跟前失了宠,这才千方百计地要找回面子。
姜钰在师爷的老宅一顿翻找,什么都没找到。
但饭桌上的好酒好菜,倒是给了姜钰一点启发。
“吴杰命师爷去寻江大力之前,应当给了师爷不少的赏钱,所以师爷才高兴地买了好酒好菜。这与三名捕快说的话对上了。师爷被杀害前,的确是在吃饭。”
崔仙玉说,“我觉得有一点不对劲儿,他们说的是,师爷请他们进来一起吃。如果真是师爷杀了吴杰,看到三名捕快来找他,他应该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还能把人请进去呢?”
“对,他正确的反应应该是逃走!除非,他有把握让这三人吃桌上的饭菜,而饭菜里正好下毒。”
“不太可能。师爷不可能不知道衙门里的人对他都没好感吧?”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杀害吴杰的,不是师爷。”
“哦!”崔仙玉惊讶地怪叫一声,“是何在礼,他肯定实在醉仙楼就对吴杰下手了。”
姜钰和她想到了一处去。
“走,我们现在去醉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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