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56.医生，我还能救吗？

又一个月过去。

被沈家军重重武装封锁的私人病房里气氛因少年的苏醒而削减了几分凝重。

“你的躯体失血状态恢复良好，辐射损坏的细胞也置换再生。只是精神力过度损耗，精神域有崩塌风险。”

病床上少年刚醒没多久，眼睫低垂，眸光散乱。剧烈的头疼和微弱的精神力无不映照着明岁瑾所说的精神域崩塌。只是梅央面色淡然，一点也看不出来慌张。

阚尔德守在他病床前，长松一口气：“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你可真是要吓死我了！”

梅央捏了捏眉心，“感觉……还好。”他习惯疼痛的感觉，所以对于此有些迟钝。

明岁瑾：“你刚醒，感到头疼是正常的。一个星际时后我会给你安排检查，现在这个时间你还能再睡一会。”

梅央缓缓抬眸，看向青年：“谢谢。”

“不必客气，职责所在。”

“我现在……在哪？”

明岁瑾言简意赅：“梅家一处私人宅邸。你应该比我熟悉才对。”

看出来少年还有很多想问，阚尔德便一口气将金蛇要塞有关的后续说完。

梅央一时半会儿没说话，似乎还在消化过量的信息。

明教授随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你和一名哨兵做过精神链接了？如果他能提供帮助，你精神域稳定的概率会提高很多。”

梅央还没说话，阚尔德就叹气道：“教授，那位哨兵还在隔壁躺着呢。”

明岁瑾淡淡地挑了下眉，好像没多大意外，他注视着动作微滞的少年：“那可真遗憾，他精神域消失了，帮不了你。”

阚尔德猛地弹起按住正要扯针下床的少年，“冷静！冷静啊！”说着他还扭头瞪了一下明岁瑾：“教授您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非要这么刺激一个伤患？

明岁瑾慢悠悠补充道：“只是精神域消失，人还没死，你慌什么？”

但梅央似乎听不见他俩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挣扎，阚尔德哪能摁得住他，只能急道：“活着呢活着呢！戚词还活着！你别激动，哎人家醒得还比你早呢！”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触动了少年的理智，他倏尔安静下来，墨色瞳孔恍若深潭，声音微哑：“他在哪？”

洁白的病床上，黑发的少年紧紧闭着原本璀璨的眼眸，曾经明媚的笑意不见，唯剩微弱的呼吸伴着苍白的脸色起伏。

少年搭在身侧的手被人紧紧握着，那是另一双冷白如雪又劲瘦有力的手。手的主人坐在病床旁，微垂的眼睫不时颤动，漆黑的瞳孔一直注视着睡着的少年，像是丢了魂的空壳人偶。

戚词确实醒得比梅央早，但很快就因疲倦又睡去了。他的睡眠很安静，没有梦也没有其他。好像眼睛一开一阖之间，时间就骤然切换了。

比视觉更先恢复的是敏锐的触觉。

掌心源源不断传来微弱的暖意，戚词潜藏的本能几乎顷刻分辨出来暖意的主人是谁，也是本能，让他在昏沉中合拢手指，回握住另一人的手。

不知时间的流逝，但隐约间他再次感知到了手上除了暖意还有湿意。

……

梅央哭了。

意识到这一点，戚词心绪猛然颤动，所有疲惫困意都抛在了脑后，他一瞬间惊醒。

不……别哭，不要难过……

我还在呢。

戚词强撑着睁开了自己的眼睛，还没看清楚，就被人紧紧抱进了怀里。

脑海里的思绪纷乱涌动，很多未说出口的话也哽在喉间。戚词默然抬起手回抱住颤抖的少年，这一刻，言语变得不再重要了。

彼此汲取的温暖，彼此依靠的怀抱，胜过言语千万。

“咔嚓”，轻微的快门声在门后悄悄响起，没有惊动房内的两个拥抱的少年。

阚尔德收回望进玻璃窗的视线，然后低头看自己终端里拍摄的照片，满意地细细欣赏后，才发送给了另一人。

【大敢门：（图片发送成功）

大敢门：两人情绪稳定，你放心吧。

小方方：呜呜呜呜呜这什么绝美画面啊！！呜呜呜呜呜我也想和好兄弟抱抱！！

小方方：（崩溃大哭JPG.）

大敢门：你爸妈还没放你出来？

小方方：呜呜呜没有啊！好敢子快来救我！！】

阚尔德眉梢挑起，手指微动，却是回复了一句：不救。

【小方方：……？

小方方：！！！

大敢门：回头再议。】

阚尔德脸上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笑意，他顺手转发了照片给梅央，正准备收起终端时，却忽然收到了通讯。

随意瞥了一眼致电人，阚尔德的笑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接通了来电，没有说什么，只是听着通讯，眼神最后落在房间内，黯黯沉沉，片刻后他烦躁地掐断通讯，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开。

明岁瑾算着时间去找两个病患做检查，和失魂落魄的阚尔德擦肩而过。

青年脚步微顿，稍稍侧身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少年。但不爱管闲事的明教授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抬脚走向了病房。

检查的流程复杂且琐碎，但两个病患都十分配合，只是因检查项目的不同，所以两人只能暂时分开。

傍晚时分，做完最后一项精神力检查的梅央在镇定剂的作用下睡去，而后被赶来的梅家家长下令带回了单独的病房休息。

而戚词这边情景则稍显紧张。

明教授对他的精神域状况十分感兴趣，这堪称医学界的独一份病症。而作为戚词的主治医师，他亦有责任了解患者的情况并进行治疗——

只不过前提是患者愿意对他袒露实情。

“你的情况已经超出了普通医学范围，涉及精神力领域。你和梅央是搭档？匹配率不到13%，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做的精神链接，理论上这并不可能。”

明岁瑾不是个话多的人，但他顿了顿，若有所思说着：“除非在你变成哨兵之前，你们就已经有过精神链接。”

他以为金眸的少年会告诉他一些旧事，结果少年却是蹙眉喃喃：“以前……有过？”

明教授眉头一抬：“哦？”他语气带了几分莫测：“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还不记得？看来实验室对你动的手脚还不少。”

戚词眸色微敛，几分冷淡掩藏在睫羽下。

“忘了介绍，”明岁瑾察觉他的防备，这才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明岁瑾，你的主治医生。换言之，你想要隐瞒的身体状况，我都很清楚。但请放心，有关患者的**，我不会透露与他人。”

戚词抬眼看向青年，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明医生很清楚这次事件的影响，不知明医生要怎么跳过一系列程序隐藏检查报告，再和上边交代？”少年似笑非笑：“毕竟明医生看起来，也不像是爱撒谎的人。”

虽然戚词才醒来不久，很多外部信息没能了解，但不妨碍他对此次事件恶劣程度的推测。星际联邦培养军事人才的军校，却出现了这样规模的意外，联邦绝对不会视若无睹，甚至于会引来帝王的关注。

作为事件的当事人，戚词其实很清楚，他已无**可言。

但出乎意料的，明教授听出他言下之意的嘲讽，仍未生气，只是语气平和却又坚定说道：“这是职业道德，哪算说谎？没有患者本人同意，患者的身体数据不会透露出去。当然，你可能还不清楚，这也是联邦规定的律条之一。”

明教授穿着其实很随意，他身上的白大褂好像和戚词过往在实验室看到的那些一样，却又不一样。

青年没有带任何首饰，白褂之下也是简单的黑T和长裤，除了惹眼的精致容貌太过反差外，其他都挡不住他作为医者浑然天成的随和与……圣洁？

戚词有些要被自己的用词逗笑了，他捏了捏眉心，长睫下眸色已有些倦意。

“明医生先说说看看吧，我其实也很想知道。”少年低低开口。

“什么？”

“我的身体情况。”少年抬起璀璨的瞳孔，笑意浅淡：“已经崩坏到什么程度了。”

明岁瑾一愣，他斟酌片刻，才说：“你的基因序列被动过，简单来说，就是被强行改了种族。你应该是纯人类，但后天被植入了哨兵和Alpha的基因特性。只是很显然，这场植入的技术并不成熟，由此催生了很多副作用。你并不能像正常的哨兵和Alpha一样完全掌控基因特性。且按照我的推测，你的精神域受纯人类和哨兵两种截然不同的精神力撕扯，应该早就崩塌，但因为不知名原因稳住了，一直到现在，它消失了。”

“除了基因上的改造，你的记忆也被干扰了。”明岁瑾蹙眉：“这只是初步判断，记忆被干扰的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戚词静静听着青年继续说道：“精神域消失，意味着你无法再使用精神力。当然也不会再有精神体——如果我猜得没错，你的精神体应该也是后天改造基因后才出现的，对吗？”

普遍意义上，大众将纯人类拥有的异能视为精神力的一种，但从严谨的医学角度，二者并不同。纯人类的异能和精神力是两码事，许是存在于世的纯人类对外很少展现精神力，大众对此也模糊不解。

而精神体只有向哨种族才有，所以明岁瑾才猜测戚词的精神体是后期出现的。

戚词缓缓提了下嘴角：“明医生，真的很厉害。”

明教授之所以是教授，是因为他并不是来医学界当花瓶混名头的。作为Omega，他表现出来的过硬专业技能和强大气势常常让人忘了他的性别。

少年端起了桌上的一杯水，问眼前的青年：“明医生了解异能吗？”

明岁瑾：“并非专攻，颇有研究。”

戚词笑了笑：“关于精神域的消失，我想医生看了我的异能，大抵就能明白了。”

明教授抬眉，他看向少年手中的水杯，只是眨眼之间，空气微微扭曲，水杯就这么在他眼前消失得一干二净。

明教授：“……”

明教授严谨又严肃的神情有了一丝裂痕，他被眼前的景象给结结实实惊了下，但很快思绪回转间又被少年的言下之意给惊了个彻底。

明教授表情复杂地看向平淡含笑的金瞳少年，沉默了好一段时间。

明岁瑾见过各式各样的患者，对自己狠的有很多，但这样干脆利落将自己精神域给干掉的戚词是第一个。

“这是很危险的做法。”明教授冷静下来，作为主治医师，他批评自己的患者：“你太冲动了，虽然你现在不必再担心精神域失控，但失去精神力，你的Alpha基因特性将会更难以操控。”

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下一次属于Alpha的易感期将会前所未有的暴烈，以至于没有精神力的压制，少年对Omega信息素的需求将突破正常阈值。

戚词唇角若有似无的平淡笑意僵住了，他下意识摸了摸后颈上的腺体，眸底压着躁意，上一次易感期已经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他费了不知多大的力气才将对信息素的**给压下去。

下一次……

少年狠狠用指腹压了下腺体，感受到传来的疼痛，他真心实意地看向明岁瑾：“医生，我还能救吗？”

明医生摇摇头：“常规的抑制剂对你没用。”

戚词：“那不常规的……”

明医生：“没有。”

戚词：“……”

明岁瑾意味深长：“既然你的精神域消失了，你和梅央的精神链接也就没有意义了。基于你现在的情况，找一个Omega做……”

少年耳根红透了，但表情却有些生气地打断青年：“明医生！”

“……伴侣。”

“……”

明医生顿了顿：“大部分Omega都不会接受婚前xi-n-g行为。”

戚词捂着额角沉默，看得出来少年已经郁闷到了极点。

“我不会找Omega的。”

少年忽然说道。

明岁瑾有些惊讶：“光凭意志，我还没见过哪个Alpha能够顶住这样的本能，何况是你这种极端情况。”

少年缄默不语。

“撇开你的个人意愿不谈，梅家也不会同意你和梅央在一起。”明岁瑾无情地揭露现实道：“你太特殊，也太危险。”

“我明白。”少年低低道，“我一直都明白的。”

他们终将殊途。

但戚词依然有着自己的底线，他说的不找Omega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扑哧扑哧~鸽子CC又飞回来了！[鸽子][鸽子][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