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外勤的夜叉回家了，半日后才来拜见。进她主屋门时很整洁，明显换过衣服打理了一番才进来，熏着松脂味道的山之气，连额上独角都光泽闪亮。难道他特意给长角上油擦拭过了吗？
进来就给她行了个大礼：“主上。”
一板一眼的五体投地，四肢趴伏，鼻尖和角点地，只微微侧过一点脑袋，以防自己的角噗呲一下戳坏地面。除此之外，姿势非常标准。
阴阳师不得不也坐直了，回个标准的小拝手礼。掌心相对但不贴合，上身微微前倾，视线微微垂下，让他起来。
她本人是不经意的个性，漫流随兴，不强求礼法；虽是主从，也很少有式神每次见面都这么严格地向她行礼。这个夜叉是才是异类。
如此郑重来回之后，夜叉起身，阴阳师本人又瘫回去，看他爱惜地拭了拭长角上与地面相蹭的部分，多少觉得有点好笑。
“下次不行这么大的礼不就好了？”
“虽受您的命令，但惶恐，我无法接受这种事。”
“少行一个礼而已。这种小事都不听，也算是‘受我的命令’了吗？”
“惶恐，谨受教诲。以后将铭记于心。”
这不是完全没在惶恐吗。
?
不过这确实是小事，于是阴阳师也就没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行个礼。她只接过报文阅览，片刻之后就扫读完毕，道。
“唔，不愧是你，可谓是一场屠杀啊。”
“主上不希望我这么做？”
“没有，派你过去就是相信你的判断。越后国的海坊主、海蛇神、龙神荒魂祸乱良久，比丘尼诵经、斋会祭祀、法师咒术皆不可平，派你过去正是为了斩断恩怨，你做得很好。况且你也不止用刀，还记得诵经度化与组织送水仪，做足了扫尾。堪称完美的处理，不愧是与我缔结契约最久的妖怪之一。连报文都写得很好，几乎无需改动，只要再誊抄一下，就能作为申文奏状存档在阴阳寮。哎呀哎呀，真是了不得的属下啊，若是所有手下都像你一样可靠，我就可以直接递上致仕奏了！”
夜叉被夸得嘴角微翘一点，但还是合乎律仪地回答。
“还请您不要辞官致仕。”他说，“看不到穿着紫袍，在葵祭主祭，被人类与妖怪簇拥的主上，我会感到寂寞的。”
“欸——所以说啊——为什么你是如此板着脸、过分端正的个性啊——明明是个妖怪，为什么比我这个人类更守法度啊——”
“这正是我能成为您最可靠手下，”之一，“的原因。”
夜叉总算是微笑得明显了一点，连外人都能从脸上看出来，而不是只能从细微灵力波动察觉。
?
公事说完了，他起身，走至阴阳师身侧，道一声“失礼”，便将她一把抱起，前往卧室。她未束起的长发在臂弯外晃荡，觉得好笑。
“这时就可以失礼了？”
“您应许的。”他道，“‘只要完成任务就行’，不是吗？”
“倒是记得很牢。”
“这也是规矩啊。”
在床上她被轻轻放下，连衣服带头发铺开成一摊。夜叉很自觉地解开了外袍里衣，折好了放在床头，只剩兜///裆///布在身上。他又说了一声“失礼”，这时才也半跪在了床上，俯视躺成一摊的主人。
主人伸手摸上他的脸，他侧头任摸；指尖往下，划过锁骨和肌肉，他眯了眯眼，接受着抚摸。
主人道：“真乖啊。”
“嗯。”
?
阴阳师招招手，他就俯身下去，依照意思给了她一个亲吻。非常普通的亲吻，只是唇贴着唇，没有唾液相交，不是能吸收灵力的方式。
阴阳师无所谓，稍微舔了舔他的嘴唇。夜叉顿了顿，抿了抿，把这点灵力吞下去，但没有更多，只是相当普通的亲着，作为人类来说都纯情无比。
他听到阴阳师笑了一下，也没什么回应，轻轻在她唇上咬了一下而已。
随后他就一路亲下去。
………………
他没什么表情，但是阴阳师感受到了一点点灵力波动。是不快。
“不高兴？”
“没有。”
话虽这么说，牙齿叼着的力度倒是多了点，咬出了一点凹陷——但是与会把人咬坏的力度还差很多，更别提把她给咬坏了。只能算是默默磨牙。
………………
?
………………
进去时没遇到什么阻碍。这让他更加不快了。
“生气了啊。”
“没有。”
“生气了。”
“……”
他烦躁地粗暴地突然动起来。
“是啊，是啊，我是生气了！”他自暴自弃地喊起来，尖爪抓上她的皮肤，戳出变形，“谁都能和你睡觉，谁都能！我出去这段时间，你又睡了很多妖怪吧！我都尝出来了！”
“嗯。”
“别‘嗯’啊！”
………………
?
………………
这话让他更生气了，冷冷地不理她。
阴阳师伸手要摸他的脸，被避开了。想抓他的胳膊，被用一只手抓住了两个手腕。想说点什么，另一只手捂住了嘴。一副不看她不理她不想听她说话的样子。
阴阳师可以轻松挣开他的束缚的，但没挣扎，只是随他想法而已。
何况他即使在这种时候也不会真的发疯。一板一眼贯穿了他的举止，人前如此，人后也如此。蛮可爱的。
………………
………………
手放开了，让她有喘息的空间。她从余韵中缓了一会儿，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亲吻。
长角鬼任她亲吻，稍微回应着。只是在她想要撬开齿关、唇舌勾连的时候，急速后退。
“不要灵力。我不想醉过去。”他说，脸有点红，视线又避开了，“我想多做会儿。”
………………
?
他尽量避免摄入灵力，以防自己在一半就醉过去。效果还是有的，两三个时辰后，他还勉强保持着神志清醒，远超大部分式神记录。阴阳师被他从背后抱在怀里，想回头看看他，但是被摁回去，试了几下之后放弃了，就缩在他怀里假寐，呼吸落在她的脖颈间。
倒是嘴和○○一样硬。
在瞌睡的朦朦胧胧中，她听到耳边闷闷的低语。
“给你带来了香料们。越中越后的松脂和柏叶很出名，还有其他一些山桂皮之类的山香。你平时起阵需要吧？”
“嗯，多谢。”
“斩杀海坊主海蛇神之后的潮珠，息玉之类，大半在送水仪上用掉了。又和越后的神社商量，对半分了剩下的，所以只带回了一点。东西已经入了家库，之后你清点一下——不过也不是什么值得清点的数量。”
“辛苦了，真的很用心呢。”
“刚刚舒服吗？”
“嗯，很舒服哦。”
“那么……”
阴阳师等他后续，但是等了好一会都没有，想要扭头确认一下。
但又一次被推回来了，道：“没什么。”
沉默一会，耳侧声音又道：“反正你也不会听的。就这样吧。”
?
阴阳师沉默，不去问“想要我做什么”，左右一人一妖都心知肚明。
恋慕之心不折磨人类，倒是折磨着妖怪。看她被环绕的痛苦，让他反复逃出平安京，又在远离平安京的时刻里增添思念，心自顾自地将她美化至极度修饰，将之打造华艳至极点的样子。不幸的是，她又足以承载起这份幻惑迷梦的矫饰，无法戳破。
但是，后悔吗？
不，不后悔。
再来一次，他也会在越前与美浓交界的池水中，为当时还初出茅庐、并无声名的她升起。
人迹罕至的山峡间，永远的白雾中，没有风声也没有鸟鸣，她的灵力出现了，她的声音听闻了，她踏着月色而来，破开了永恒的雾气。
青涩好奇的少女，对池中问道：
“听说这里有一位法力强盛的妖怪，不知我可有幸得见？”
于是荒魂化为了神灵。
本章省略三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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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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