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
卫缉说：“这女人不能留。”
王家旗说：“谁？”
“吴珏。”
王家旗说：“她养你，你杀她？”
“我没良心。”卫缉说。“她快死了。”王家旗唏嘘。
一千年前。吴珏在天皇玉帝手下发帖，发谁谁中，没人不来赴面。她是玉帝眼前红人，无人不拜她一声“吴姐”，现在，灵力散了一丸，剩下九千九百九十九丸都守不住，她要死了。
卫缉是她三千年前收的二兽玺。他对她的感情很深，深到想她是女人。她九尾狐的身份被她弃了，不然她一千年还能回来。她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了，万岁之躯，最为难熬。
道士说“劫难”，他信了。
她九千九百九十九岁，熬不过去了。
他想，她要是死了，他就杀了她。
他耳力很好，好到跟着他们一路。宋云仙是条狗，他跟着她，狗吃人，狗妖，最害人。
狗是人类的朋友。他们都这么说，只有他看见他吃人，吃人吃得香。他想，他要是人，定是口蜜腹剑的那种，他最讨厌那种人。他想，要是他是宋云仙那个位置，他对她好到极点，再把她化了。
妖性，他妖性最重。
他的想法一阵一阵的。杨星看见他跟在她的身后，他在凤栖镇，他看见她在庙市拉摊，拉的是他的算命摊，他想，她要是出来做事，宋云仙该死。
他没保她。她要是出来做事，她的身躯垮了，灵气四散，凡人上来吸食，天下大乱，他怎么收拾。
三兽毕杨星最温柔。他的收服是吴珏策划的，她的温柔将他的温柔捕获，他就这么上了套，他后悔了，他觉得他当三兽毕更好。三兽毕是灵躯，翅身乌喙，红羽金琢，看着煞是威风。
他被抓是她的阴谋诡计。他觉得上当受骗。
一千年前，他在天际遨游，吴珏发现了他，她将他收服，只为负命，她是神仙，神仙收妖天经地义，她收他。
杨星在卫缉身上，他一直看他，他说不上来他为什么看他，他只觉得解脱，看着他他的妖性就少一点，他当人就顺利一点。
他当人，是吴珏的主意。“你当人，妖性少几分，好开智。你开智，三兽毕成神，惠及四方。”
他本就惠及四方。
他觉得她可笑。
一个女人。
她闺秀出身，不懂的事情很多。他帮她，多是看她笑话。他觉得她天真。
毕，三兽毕。他很快离开了卫缉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内。他想“三”这个数字给了他很多机缘，像是三体、三合、三清，他都喜欢。他排第三，因为她是她收服的第三个神兽。
她喜欢神兽，她的雌性与她的身体匹配。她很脆弱。他喜欢她这种脆弱，他想摧毁她。
/
吴珏看着他们，觉得他们在说秘语。
他们对她的视而不见让她很慌。她不知道自己是真失忆还是什么别的东西蛊惑了她的心智，让她忘了一切。她觉得她的身体开始溃烂，像是脓包一样，一点点的、一点点的，溃烂。
她觉得她快死了。
她开始饥饿。饥饿侵袭了她的大脑。金乌开始叫唤：“咻。”你去死。她听见声音。她吓了一跳。什么人对她这么恶意？她是女人，所以对她恶意？
她很恶心。李璋玦对她说：“你让我修仙不就完了吗？”
我不让你修仙？她想，她是神仙？
她是神仙，她会这样？她感觉自己快死了。她会死。
她的恐惧让她的脸色灰白。她想，他们不让她做事，是有什么缘由？她的想法传到李璋玦耳里，他开始对她冷嘲热讽：“你修不了仙的。”吴珏听在耳里，觉得他的话格外刺耳。
她想他为什么这么针对她？
她是不是忘了什么？她是神仙？
她的灵力又溃散一丸，她快吓死了。她感觉自己的真身破了，随后她意识到李璋玦在动怒，那只金乌在为他啃她，把她的灵力又啄碎一丸。她觉得他离谱。他修不了仙，他啄她。
他啄她，他更修不了仙。
“对不起。”宋云仙说，他没法对得起她。她不能出去，她的灵力溃散进了宋云仙嘴里。他想她是要死了。
金乌。李璋玦觉得他过火了，他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他的身体又多了一丸灵力，是吴珏的，他感受到了，他觉得自己恶心，随后又很爽。
他的身体轻飘飘的。他喜欢这感觉。
金乌消失了一只。他感觉到了，他很惊慌。怎么了这是？他不知道金乌为什么会消失，是吴珏导致的吗？
他想杀了她，那是他的金子。她不会把他的金子拿走了吧？死女人。
他的怒火来的突然，吴珏又崩落一丸灵力。她感受到了，她在消融，灵力与金乌在相撞，他们抵消了。
吴珏心中有了数。
她要毁掉金乌。金乌是恶兽，李璋玦是恶人，恶人修仙，贻笑大方。她要毁掉李璋玦。
李璋玦就像男人一样，他有男人一样的坏脾气。她是女人，她比谁都清楚，男人好像不知道一样，觉得她是女人这件事她自己不知道，她觉得他恶心。
她的恶心激起了李璋玦的爱意。他觉得她可爱极了。
他的金乌又消失一只。
天地间多了一丝混沌。
吴珏察觉到了。她以为出了什么事，对着天笑了一声，她控制不住，随后宋云仙问：“怎么了？”吴珏说：“疯了。”
男人都想毁了女人，这是情爱之本质。
她知道。
她想变成混沌。
她知道那是什么，阴阳，阳阴，唯有此，两者才能共存。她知道，混沌这东西不能留在世间，**里有混沌。
身要对份，地要对位，血要对统，性不对别。善救不了，恶不能救，乾不可坤，混不可沌。日日勤勉，不如一悟，天天修炼，不如一睡。天地灵气，四方肆溢，一枯一荣，日月同生。不刚不柔，太极无之，目不识珠，鱼不从众。
无梨恶水，无荔恶土，有桥行之，海水深则。伞向伞盖，蓬对莲雾，敝有笠之，荇粟淹之。树丛兼泅，慈意徵茵，氿裘对生，宫有囚牛。木姜流漓，血则深窟，江有神龙，海无二致。璃有九天，狸之离离，水上石下，霁有风月。
世有红月，土无蓝日。月章华雨，冰有冥渊，溪空囚子，颂箫琴赋。管仲尼妮，监有太本，皇九八下，六上无上。
她记得这些内容。
**内容倒置。她记得内容，这书是兵书，得兵书论之。她学了许久，记得内容极其晦涩，她的师父也说不尽。
她记得：混沌。
其它的全忘了。
混沌。她练功，气不对，血凝住，气不顺。她知道了，她的气在李璋玦那里。他将它吃了。他不想练功，想修仙，不让他修仙，他就用这法子，来感受当神仙的快感。
金乌易死，生殖颇多。他要是想修仙，何必如此。
她的气要不回来了。
她一掌拍向自己的心口，灵气四散，她的灵力化为九千九百九十七丸，全进了宋云仙与慕容莲的肚子。
他们气海极盛，一时间成了神仙，从神界落下来，又成了妖。
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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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活汤子。
吴珏看着它。
她喝过。她想起来了。
第一世就是如此。她喝了地狱活汤子，她成了鬼。胥旦让她活不成，死不成，她就游荡人间。她见了许多人、许多事，明白了她的境遇为何，她是妖，一半九尾狐、一半人，她是妖。
妖，坏。
她不明白。
她的父亲着了魔，她的母亲着了魔，他们生了她。她过得养尊处优，没感到什么不开心，她就是不招人喜欢，她觉得没什么，直到她被一个仙人相中。
“爱恨长叹，空余一梦。”他对她这么说。
一阵金光。她灵魂出窍，看见她自己动了，自缢而死。她没什么“爱恨长叹，空余一梦”，她觉得那位仙人莫名其妙。
夜的狼石，她看见“它”从“她”的心口掉出来，她是画中人。她不是人？她感到困惑。她看见一幅空白的画卷在她的尸首上打开，“她”进了画中。
“她”成了一个“美人”。
这种画是给皇帝看的。她躲入一棵槐树中，她变成了一棵槐树，她就这么下了地。她看见了地狱，画卷中展现的地狱，她在其中，自缢而死。
“天皇玉帝要的人。”鬼差说。他一看她不闭口，魂散而出，便知没抓成。她跑了。
跑去哪了呢？
他左思右想，想她是在槐树内。她看见他了，这怎么成？他想了又想，想这事怎么办，要不替个人？他寻思及此，吴珏出现，“你抓我吧。”
鬼差一看她，便知天皇玉帝为何要她。
美人。
九尾妖狐。
天皇玉帝要她当后妃。
他叹：“腻鬼逼人，石白成天。惠之大噫，穷之极也。篌箜偬倥，陈垣来之。鬼之躯也，瘦而小矣。神之知也，光而明矣。不复也。”
他将她捉了。
吴珏就这么当了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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