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祥想了片刻:“署提举今夜不会来吧?”
李灵钥轻哼一声:“署提举前两日便问我家中如何赏月,我说家中会去海边,他喜好热闹玩乐,一定要随了同去,这时大约已经带着人去海边了。”
李青祥看了看左右,家中人都在备办出门赏月的杂事,此间除却李灵钥与他外并无别人。
他小心地道:“小弟,你与署提举是否来往过于频密了?”
李灵钥看着他:“频密?前些日子广府各姓都来请爹爹去相见说话,我都没去,署提举拿我当幌子,也没去。署提举倒是来家中用过几回饭,但每回娘亲都在,他也用过饭便离去,我们并未过于频密。”
李青祥看了她片刻,只道:“那便好,我只是担心,担心,”
看着妹妹稚气未脱的面庞,明亮的双眸,他到了口边的话没说出来!
李灵钥对兄长未尽之言心知肚明。
霍啸雨喜欢带着她玩耍不假,但就是个爱玩爱吃的公子哥儿看到了她与身边人不同,将她当成另一类可开心玩耍的朋友。
她对只爱吃喝玩乐的纨绔并不在意,何况霍啸雨已定亲了,她更不会对定过亲的男子动心!
但这些话都不是李灵钥能言说的,因此她只微笑着说道:“兄长别担心,署提举又不是大肚罗汉,几餐饭食,爹娘供得起。等署提举觉得咱家的饭不好吃,便不会再来了。”
李灵钥说这话时没有一丝犹豫,还有甜美可爱的笑容,李青祥忽然觉得身上一松。
他小声地道:“对,等他吃腻了,他就不来了。不如,让家中做些难吃的菜。”
他看着李灵钥,李灵钥“噗嗤”一笑:“哥哥这主意可真损。真是伤敌八百,咱们自损一千。咱们也跟着吃难吃的菜么?当心娘亲罚你,到时我可不敢来帮你!”
停了一停,她又道:“署提举为爹爹的顶头上司,无非就是在此间无聊了,寻我一同玩乐。我小心地端着敬着,敬而远之的敬。等将来回了京城,他再来到,爹娘自会应对,来两次都找不见,他便会去找别人玩耍,就不会再来了。”
“再有,他不会说广府话才来找我玩耍,他若能说一口流利的广府言语,才不会来找我呢!而我只要他不跟爹爹作妖,别的都不放在心上!”
李青祥禁不住笑了:“作妖?亏你怎生想出来的?倒也贴切。幸而他只在不务正业上作妖,没给爹爹唱对台戏亦没拖爹爹的后腿,也算是个不错的顶头上司了。”
去到海边时,霍啸雨、唐明安、钱远昆已在等候。
海风清凉,天幕已转为青苍色,东方已有一轮圆月升起,西方却正是晚霞绚烂。
真正是晚霞如锦铺天际,海面波光共长辉。
圆月悬空,下方海浪起伏、浮光跃金、涛声不绝。
李良宏立在沙滩上对着明月看了片刻,笑道:“难怪钥儿一定要到海滩来。在此间观月,圆月有如冰盘,又似飞镜,当真与在家中见到的不同。”
程氏也道:“中秋的圆月也看了数十回,果真是今年的最大最圆最是别致。”
清泉与周山、叶安两家的媳妇将带来的吃食果品自马车上搬来摆放,靳松云等人也前来帮手,不多时车上的吃食都已摆放开来。
李良宏夫妇与李青祥坐在一处,市舶司众人坐在紧邻。
李灵钥与阿利亚西塔坐在一侧,众人就着瓜果点心说笑,而后便有人猜枚。
西塔与阿利亚极少出门,这时坐在海边,眉宇舒畅,心中的郁结也暂时散开。
她们都穿了女子衣裙,长发结成了发辫。
西塔与阿利亚都比李灵钥高胖且丰满,李灵钥的衣裳二人穿不上,只能改穿清泉的衣裳。
若是在榜葛剌,西塔与阿利亚绝不会穿别人的衣裳,但如今她们要跟随来散心,便不再有那许多讲究,将清泉的衣裳穿上了。
清泉的衣裳比李灵钥的宽大,她们穿上倒也合身。
霍啸雨对着西塔与阿利亚看了看,将李灵钥拉到一边:“她们要在你家中住到格内什回来?到你家中也好,总比流落在外强。只是我看她们不像是会照料伺候人的,你家中人还得伺候她们。可忙得过来?”
李灵钥点头:“她们须得等格内什回来才离开了。快别提了,她们与我们差异甚大,能照看好她们自身便好,不敢指望她们伺候人。幸好她们都能照料好彼此,倒也没让我娘亲与家中人费事。”
前往海滩来玩耍赏月的广府百姓不少,李家的两名小厮、拉哈尔与迪让坐在前方,见人走近来便上前行礼,谢绝了赏月的人前来打扰。
天色越暗,月光越是温柔。
李灵钥起身向着马车行去,两名小厮跟上来:“曜哥儿要取物件?”
李灵钥点头:“我还带了别的物件来。”
明砚:“我们知晓,我们去取来。”
不多时,他们拿了一大包物事过来。
李良宏问:“这是何物?”
李灵钥:“爹爹,我做了孔明灯,这就放上天空。”
李青祥顿时来了兴致,“小弟,你还做了孔明灯?此间中秋有放灯的习俗?”
李灵钥:“广府过中秋有看彩灯的习俗,等我们去到兰湖便能看那处的彩灯。我看着此间海天辽阔,就想来放灯,因此做了这些孔明灯。”
李良宏对着深湛的天幕看了片刻:“曜儿说的是,此间天空辽阔,无遮无拦,正是放灯的好所在。更兼今日天气不错,适宜放灯。曜儿做了几盏灯?为父与你母亲来放一盏。”
李青祥:“小弟自然也做了我的份了。”
一旁的钱远昆与唐明安也凑进来:“可有我们的?我们也放。”
霍啸雨则看着李灵钥:“你若早些告诉我,我还能带着人帮你多做些。”
他看着天空,“这天上只有一轮明月也太寂寞,我们放几盏灯上去陪伴他。”
阿利亚与西塔相依而坐,她们听不懂此间众人的说笑,但也知晓此间众人对她们并无恶意,两人一同对李灵钥看来。
李灵钥拿了一盏灯来:“阿利亚、西塔,榜葛剌可是有燃灯节?”
她的“燃灯节”说的是榜葛剌语,西塔和阿利亚都听懂了,两人一起说道:“燃灯节?”
李灵钥点头:“我不知道燃灯节是哪一天,但我想今日我们来过燃灯节吧。你们过燃灯节时要将灯放入河中,我们也有放河灯的日子一样,但我们于七月中旬放河灯。今年放河灯的日子都错过了。今日我们放另一种灯……”
她也不管阿利亚与西塔是否听得懂,几种语言相杂侃侃说来。
阿利亚与西塔皱着眉细听,她们听不懂,但燃灯节是听懂了。
那边唐明安与钱远昆已放起了一盏灯,片刻后霍啸雨与李青祥放的灯也带着晕黄的暖光缓缓上升,连靳松云等人也放了一盏灯升入空中。
李青祥看着灯光面带微笑祈祷,霍啸雨却目光闪动,闭了闭眼。
李灵钥拿着灯对阿利亚和西塔晃了晃,她们已看到那边缓缓升上天空孔明灯,都跳起身来:“该怎么做?”
这句话她们说的是大周北方官话,前日李灵钥教给她们的,这时说来很是对景。
李灵钥让阿利亚和西塔拿着灯,取来一小块松脂放在灯下的托座中,用纸媒点燃。
这孔明灯以细竹条做了支架,糊上了细密的棉纸,松脂点燃不久,孔明灯已渐渐充盈鼓胀。
李灵钥做了个松手的动作,阿利亚与西塔看着她,没敢松开。
她轻轻扶住灯,示意她们松手,二人对望了片刻,小心地松开手。
李灵钥感觉到了灯火的热意,轻轻放开手,孔明灯停在她前面,而后慢慢升上天空。
阿利亚与西塔这时福至心灵,两人都跪坐在地,低下头,双手互握贴在了额头上,默默祈祷。
李良辰与程氏的孔明灯最后升入空中,随着风飘摇。
孔明灯越升越高,忽然,最早飞入空中的松脂燃尽,孔明灯缓缓沉向下方的海面。
阿利亚已睁开了眼睛,她伸手指着那落入海中的灯说了句话。
李灵钥微笑:“灯一定会落下来,但你的祈祷已经被灯带到了空中,神灵一定听到了。”
她知道阿利亚与西塔必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霍啸雨和唐明安过来了:“青曜,下回想放灯你先告诉我们,我们找薄羊皮来,做出的灯能飞得更远。”
李灵钥意外:“此间有薄羊皮?”
唐明安:“舟师有薄羊皮,用来做风灯。狂风大雨时,舟师都会在哨塔点燃防风灯,让过往船舶有方向,能顺利来到岸边。风灯要能防风雨,还得极轻,就得用薄羊皮来制成。我是这回来到海道才知晓此间的防风灯是以薄羊皮制成的。”
霍啸雨:“用薄羊皮制的孔明灯能飞得更高更远。改日我们做了带你来放灯。”
他看了看已渐渐下沉的孔明灯,又看向阿利亚与西塔:“你为了带她们来放灯才做的孔明灯?”
李灵钥:“是也不是。”
霍啸雨做了个凶狠的鬼脸:“我就知道。你是专门带着她们来放灯的。根本没想到我!哼!”
李灵钥知晓他有些小心眼儿,但也没料到他会在这时跟她计较。
她白了他一眼:“她们心中有许多忧虑,我才学习榜葛剌语,还不足以安慰她们,恰逢佳节,带了她们来此间放灯,让她们开心些不好么?署提举好好的,又没有烦恼,不必放灯!她们还是两位女子,莫非署提举还要与她们比较?”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