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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常公公回来后,一直在想他看到的顾菁菁和太子在车前的一幕。

他当时听不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但常公公推测,太子和顾菁菁,很可能有“事”。

这是个好机会,不要浪费。

如果能证明他们真的有事,将来想巴结太子、想巴结大皇子、或者讨好自己现在的皇帝主子,都可以用到。

如果太子和这个顾嫔有真爱,那就更好了。

挑唆皇上和太子的关系,能用上。

不过皇上和太子关系,已经糟烂得很了。

用来巴结大皇子,也能用上。

而且应该效果奇好。

必要的时候,用来巴结太子,也能用上。

因为太子如果和顾嫔有真爱,太子会愿意听到,那天的真相。

顾嫔,在前一天晚上侍寝,皇帝进池子前,还没碰到顾嫔,就……

就已经忍不住了。

而且老皇上,还因为激动过度,昏了过去。

常公公和道长当时都非常紧张。

但好在皇帝没有咽气。

过了一会,皇上好不容易醒了,皇上第一句话问的,便是自己是不是,临幸过后,困得睡着了。

他们立即两个人一起心照不宣,都称是。

皇上的逆鳞,就是任何能证明皇上老了的迹象。

事实不重要,皇上开心最重要。

所以顾嫔,还是处子之身。

太子要是真爱顾嫔,知道顾嫔完璧,那要多开心。

巴结谁,这个顾嫔都可以利用。

皇上死后,新的皇帝,一定要巴结上。

否则他这个老太监,已经得罪了无数人,一旦失势,会比狗都惨。

他还记得他当年当小太监的时候,曾经被当时的老皇帝身边的红人总管太监折磨的多惨。

因为他那时候年少,渴望上位,曾经想要用色相,勾引好男风的老皇帝,被总管太监发现,差点没打死他。

之后他因为别的太监都跟红顶白,要讨好那个大总管,他受了多少苦?

但等他忍到老皇帝驾崩,他翻身后,他亲手将那个老总管,用水池按头的方法,活活憋死。

他现在还记得那时侯那恐怖惊心的感觉。

老总管在挣扎,他以为他遭受那么多年的痛苦,他会报复的时候,格外的快乐。

可他真看到老总管挣扎的时候,他只觉得恐怖,害怕。

可那么多太监看着,他要上位,要立威,就要够狠!

要比老总管,更狠!

所以他表面如常,所以他从此,成为宫内第一内侍。

他后来摧残虐待过的嫔妃,宫女,太监,不计其数。

那些人也和他当年一样痛苦,一样在忍耐,一样在等待他失势的一天,也要将他虐死,要报复,要结束这么多年的痛苦。

他是真的怕。

一定要攀上新主子!不论对方是大皇子,还是太子。

顾嫔,好东西,救命的玩意!

但第一件事情,是要弄清楚,顾嫔,和太子,到底有没有感情,别弄错了。

怎么防止弄错?

常公公,想了个办法。

第二日,宫里突然传旨到东宫,皇帝要太子去陪用午膳。

太子午时,进了大内,跪拜皇上。

皇上半醒不醒,也不看他。

太子一直伏在地上,不能起身。

太子不知道这是不是皇上又想出什么新花样,恶心他折磨他。

太子心底冷笑。

因为以前,遇到这种情况,皇上身边的那个阴阳怪气的常公公,都会打圆场,提醒皇上,让太子起身。

可今天,常公公,只是阴森森望着跪在地上的太子,一句话不说。

有些不对劲。

这时候,突然太子身后太监高喊:“檀凤宫顾嫔进谏!”

太子一听到这一句,浑身一颤。

他没有回头,却仍然感觉到他身后,一个妃嫔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看到他跪在地上,也似乎有些犹豫,迟疑。

是顾菁菁,现在的顾嫔,自己爱的女人,自己的父皇,现在的新宠。

要……和她,一起用膳?

要眼看着她,和父皇是一对。

要眼看着她,真的成为他的母后?

顾菁菁也很意外,震惊。

她真的是猝不及防,她完全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又和太子见面。

她只感觉到自己心里似乎已经开始封口的伤痛,猛的又被揭开。

常公公这时候,一边冷眼观察着眼前的一切,一边才轻轻对皇上耳语道:“皇上,皇上!太子殿下,还有顾嫔,都到了,该用膳了。皇上,皇上!……”

皇上这才微微睁开眼睛,迷惑的看常公公,又问:“顾嫔?是谁?”

常公公:“您前日,临幸过的那个顾姑娘,您很喜欢,亲封她为嫔的那个民间女子!您忘了?”

皇上有些疑惑,抬头,慢慢看向顾菁菁。

然后他笑了:“哦……呵呵呵……朕,朕想起来了……朕想起来了!是在后殿水池里。好啊,好啊!爱妃,你快过来!过来!到朕身边来!”

顾菁菁看到太子听到他父皇说的这些话,已经浑身开始剧烈颤抖。

夺爱之恨,太子和皇帝彼此的心结。

皇帝想找机会,废掉太子,甚至杀掉太子!

顾菁菁,不想太子为她,以身犯险,给皇帝机会。

她现在该怎么做?

突然她想到了,有一个简单的办法,那就是让自己表现的,就是一个为攀枝上位,不择手段,没有廉耻的女人。

让太子不要觉得她委屈,不要把满心愤怒,都朝向皇帝。

防止太子做傻事,让太子恨她,保住太子的平安。

她一想到这里,心里痛苦的无以复加。

但她仍然,努力挤出了微笑,直接冰冷的脚步,走过了太子的身边。

她走到了皇帝身旁,犹豫了一下,突然,大胆的坐到了皇帝的腿上。

皇帝吃了一惊,但立即色心受用,哈哈大笑起来。

自己没有老,自己对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竟然还有这么大吸引力。

因为皇上看顾菁菁贴近他时,满脸娇笑邀宠,一点接近老人的反感厌恶都看不到。

自己前几日,竟然连这么娇俏鲜活的女子,都临幸了。

而且一定让她震惊于自己的龙精虎猛,不次于壮年男人的力量!

所以她才会这么喜欢他,这都说明他还没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皇帝就怕自己衰老,绝不承认自己衰老!

这个顾嫔,就是最好的证明!

皇帝太开心了,太开心了。

顾菁菁,故意用力,亲了皇帝的脸颊一下。

皇帝大乐,脸色都从苍白,转成红晕。

太子一切都看到。

顾菁菁,她应该知道自己喜欢她啊!

她还应该知道,太子和皇帝,他们的父子情,有多让人绝望。

可她毫不顾忌太子的感受,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撒娇,邀宠!

皇帝之前已经完全忘记还有顾菁菁这么一个妃子了。

今日看到,想起前几日,他仿若挖到了宝藏,格外的惊喜。

他忍不住笑眯眯问:“顾嫔,呵呵呵,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顾菁菁:“皇上忘了,您让常公公,今早特意传旨,让臣妾过来陪您进膳的。”

皇帝疑惑:“朕?朕有吗?”

常公公掩饰自己擅作主张,连忙道:“皇上,确实是您特意下旨,吩咐找来顾嫔的。您还说……”

常公公说到这里,特意眼睛盯着仍然跪着的太子,说道:“您还说,上次让顾嫔侍寝,您特别开心,特别喜爱,今日饷午就让她过来,陪您一直到晚上,今晚,也不让她走了呢。”

已经有些老糊涂的皇上开心又笑:“哦?是吗?”

他一丝也没有怀疑这些话不是他说过的。

顾菁菁看到太子听到常公公拱火那些话,脸色都已经开始变得苍白。

这对他,是什么样的折磨,什么样的羞辱!

但他的恨,一定要向顾菁菁来。

他对皇帝一定是有布局的。

不要因为对顾菁菁的爱,让他一时冲昏头脑。

不要因为顾菁菁,毁了他登基的大事。

恨我吧,我心爱的太子……

顾菁菁想到这里,故意又说:“皇上!您上次宠幸人家后,已经过了五日了!臣妾不管!今日晚上,说什么,臣妾也不走!就要住在您这里!”

太子的拳头,开始握紧。

常公公看到,露出阴森森的表情。

顾菁菁看到了,顾菁菁担心太子。

顾菁菁突然道:“诶?这不是太子殿下吗?皇上!您找臣妾来,怎么还让旁人,也在这里?”

皇上:“是啊?今日朕和爱妃,这么好的日子,怎么把太子这么扫兴的人找来?”

太子突然好像,要说什么。

他要立即翻脸!

顾菁菁看到了,连忙抢话说:“臣妾不管!臣妾不高兴!皇上!你把太子殿下赶走!臣妾不要外人在,臣妾要独占皇上!”

皇帝大乐:“好!好!太子!你退下吧!别在这里碍眼!朕看你心烦,朕的爱妃,也看你心烦!”

太子跪在地上,还不动。

他这一世,都未曾经历过如此痛苦!

自己心爱的女人,竟然在自己父皇的怀里!

撒娇,恩爱!

常公公眼看太子还不动,心里已经有十成把握太子对顾嫔,绝对有情。

而且是深情!绝情!

太子竟然也会对一个女子动心?

真让人想不到。

这顾嫔,可要好好利用!

但太子可别现在就突然和皇上撕破脸!

常公公于是立即去劝:“太子殿下!皇上让您退下,您别耽搁皇上和顾嫔恩爱了!跪安吧。”

太子愤怒,突然一把,用力将常公公推到一旁,常公公猛的摔了个跟头。

太子抬头,愤怒的看顾菁菁。

顾菁菁和他对视,心如刀绞。

但她拼命提醒自己:“让太子看到自己对他的蔑视。”

顾菁菁的表情,一直带着那种淡淡的,蔑视的笑容。

太子真的心死了。

他突然一转身,走了。

皇上看到太子这么嚣张,气得浑身颤抖,道:“逆子!虐子!每次都要这么气朕!朕早晚有一日!要废掉你!废掉你!”

太子突然转身,冷冷看着他的父皇。

皇帝没想到太子会突然回头,会突然这么有攻击性。

同时皇帝突然有一种恍惚感。

他仿若看到的不是太子,而是已经逝去的老皇帝。

太子真正的生父。

太子和老皇帝,那种跋扈狠戾的眼神,太像了,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人!

皇帝看呆了,产生了一种幻觉,慢慢抬起了手,指着太子,手不住颤抖。

顾菁菁和皇帝身边的太监,都吃惊看着皇帝。

太监:“皇上!皇上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皇帝却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太子身上,完全不理身边的太监,手指着太子,激动颤声说道:“父……父皇!父皇!您……您怎么,怎么活过来了!怎么活过来了!!!!”

皇帝最怕的,最恨的父亲。

传皇位,却也传给他一个遗腹子兄弟的父亲!

他突然又看到了。

已经隔了十几年了。

可他一看到他的父皇,他那种熟悉的恐惧压迫感,还是一点没少!

还是那么骇人!

他惊恐万分。

他慌了,皇帝慢慢要起身。

他要下跪,他怕礼数不周,他怕惹这个死而复生的父皇震怒。

他要和以前那些恐怖的被父皇雅致的岁月一样,先说自己的错误,求得父皇的原谅,绝不可以,让父皇真的不高兴。

他颤颤悠悠起身。

太监立即搀扶他,顾菁菁被皇帝吓到了。

皇帝竟然也会这么害怕,这么惊恐。

每个人,都有他的痛苦黑暗的回忆,害怕被人触碰。

她不由自主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皇上的距离。

太监自己一个人扶不稳皇上,急了,喊身后被吓呆住的小太监。

小太监这才回魂,连忙冲过来,从另一边扶住皇上。

老太监对还在执着的喃喃自语认错的皇帝高喊:“皇上!皇上!您认错人了!认错人了!这不是先皇!这是太子!是您的皇子,是太子殿下!皇上!”

可皇帝已经站起来,然后浑身颤抖着,两边在人的搀扶下,慢慢跪到在地上,说:“父皇,父皇!儿臣参见父皇。儿臣,儿臣也要死了,要去天上,永远侍候父皇。父皇不要责骂儿臣,儿臣记得,儿臣的太子,不是儿臣亲生的,而是您的亲骨肉,是儿臣的弟……弟弟……”

老太监和在场众人,除了顾菁菁以外,全都大吃一惊。

太子,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父皇在说什么?

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是先皇的亲生儿子,是他的弟弟?

太子立即明白了。

怪不得,父皇永远那么讨厌他!排斥他!恨他!

永远不肯给他一点点父亲的温暖!

因为父皇,根本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而他,那么像先皇,所以父皇每次看到他,就等于看到最隐秘的伤疤被人揭开!

父皇!恨他,理由好充分!

他,原来根本没有兄弟!

所以这一世!都要被父皇打压!

最后,还要被父皇废掉!

自己一辈子的悲剧!

还有自己的母亲。

母亲被迫侍候他们父子两人!

母亲生前,该有多痛苦!

所以母亲贵为天下之母,却毫无求生**!

非要在自己面前,在亲生儿子面前,跳楼自尽!

她的绝望,原来来自于这里!

而她故意死在太子面前,就是她的心里,也恨太子!

太子,就是她被先皇欺凌的产物,证明!

是他的伤疤!

太子突然惊醒,同时心里崩塌了。

原来,母亲生前从未对他温柔过,笑过,不只是母亲活的痛苦。

也因为母亲,根本不爱他!

甚至恨他!

太子再看躲到皇帝身后,惊恐地看着皇帝的顾菁菁。

太子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母亲,顾菁菁。

母亲不爱他。

甚至要死在他面前,故意给他一辈子最可怕的记忆!

顾菁菁则要和太子的父皇,不,应该是太子的哥哥在一起,为了前途,撒娇,邀功,极尽媚态,完全好像变了一个人!

太子突然感觉好失望,好绝望,好痛苦!

好崩塌。

这两个本来他最爱的女人,他应该怎么对待她们?

最恨?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他!为什么?

他看着跪在地上,还在喃喃自语,不停说着:“父皇,儿臣死后,儿臣一定会把皇位,传给太子,传给您的亲生儿子!儿臣,不敢忤逆您,不敢忤逆您,因为儿臣怕您,怕您……”

太子呼吸急促,他不愿意接受这一切。

他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到了皇帝面前,他单膝跪下,厉声问道:“太子!真的不是你的亲生骨血!是先皇的亲生儿子?”

皇帝:“是……是……是您的!是您的!都是您的!”

太子确认了。

太子慢慢起身,皇帝还把太子当成先皇,还是匍匐在地,一动也不敢动。

皇帝:“父皇!父皇!您……您还生气吗?您要去哪?”

太子声音慢慢传来,却显得愤怒而又阴森:“等你死的时候,我会回来。”

皇帝:“等,等儿臣死的时候?等儿臣死?父皇……是想要儿臣死……要儿臣……死……”

皇帝说到这里,突然浑身剧颤,僵直。

太监发现不对劲,连忙不停呼喊皇帝:“皇上!皇上!皇上!”

皇帝还是对太监呼喊毫无反应,身子又剧烈晃动了几下,嘴里嘟囔着“死……死……”。

然后皇帝突然身子一侧,倒过去,躺在地上,彻底不动了。

太监:“皇上!皇上昏倒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传太医!快传太医!快!”

太子已经要走出去,突然听到身后太监呼喊。

他站住,略微侧身,眼睛余光看了一眼身后手忙脚乱的太监,又突然看到了顾菁菁。

顾菁菁和他对视。

太子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觉得心里好痛,好痛。

原来的他,有两个支撑他一直苦熬的念头。

一个是要给他的母亲找到自杀的原因!

到底是谁逼迫她,让她连活着的念头都没有!

他要报复!

可这个凶手,是先皇!还有太子他自己!

原来妈妈,不爱他!

甚至恨他!

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又遇到了一个女人,竟然让他爱上了。

那就是顾菁菁。

可顾菁菁却选择了攀附荣华富贵,攀附父皇!

他人生唯一的两丝希望,盼头,都没有了……

他好绝望。

他往外走时,身旁不断跑过手忙脚乱去救皇帝的太医,太监,宫女。

可他,心里空荡荡,毫无感觉。

接下来的人生,也许皇帝驾崩后,整个天下都唾手可得。

可一个他爱,爱他,又可以给他带来温暖的人,还有吗?

孤,真的要成孤家寡人了……

皇帝没有死,残留着一口气,但整个状态,明显比上一次中风更差。

一直处于昏迷之中。

间或醒过来两次,也对身旁太医、太监、嫔妃们的呼喊毫无反应。

只是一直嘴里在呼喊:“父皇,父皇,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郑贵妃是所有在场的人最大的,问太监:“皇上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总提到先皇?”

常公公为了自保,故意隐瞒下午发生的事情。

皇帝随时可能驾崩。

大皇子运气太差,正好这个时候去了京城西北面二百里,按照每年惯例,巡视预防西域游牧外族攻打的关口防守情况。

不在京城。

皇帝驾崩,最有可能即位的,只有太子殿下了。

皇帝这次中风,状态明显更差,更可能随时驾崩。

常公公发现,原来好多对他恭恭敬敬,低头哈腰的王公贵胄,大臣,宫内太监、宫女,现在对他的态度,看他的眼神,都微妙起来,不恭敬起来,阴沉起来,敌视起来了。

这种所有人对他的态度的改变,让他心惊肉跳。

这些人,都忍他太长时间了。

一个狗奴才,仗着皇上这个棵大树,狐假虎威,颐指气使,小鬼难缠,太遭人恨。

他欺负别人原来有多爽,现在这些人,就有多盼着他倒霉,出事,去死。

他害怕了,怕得厉害。

他要找新的靠山。

他需要赶快讨好太子,为皇帝驾崩后,找一条出路。

他要赶快告诉太子,太子心爱的女人,没有被皇帝侮辱。

可现在皇上病危,他要在一旁帮着侍候皇上,没有机会出正殿。

而太子从那日后,根本没有来看过皇上。

没机会巴结太子!

常公公心急如焚。

怎么办?

对了,顾嫔!

现在皇帝病危,所有的妃嫔都在外间等待。

顾嫔也在。

告诉顾嫔,她还是处子之身,她还可以和太子在一起。

效果和亲口告诉太子,一样好。

常公公想明白了这一节,找了个机会,偷偷去了后院偏店,让小太监传话给顾菁菁,让她出去。

顾菁菁是品级最低的妃嫔,自己坐在角落里。

其他妃嫔都比她大好多,都几乎四十五十多,她们的状态也让顾菁菁吃惊。

常年深宫煎熬,她们都衰老的可怕,双眼无神,冷漠,麻木,

真的好像长年坐监的囚犯一样。

暮气沉沉,毫无生命力,缺少“活人”的气息。

外面是她们的夫君病危。

可真的关心皇帝身体的妃嫔,一个都没有。

有妃嫔互相闲聊,问是不是“那老东西”死后,她们就可以外放了。

妃嫔无礼,用老东西形容皇帝。

可听到那个嫔妃说话的其他人,没有一个人反驳她,警告她。

没人维护她们夫君的帝王尊严。

众人心中,恐怕都恨死了这个毁了她们一辈子年华的帝君。

有人答:“按照先皇那些妃子的规矩,恐怕我们要被赶出宫,去大理寺,住到死。”

立即有人说:“比死在宫里强!”

说话的声音,充满了怨愤。

又有人问:“住大理寺,可以出去外面吗?”

“恐怕不可。”

“我们都是太后,都是寡妇了!还不可以?”

那个答话的嫔妃冷笑讥讽的说:“我们不是一般的寡妇,老祖宗的规矩。我们出去,万一行差行错,出了皇族的丑,我们担当不起。”

众人一听到还是要一辈子被圈禁,都立即落寞下去,哀伤下去。

这样一点声音都没有,死寂沉沉让人窒息。

突然顾菁菁身旁一个满脸皱纹衰老的嫔妃对顾菁菁说话:“小姑娘,你也是嫔妃?”

顾菁菁看那个人,她现在衰老,可还是从她的五官轮廓,能想见当年的她,也是风华绝代的美女,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顾菁菁只是,略点了点头。

那人看着顾菁菁:“好粉嫩啊。咱们这后宫,也七八年,没有新妃子了。只是可惜。你这么年轻,还没被宠过,还没做过和别的妃子日后不同,独享恩宠的美梦,就要守活寡了。”

那人说完,顾菁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心里,不在乎。

可她,能看出,这些老姐姐们,那种要被迫虚度一世光阴的痛苦。

那人拉起顾菁菁的手,抚摸。

她的手好粗糙。

那人:“年轻真好。我也曾经,这么好。”

那人又轻轻摸顾菁菁的头发:“真的,我也曾,这么年轻过。”

顾菁菁看到,那人的眼框,似乎都有些红肿了。

她想起了,她一世,最好的年华了吧?

这时候,外面进来小太监。

立即有嫔妃问:“死了吗?”

小太监脸上露出惊慌,不敢回话,怕惹上大不敬的杀头大罪,只是尴尬嘴动了动,然后问:“顾嫔?顾嫔在哪?”

顾菁菁被那个小太监叫出来,带到常公公那里。

常公公,特意找了个杂物房,等顾菁菁和小太监进来,他还拿腔拿调,摆着以前皇帝面前总管大太监的譜,命令小太监出去,他要单独和顾嫔说话。

他惊恐地发现,小太监以前要多乖就有多乖,可现在他命令小太监出去,小太监竟然都露出不耐烦神情,以前一定有的讨好,现在一丝也看不到。

这是死亡的威胁。

所有人,都恨他!

小太监出去,关好了门。

常公公看着顾菁菁,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同时撕心裂肺的大哭,膝行几步,抱住了顾菁菁的鞋,用自己的额头,顶在鞋上,不停的磕头,同时大喊:“娘娘!顾嫔娘娘!顾嫔娘娘啊!老奴!老奴对不住您啊!顾嫔娘娘!”

顾菁菁心里疑惑,同时堤防起来。

顾菁菁虽然年龄不到二十,可她从小见过太多的人间阴暗,人心险恶。

她太知道,如果她遇到别人突然和善了,推心置腹了。

这里面,一定有事情,有大事情。

顾菁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这个老太监。

常公公没想到顾菁菁竟然毫无所动。

这女子这般年龄,不应该这么沉得住气啊?

他想不到顾菁菁经历了多少,经受了多少。

不要紧,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讨好她。

常公公道:“顾嫔娘娘,老奴是有一事,一直瞒着娘娘。娘娘,您那日,在圣上要临幸您时,老奴,看您和皇上年岁差距如此之大,老奴平日看起来是刻薄的,可老奴,心里,还有一丝人味,一点点,看不惯。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这么欺辱一个弱女子。因此,那日,老奴,偷偷在皇上喝的茶里,放了一点东西,让皇上困倦不止,还没做任何事,就昏睡过去了。”

顾菁菁心脏砰砰跳动起来。

她不相信这个老太监会为了“救她”,胆敢给皇上下药。

但皇上那日,真的昏睡过去了?

她要还是处子之身,没有被那个恶心的老皇帝玷污,那……那便太好了!

顾菁菁:“你……你什么意思?”

常公公:“老奴说的是真的,真的!皇上昏睡过去,您当时,因为被下了药,也昏睡过去。但皇上醒来后,他年岁大了!老……”

常公公说到这里,突然有点犹豫,但还是下定决心,宁可对皇帝用“大不敬”的用词,也要讨好顾菁菁,这个未来皇帝最喜欢的女人。

常公公继续道:“皇上那个老东西,脑子也不清醒了,醒来后,还问您在哪?这时候,老奴为了救您,冒死,对皇上撒谎说,您,您已经被临幸过了。皇上当然是怀疑的。可他太信任老奴,老奴除了这一次为救娘娘您,撒过谎,也从来没有骗过皇上。皇上还是信了,他就走了。老奴怕您再被皇上惦记,就立即派人将您送回东宫了。所以您,还是完璧之身啊,顾嫔娘娘。”

顾菁菁心跳的更厉害。

她知道常公公说的不可能都是实话,她太知道了,这种人,说话永远都是半真半假的。

常公公也确实没有都说实话。

可她最关心的,是自己是不是真的没被那个老皇帝碰过。

顾菁菁想了想,又问:“常公公,我和您素不相识。您为何,要这么帮我?”

常公公:“娘娘是不信老奴有这么良善吧?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就敢犯下欺君大罪。老奴凭良心说,老奴也不全是看不惯皇上那老东西那么大年岁,还要糟蹋您这样天仙一般的女子。老奴还早就知道您被太子特意召入东宫,老奴就想,也许太子殿下,对您有些不同呢。然后前日,太子殿下和皇上,还有您在御花园里见面,当时太子虽然跪在地上,可太子殿下看到您后,那表情神色,老奴可都看到了。太子殿下,真的果然对您是情根深种的。您和太子殿下,您俩才是真的珠联璧合,无比般配。那时候老奴才觉得,老奴冒死救了您,还真是老奴这一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呢!”

顾菁菁一听到太子,心里一颤。

对啊,她……没有被皇帝玷污,就可以和太子,再无障碍,在一起了。

竟然希望又升起了。会有这么简单,这么容易吗?

日子,突然会又有希望,彻底变得美好了吗?

顾菁菁,心里升起了希望。

但也升起了,害怕再次被打击的恐惧。

顾菁菁看着常公公,不说话。

常公公:“顾嫔,您可能还不信老奴说话。不要紧,那日在后殿御池那里,还有七个宫女,三个婢女,两个小太监,也都亲眼看到发生何事。他们可做证明。更何况太子殿下是未来天下之君,老奴胆子再大,胆大包天,也不敢骗太子殿下。老奴说的,可都是真的啊!娘娘!”

顾菁菁心里狂喜。

可那种不安感,也在同步增强。

常公公:“顾嫔娘娘,老奴,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菁菁:“什么事?”

常公公:“太子殿下,一直误会您已经成了皇帝的妃子,殿下该多伤心,多痛苦!您应该想法,赶快将这一切,都告诉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知道您的心,还在殿下身上!”

顾菁菁心动了。

顾菁菁道:“你什么意思?你的意识,是我应该想办法,去见殿下?”

常公公道:“正是!”

顾菁菁不说话,静静看着常公公。

他有办法的话,他会说。

顾菁菁骗不了自己,她的心早就飞了。

她真的,好盼望,好盼望,赶快到太子身旁,和太子说出这一切!

虽然她总觉得她似乎在飞蛾扑火,最后会有更大的意外,更大的打击,更大的情伤,让她再次燃起的希望之火,彻底扑灭。

可她,还是忍不住立即要去见到太子,见到这个她爱的男人。

常公公:“现在皇上随时可能大行,嫔妃不许离开,晚上妃嫔们都是随便打地铺睡在偏殿,嫔妃那么多,也根本没有人去看多一个少一个。顾嫔如若想要出宫,奴才可以安排今晚小太监换班时,给您悄悄弄一套太监衣服,您跟随我,我给您送出宫去,您直接到东宫,和太子说这一切,您和太子,这误会,就都解除了。老奴我,也就放心了。”

顾菁菁答应了,和常公公约定,子时,常公公在偏殿外接应。

顾菁菁和常公公分开后,心里忍不住的开心,忍不住的甜蜜。

可她越是心里觉得希望和美好,再次似乎距离自己好近,好近。

她的不安感,她的惶恐,她担心再次被狠狠打到谷底的那种恐惧,也在心里,越来越浓。

怎么努力想把这种感觉甩掉,也做不到。

因为太美好了,所以更加觉得,这一定会是更大的一个肥皂泡沫。

太子那日被皇帝错认为先皇,将皇上吓得昏厥后,太子出来,脸上带着愤怒。

跟随太子的周公公看到以前似乎那么高傲的顾菁菁,竟然对老皇帝那么撒娇献媚,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周公公见过太多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的人,以为顾菁菁只不过是另一个那种人。

周公公心疼太子。

太子口碑不好,名声不好,可太子对周公公,周公公能感觉到,和对别人不同。

自小就不同。

表面冰冷,其实关心。

后来周公公发现,太子对他不同,是因为,他是当年侍候太子生母的人。

也不只是因为他以前是侍候皇后的人。还因为皇帝一直对皇后和太子冰冷,所以其他宫女太监对太子和皇后便也不好。

只有周公公,和别人不同。

周公公隐隐觉得,太子在一定程度上,当他,是家人。

周公公当年对太子不同,是因为他就是孤儿出身,受尽白眼,尝遍人间冷待。

他太知道孤苦无助的小娃娃,有多苦。

他明知道自己对太子好,不跟随皇帝的喜好,这是做奴才的大忌。

可他就是做不到,让太子也遭受他早年的痛苦。

所以太子,把他当家人。

他也把太子,当家人。

他知道太子喜欢顾菁菁。

他原来还对这一点有点欣喜,因为他好怕太子长大后,永远孤僻,永远孤家寡人,永远找不到一个他愿意喜欢依靠的人。

因为人,不能独活,独活的日子,太苦了。

人需要互相依偎。

可顾菁菁竟然是这种女人。

周公公想要劝解太子:“殿下,为她,不值得。殿下,天下女子,还多……”

太子突然打断周公公,他眉头深锁,满脸烦躁,道:“不要这么说她。”

周公公愣住了。

太子到这种时候,私下里,还要这么维护顾姑娘?

周公公:“殿下!可是她辜负了您……”

太子:“她在做戏!”

周公公:“做?做戏?”

太子:“孤愤怒的,痛苦的,就是只能眼看她,这么讨好父皇。她怕因为她,挑动父皇,对孤不立。”

周公公:“可她,已经侍寝过皇上……”

太子:“孤在父皇身边,有眼线。顾姑娘,根本什么都没发生……”

周公公:“殿下,您说的,是真的?”

太子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拳头。

周公公:“殿下,那是老奴看走了眼?老奴大罪!”

太子:“周公公,你也是为了孤。孤,有你们,其实,也不是真的,孤家寡人。”

周公公一听到太子说有周公公,他就不是真的孤家寡人。

这是太子的真心啊。

周公公立即眼眶一热,可他还是担心:“可现在顾姑娘毕竟还在皇帝身边……”

太子:“我这个父皇,死了,不要再节外生枝,便最好。否则,孤要抢回属于孤的人。”

周公公:“对,还要抢回属于殿下的帝位!可是……顾姑娘,已经是顾嫔,名义上,是您的母后。就算她是完璧之身,按照规制,她也无法做您的妃嫔。”

太子:“所以孤要夺帝位,做皇帝。因为孤做皇帝后,孤会定新的规矩,立顾菁菁,为孤的皇后。”

周公公:“可这样一来,群臣会反对,百姓恐怕也会质疑。”

太子:“有人反对,顾小姐,才会知道,孤是真心的。”

太子看着车外,出神良久,才又说道:“孤只关心,她信不信孤。旁人,孤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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