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进珍珠坊。春桃和阿成推开店门,看见正在柜台前整理账册的江心月,惊喜地叫出声来。
“江掌柜回来了!”春桃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来,“珍珠坊有救了!”她开心地直拍手。
“阿成跟在后面,搓着手笑道:“是啊!这些日子可冷清坏了,终于不是人走茶凉的场面了。”他麻利地取下肩上的抹布,开始擦拭落灰的桌椅。
江心月抬起头,将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李婶呢?”她没理会两人的吹捧,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店面。
陈婶从后院探出头来:“这不是没生意吗?李婶就回家经营他家的糖水铺子了。”她手里还拿着刚摘的青菜,水珠滴在地上。
“要把李婶叫回来吗?”春桃放下扫帚,凑过来问。
“不必。”江心月合上账册,声音平静,“我们现在有别的事要干。”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柜台,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一时的胜利不是真正的胜利,这一次她要让赵浩广永远翻不起身。
后院传来锄头挖地的声响。江心月卷起袖子,拿着量绳在后院丈量土地。春桃和阿成听说要建冰窖,立刻围了上来。
“东家,这冰窖得挖三丈深才行!”阿成比划着,“我老家冰窖都这么深,夏天都不化。”
春桃不甘示弱:“墙上得抹桐油,防潮!我姑父家冰窖就这么弄的,可管用了。”
“我舅舅是泥瓦匠,手艺可好了!”阿成又补充道,“要不要叫他来看看?”
江心月边听边在纸上记着,突然听见前店传来“哐当”一声响。她匆匆赶去,发现是呆六娘溜出来了。
小丫头趴在柜台上,眼巴巴地看着新到的蜂蜜罐子,手指已经偷偷沾了点蜂蜜正往嘴里送。
“不是说好晚上见吗?”江心月无奈地用手帕擦掉她脸上的糖渍,“怎么自己跑来了?”
“我想帮忙建冰窖嘛!”呆六娘拽着她的袖子晃啊晃,蜂蜜都蹭到了布料上,“我都跟杨姐姐学会怎么存冰了!她说我学得可快了。”
正说着,浔阳秋走了进来。
“王爷怎么说?”江心月递给他一杯凉茶,茶水里的冰块叮当作响。
浔阳秋看了眼店里的伙计,轻声道:“晚些细说。”转头对呆六娘笑笑,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六娘想不想吃冰酪?我刚从王府带了点冰。”
小丫头立刻忘了冰窖的事,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布包:“想!”她蹦蹦跳跳地跟着浔阳秋去了后院,小辫子一甩一甩的。
江心月吩咐伙计照看店面,也跟了过去。浔阳秋正用匕首削着冰块,呆六娘蹲在旁边,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
“王爷很欣赏你的制冰计划。”浔阳秋头也不抬地说,手上的动作不停,“但李茂才的事要暂时保密。”冰块在他手下变成细碎的冰屑,像雪花一样堆在碗里。
江心月点点头,接过他削好的冰屑,浇上蜂蜜和果酱:“尝尝,这是盐城的做法。”她将木勺递给呆六娘。
小丫头迫不及待地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冻得直咧嘴,又舍不得吐出来:“好...好冰...”她的小脸皱成一团,又突然绽开笑容,“比盐城的还甜!”
正午的日头毒辣辣的,都文曜带着三个皮肤黝黑的工匠走进珍珠坊后院时,众人正躲在葡萄架下乘凉。陈婶端来一大盆冰酪,碗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来得正好!”江心月起身相迎,顺手接过都文曜脱下的外衫挂在架子上,“刚做好的冰酪,消消暑。”
工匠们拘谨地站在一旁,直到都文曜招呼才坐下。年纪最大的王师傅接过冰碗,粗糙的手指在碗沿上摩挲:“这冰酪做得讲究,比醉仙楼的强多了。”
众人围坐成一圈,边吃边讨论冰窖设计。江心月取出从盐城带回的笔记,指着上面的图样讲解:“硝石制冰需要严格控温,地窖得特别深...”
“关键是隔绝热气。”都文曜折了根葡萄藤,在地上画出简易示意图,“我见过西域的冰窖,用双层砖墙,中间填锯末。”他手腕一抖,藤条在泥地上划出两道平行线。
浔阳秋补充道:“王府冰窖会在顶部铺稻草,再压石板。”他接过藤条,在都文曜的图上添了几笔,“通风口要斜着打,既透气又不会直灌热风。”
院墙外传来“嘿哟嘿哟”的号子声,几个赤膊的工匠已经开始挖地基。铁锹铲进土里的闷响,混着蝉鸣,在热浪中格外清晰。
江心月独自在屋里绘制图纸,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突然听见轻轻的敲门声。
“怎么样?”浔阳秋站在门外,月白长衫被汗水浸透了一片。
江心月让他进来,指着桌上几个小碗:“在想冰饮的配方。”碗里盛着不同颜色的液体,“这是加茉莉花的,这是加桂圆的...”
浔阳秋挨个尝过,最后指着青瓷碗:“这个最好,清甜不腻。”他犹豫片刻,压低声音,“王爷可能要动李茂才,我们的冰窖得抓紧建。”
“为什么?”江心月手中的毛笔顿在半空。
“李茂才一倒,冰价必乱。”浔阳秋用指尖蘸了茶水,在桌面上画了条波浪线,“到时候珍珠坊若能稳定供冰...”
江心月眼睛一亮,立即在纸上添了几笔:“我明白了。”她的笔尖飞快移动,“冰窖可以再扩大些,多挖两个储冰室。”
两人正商量着通风口的朝向,院外突然传来呆六娘的尖叫。江心月扔下笔冲出去,只见小丫头站在新挖的土坑边,兴奋地指着坑底:“三娘快看!挖到泉水啦!”
都文曜已经跳进坑里查看,仰头笑道:“是地下渗水,正好可以用来制冰!”阳光照在他沾满泥水的脸上,亮晶晶的。
次日天刚蒙蒙亮,工程就热火朝天地开始了。呆六娘戴着顶大草帽,像只小监工在工地上跑来跑去。都文曜调来的漕帮弟兄光着膀子挖土,肌肉在晨光中泛着油光。浔阳秋指挥着马车运来青砖,一摞摞整齐地码在墙角。
王师傅带着徒弟们砌墙,砖块敲击声清脆悦耳。陈婶和春桃抬着熬好的绿豆汤穿梭其间,阿成则忙着给砖缝抹桐油。到晌午时分,冰窖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方形的深坑里,双层砖墙像两道护卫,中间的锯末层散发着松木清香。
江心月蹲在坑边,看着工人们安装橡木门框。门轴处特意包了铜皮,转动时会发出悦耳的“吱呀”声。她想象着将来这里堆满晶莹的冰块,冷气从门缝溢出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七天后,冰窖终于建成。江心月站在新砌的青砖台阶上,手指抚过冰窖厚重的橡木门,门板上的桐油还泛着新鲜的光泽。她按照杨老憨教的方法,将第一批用硝石制成的冰块小心翼翼地码放在窖内。冰块在昏暗的窖室里泛着幽幽的蓝光,冷气顺着地面缓缓流淌出来。
“让我先进去!让我先进去!”呆六娘急不可耐地在门口蹦跳,小辫子跟着一翘一翘的。还没等江心月阻拦,她就一头钻了进去。
“哇——”尖叫声立刻从冰窖里传出来,呆六娘连滚带爬地冲出来,鼻头冻得通红,接连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阿嚏!阿嚏!阿嚏!”
江心月赶紧用准备好的毯子把她裹成个粽子,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小丫头在毯子里扭来扭去,却还嘴硬:“里面可凉快了!就是...就是有点太凉快了...”
这天傍晚,四人坐在后院庆祝。
都文曜将食盒往石桌上一放,掀开盖子时,红烧肉的香气立刻飘散开来。
“醉仙楼的招牌菜!”他得意地取出层层叠叠的食盒,“我可是排了半个时辰的队。”
呆六娘踮着脚往食盒里瞧,小鼻子一抽一抽:“哇!水晶虾饺!”说着就要伸手去抓。
“洗手去!”江心月轻轻拍开她的小脏手,“看你指甲缝里都是泥。”
浔阳秋抱着个酒坛子走进来,额头上还带着汗珠:“桂花酿来了,刚在地窖里冰镇过。”
都文曜接过酒坛,拍开泥封,深深吸了口气:“好香!是城南老周家的吧?”
“鼻子真灵。”浔阳秋笑着取出几个粗瓷碗,“特意绕路去买的。”
江心月给每人斟上酒,给呆六娘倒了杯蜂蜜水。小丫头撅着嘴抗议:“我也要喝那个香香的!”
“等你长大了再说。”江心月点点她的鼻尖,“现在喝你的蜂蜜水。”
“敬我们的冰窖!”都文曜举杯。
“敬盐城!”呆六娘捧着蜂蜜水嚷嚷。
“敬珍珠坊。”浔阳秋看着江心月,眼里有光。
“敬大家。”江心月抿了一口桂花酿,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中。
夜风送来远处荷塘的清香,隐约还能听见画舫上的丝竹声。冰窖口冒着丝丝白气,在闷热的夏夜里格外诱人。呆六娘吃饱喝足,靠在江心月膝头打瞌睡,小脸被蚊虫叮了个红点,迷迷糊糊地嘟囔:“三娘,明天我要吃三碗冰酪...不,五碗...”
众人轻声笑起来。陈婶从厨房端来冰镇好的西瓜,红瓤黑子,在月光下泛着水光。阿尔罕用新制的冰凿削着冰块,碎冰落入碗中的声音清脆悦耳。
星光下的永安城安静祥和,珍珠坊后院的欢笑声融入夜色。冰窖的白气缓缓升腾,在夏夜里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他们的故事,就像这初成的冰窖,才刚刚开始贮藏属于他们的清凉与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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