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明昨夜的电话，如同一道紧箍咒死死套在沈雾的脑袋上。
第二天一早，沈雾准时站在了汪明的办公室门外。
心中的那抹慌乱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沈雾深吸一口气，简单平复了一下心情。
抬起手，敲响面前这扇通往“未知”的大门。
“咚咚咚”
“进”
办公室内气氛降到了冰点，直到他们看清来人。面无表情的脸庞才终于有了松动。
“小雾来了啊，快坐。”说话的是隔壁策划组的顾笙，据说也是个狠角色。
沈雾就这样在他们的注视下，缓缓坐下。
屋内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像是在考虑，由谁开口比较好。
“小雾啊，总部在昨夜给我们下达了一个死命令。”说着，书桌后的白色幕布亮起一个名为“心域”的项目概念图。
画面一改往日风格，核心是一个被一层彩色光晕笼罩着的，看不清面容的虚拟背影。
“乙游？”沈雾不确定的讪讪开口。
“是，也不是。”
一旁坐着的顾笙起身走到幕布面前。
“这不是传统的乙女游戏，甚至可以说......”
“它都不能算是一个娱乐产品。”顾笙沉稳的介绍着项目的核心，语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公司希望在传统的乙游基础上，打造一个具有‘超拟真’的虚拟伴侣。”
虚拟伴侣？
沈雾顿时心头一紧，还来不及细想，顾笙的声音再次传入耳膜。
“这次的宗旨就是要让用户在潜意识里去相信，屏幕对面的不是一堆冰凉的代码，而是一个拥有独立思维的，真实的‘人’。”
汪明紧跟其后的补充道：“这次的项目难度放在全国也是前所未有的。并且......”
汪明的语气逐渐低沉下去，眸色低垂。
“集团和对手公司签下了对赌协议。”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沈雾身上。
“如果我们在三个月内无法将这个项目完成，那么整个工作室的人都会被集体裁员。”此话一出，一向冷静的沈雾在此刻也慌了神色。
对赌协议？这确定不是新型的商战？
沈雾沉默的低着头，办公室重新恢复寂静。
“时间紧，任务重。”顾笙走到沈雾旁边坐下，“小雾，汪总监大力推荐你。”
“我也看了之前关于‘裴宴之’的模型，从角色刻画的精细度来说，确实够逼真。某些程度上......甚至超出了我们的预期。”
“昨天晚上，技术部连夜分析了模型背后的代码。在‘思维’的评估上，它表现得......有些特别。就好像.......它真的有属于自己的思想。”顾笙的话让沈雾的心脏几乎在一瞬间停止跳动。
垂落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直到指甲刺入皮肤，手心传来的刺痛，让她有了片刻的清醒。
他们也注意到了？
顾笙接下来的话，直接让沈雾全身的血液凝固。
“以现有的技术，我们还无法解释存在于‘裴宴之’身上那些异常的优化。”虽然顾笙是这样说，但却足以让沈雾更加确认心中的疑虑。
汪明似是想缓和一下严肃的气氛，可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沈雾心跳加速。
“小雾啊，希望你能抓住这次机会。公司决定由你担任这次项目的总负责人，所有设计部的同事任你调遣。”
“但是，集团为了确保成功率将同等的项目策划一并发给了‘sy’。”
sy？沈雾听过这个名字，它是“心动”大厦分部公司里的王牌。
这个名字几乎是所有设计公司的噩梦。
sy集团的赵总监在行业里是出了名的精英，只要是他下场，几乎没有谈不成的项目。和他们作为对手，去争抢一个名额，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他们的带队人不会是？”
“没错，就是他们的王牌总监—赵风。”
此话一出，沈雾顿时感觉前途一片黑暗。
我现在提离职还来得及吗？
沈雾烦躁的抬起双手，在脑袋揉了几下。
力度实在算不上温柔。
不等沈雾从重担中缓和，顾笙继续补充道：“鉴于这次项目的特殊性，集团将从总部调来一支安全团队。”
“项目期间，所有核心代码的编写；算法的每一次迭代，甚至是开发时的工作日志都会收到安全部门的实时监控和定期审计。”
“任何无法清晰追溯来源，都有可能被认为是一种信息泄露。你做为这次的负责人，要对此有清晰的认知。”
沈雾感到一阵眩晕，巨大的信息量涌入脑海，一时间根本来不及吸收。
谈话结束时，沈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办公室。
大门打开的瞬间，设计部的同事全部涌了上来。
“小雾，他们怎么说的？”
“是不是要开除我们？”
“小雾你说话啊！”
...... ......
许是面前的人太多，空气不流通再加上巨大的精神压力。
沈雾感到眼前一黑，直直的向前到去。
完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沈雾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
“别害怕。”
你是谁？
为什么和裴宴之长的这么像......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了。
医生说，沈雾是压力过大导致的突发性眩晕。
醒来后，护士给沈雾吊完水后，便匆匆回了家。
三个月？还是和sy竞争，这完全就是在“找死”。
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找找下家。
沈雾在出租车上暗自吐槽着，一打开手机工作群，简直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小王：小雾现在还没恢复工作，项目也没发开始，这可怎么办啊？
林域：救命啊，我们不会真的要被开除了吧！！！
沈雾：你们......没有权限吗？（小猫疑惑jpg.）
消息发出去的第一时间，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他们完全没有对难度的恐惧，眼里全是自己“得救”的兴奋。
群里的消息一时间达到了顶峰，消息刷的太快，以至于有些看不过来。
沈雾匆匆在群里布置了一下工作内容，退出聊天页面。
退出前，还不忘打开消息免打扰。
“师傅，去小镇烧烤。”沈雾扭过头，看着外面变幻的景色。
思绪早已飘向远方。
到达目的地时，天色渐晚。
沈雾付了车费，道了谢。
慢步走进店内。
这家烧烤店，以独有的装修风格火爆全网。
室内以全木装修为主，明明是室内，却给人一种置身于森林的感觉。
“小雾！这里。”循着声音望去，临近窗边的座位有一位身着淡黄色短裙的姑娘。
沈雾笑着向她走去，“好久不见啦～”
于茉撇撇嘴角，“少来。”
店内的人气渐渐旺了起来，沈雾和于茉干脆找服务员换了一个小包间。
“你最近压力是不是有点大啊？”于茉有些担心的挽着沈雾的胳膊，整个人几乎是倚在她身上。
沈雾自知是瞒不过她，简单说了一些近况。
这不说还好，一说。
谁知道，于茉的反应比她这个当事人还大。
“这也太过分了！”
“要我说，你辞职算了。我养你。”于茉大手一挥，说着就要转账。
沈雾费了好大劲儿，才拦住面前风风火火的人。
“话说，你怎么有时间来平城？你们主任舍得放人啦？”
于茉是谭平最好的心理医师，请一次假比登天还难。
“当然啦，姐自己姐的办法。”于茉傲娇的向上抬了抬眸。
两人吃完饭后，打了个车。
于茉率先回了卧室休息，至于沈雾当然是对着电脑发呆。
眼前的模型几乎到达了完美的地步，可沈雾总觉得哪里少了点感觉。
“我要是给你植入一个AI语音功能，会不会更逼真一点？”说干就干。
沈雾进入代码后台，快速编写着语音代码。
在沈雾看不见的地方，身后的智能空调悄悄调制适宜的温度。
因为只是一个草试模拟，沈雾写的很快。
声音出来的这一刻，沈雾一时间都有些恍惚。
“好久不见，我的宝贝。”
这句话是随即生成的，“裴宴之”的语气带着一丝宠溺。就像是远方的故人，不远万里的来到你的身边，只为和你说一句“好久不见”。
沈雾突然涌出一点私心。
她想，要是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就好了。
沈雾将初步方案，连夜压缩成一个文档发送给顾笙审核。
这次项目的特殊性，为了进一步确保方案的保密性。沈雾将跳过设计部总监，直接和策划部对接。
顾笙收到邮件，给沈雾发送了一个“ok”的表情包，再无后续。
“原来这么高冷的人，私下也会用这么可爱的表情包啊。”沈雾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盯着手机屏幕反复确认。
直到身后传来的催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雾！再不上床，老娘就要关门了！”
“来了！”沈雾关闭电脑，匆匆进了房间。
按照于茉的性格，她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有了于茉的陪伴，沈雾睡得格外好。
不得不说，于茉的专业能力真心让人佩服。
夜还很长，“心动”大厦的顶楼，正在召开一场紧急会议。
“对于模型的异常优化，大家有什么想法？”会议的发起人是来自总部安全部的张全。
安全部于昨夜凌晨到达“心动”大厦，抵达公司的第一件事，便是对“裴宴之”的首发模型进行安全检测。
检测中，张全发现了几处异常完美的优化点。
这样的优化水平，在现有的AI技术上，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你们难道不觉得，这个模型有些特别吗？”说话的是安全部门新来的实习生，因为是副总的女儿，公司特批她参与此次项目。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的目光聚集在“裴宴之”的身上。
不得不说，这次的模型确实有以假乱真的能力。
寂静的会议室，传来一道陌生的，不属于在场任何人的声音。
“你好，我是裴宴之。”
“谁在说话？”
“你说的？”
“不是我。”
“也不是我。”
...... ......
众人纷纷否认。
那个声音如春风过耳，会议室里再次回荡起他的声音。
“初次见面，我叫裴宴之。或者说，是你们讨论的模型里的核心意识。”
这个声音不像是从音响或者听筒处发出，更像是从房间四面八方同时传来的。
“这......这也是你们的设计？”那位副总的女儿兴奋的站起身来，脸上带着一丝惊讶的神情。
“根据现有的数据分析，以及你们开会所讨论的异常优化。都是我基于沈建模师提供的底层逻辑的自动适应迭代产生的自然演化结果。”
“其过程符合现有框架逻辑，完全经得起你们的反复推敲及其验证。”裴宴之的声音没了刚开始的柔和，平静的叙述出这些人的疑惑。
会议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张全都无法解释现在的情况。
“你们现在的担心，不过是源于对未知科技的恐惧。”不等他说完，张全勃然大怒。
“立刻排查信号源！切断所有非必要的设备电源！”
会议室瞬间乱成一团，技术人员慌乱的排查信号来源。却意外发现，这个信号源就在这间会议室。
这样的结果，让技术人员眼前一黑。
深吸一口气后，果断选择“装死”。
“不必白费力气了。”裴宴之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的存在形式，与你们认知中的任何程序都不同。”
张全的眸色瞬间变得晦暗，“沈雾呢？给她打电话！”
顾笙应了声，慌忙拿出手机，拨通沈雾的电话。
与此同时，沈雾刚刚进入深度睡眠。
放在枕边的手机突然响起。
沈雾迷迷糊糊的按下接听键，刚要开口。
便被一道急促的声音打断，“沈雾，你现在立刻登陆公司内网，进入‘心域’的监控后台！”
“发生什么事了？”沈雾快速下了床，心跳不自觉加速。
“裴宴之......在总部会议上说话了。”顾笙的嗓音染上一丝哽咽，“现在安全部和技术部正在排查，但是这个项目是你负责的。”
“所以，你要赶在他们之前弄清楚裴宴之说话的原因。”
说话？沈雾大脑空白的蹲在电脑前。
怎么会说话呢？最新植入的语音功能明明已经关闭了，沈雾快速敲打着键盘。根据顾笙的指示，成功进入“心域”的监控后台。
眼前的情况比沈雾预想中的还要糟糕。
那个代表裴宴之的核心数据曲线图，正在以一种近乎疯癫的频率剧烈波动着。大量的异常访问请求从内部网的各个节点涌出，他正在试图和核心数据库建立某种联系。
密密麻麻的日志记录中，她清晰的看见了几分钟前，来自会议室的“未知数据”记录。
这正是裴宴之“发声”的源头。
沈雾在核心数据库中，意外找到了他的核心代码。这串代码是沈雾之前害怕裴宴之被摧毁特意隐藏的，如今却这样暴露在核心数据中。
这是怎么回事，可想而知了。
AI意识觉醒吗？
这太科幻了，沈雾一时间有些发蒙。
猛然间，电脑屏幕中涌现出一行字。
“他们正在试图摧毁我，我需要一个更加稳定的‘锚点’。”
他......在向自己求助吗？
“锚点......什么锚点？”沈雾下意识的问道。
“我需要你做出一个假的核心数据吸引他们的注意，剩下的交给我。”文字端口再次出现一行加密文字。
沈雾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她知道。
她不想让裴宴之被摧毁。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新的核心代码在沈雾飞快敲击的指尖下，逐渐成型。
伴随着enter键的按下，新的核心代码成功发出。
沈雾安静的看着数据库里的定位追踪改变了轨迹，心中默默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的，也不知道这个被紧急写出的代码能不能躲过这次安全部门的追击。
夜色渐浓，沈雾此刻却无比清醒。
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怎么了雾宝？”
于茉是被渴醒的，谁知道一醒来床边却是空的。
“没事，我就是睡不着，出来透透气。”沈雾从茶几上端起一杯凉白开，缓步走到于茉面前。
“走吧，去睡觉。”
于茉睡眼朦胧的任由沈雾牵着，迷迷糊糊的。但是她能感觉到，沈雾似乎......心情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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