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婉宁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一串急促的节奏。午休时间已过，办公室里的人陆续回来，谈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细小的针扎在她的太阳穴上。
昨晚她几乎没睡——重新整理被雨水毁掉的数据，修正报告中的错误，还要准备今天下午的补充说明会。威尔逊项目是她负责的最大客户，如果因为昨天的失误丢了这一单……
"嘿，需要咖啡吗？"
一杯冒着热气的纸杯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俞婉宁抬头，看见林妍友善的笑脸。
"谢谢。"她接过咖啡，温热透过杯壁传到她冰凉的指尖。
林妍压低声音："听说昨天新来的安全顾问跟你认识？"
俞婉宁的嘴角不自觉地绷紧："不算认识，只是碰巧遇到过。
"哦？"林妍拖长了音调，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芒，"那他为什么特意问我要你的工作日程？"
俞婉宁差点被咖啡呛到："什么？"
"别紧张，"林妍笑着摆手，"他说是为了做部门安全评估，需要了解核心员工的工作内容。"
"核心员工？"俞婉宁皱眉，"我只是个普通分析师。"
"得了吧，"林妍翻了个白眼，"威尔逊账户不是你负责的吗？那可是公司前五大客户。"
俞婉宁正想回应，电脑屏幕突然闪烁起来。她下意识伸手去碰鼠标，整个屏幕却一下子变成了刺眼的蓝色。
"怎么回事？"
不只是她的电脑——整个办公区的灯光忽明忽暗，有人惊呼起来："网络断了！"
"我的文件全没了！"
"IT部门呢？快打电话！"
俞婉宁的心跳骤然加速。她下午的补充说明会资料全在电脑里，如果系统崩溃……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张总大步走进来，脸色铁青："所有人不要碰电脑！公司网络遭到黑客攻击，IT部门正在处理。"
一阵恐慌的低语在办公区蔓延。俞婉宁的手指紧紧攥住咖啡杯，纸杯在她手中变形，温热的液体溢出来烫到她的手。
"俞婉宁。"张总突然点名，"你的威尔逊账户资料有没有本地备份？"
她张了张嘴，喉咙发干："只有部分数据有备份，完整分析在系统里。"
张总的表情更加阴沉："该死！威尔逊团队半小时后到。如果拿不出资料——"
"我可以试试恢复数据。"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门口传来。所有人转头看去，祁北辰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表情是俞婉宁从未见过的严肃。
"北辰，"张总如见救星，"IT部门说他们束手无策，攻击者加密了核心服务器。"
祁北辰点点头，径直走向俞婉宁的工位："借用一下你的座位。"
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和咖啡的苦涩气息，靠近时，俞婉宁注意到他眼下有明显的青黑。他没穿昨天的黑衬衫，而是换了一件深灰色的T恤，袖口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有一道细长的疤痕。
"你懂数据恢复？"俞婉宁忍不住问。
祁北辰头也不抬，手指已经在键盘上飞速敲打："在部队学过一点。"
屏幕上跳出一串串代码，黑色的背景上绿色字符如瀑布般滚动。俞婉宁看不懂那些命令，但祁北辰专注的侧脸让她莫名安心——他微蹙的眉头，紧抿的嘴唇，还有那双在屏幕上快速移动的眼睛，与昨天那个嬉皮笑脸的摩托车手判若两人。
"找到了。"不到五分钟，祁北辰轻呼一口气，"攻击者用的是勒索软件变种，加密了所有文档和数据库。"
"能恢复吗？"张总急切地问。
祁北辰的嘴角勾起一个自信的弧度："给我两小时。"
"两小时？威尔逊团队半小时后就到！"
"那就拖延他们一个半小时。"祁北辰抬头，目光直接看向俞婉宁，"你能做到吗？"
俞婉宁愣住了："我？"
"你是分析师，不是吗？"祁北辰的眼神锐利如刀，"用你的专业知识拖住他们。讲市场趋势，讲宏观经济，随便什么——只要别让他们离开。"
张总拍了拍俞婉宁的肩膀："就这么办。婉宁，你去应付威尔逊团队。北辰，尽快恢复数据。"
人群散去后，俞婉宁犹豫了一下："你真的能恢复数据？"
祁北辰已经重新投入工作，声音平静："不相信我？"
"不是……只是……"
"放心，"他突然抬头，给了她一个狡黠的笑容，"我不会让我的'亲密伙伴'失望的。"
俞婉宁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那只是个意外！"
"快去准备你的表演吧，分析师小姐。"祁北辰眨眨眼，"这里交给我。"
一小时后，俞婉宁站在会议室的白板前，手心全是汗。威尔逊团队的成员已经显出不耐烦的神色，为首的老威尔逊不断看表。
"综上所述，尽管上季度科技板块表现不佳，但长期来看……"俞婉宁的声音有些发颤，她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才过去一小时，祁北辰还需要时间。
"俞小姐，"老威尔逊打断她，"这些宏观分析我们可以在任何财经新闻上看到。我们关心的是我们投资组合的具体建议。"
俞婉宁深吸一口气："我理解您的需求，但考虑到当前网络安全事件，完整的分析报告还需要一点时间……"
"网络安全事件？"老威尔逊眉头紧锁，"你们公司被攻击了？"
该死，说漏嘴了。俞婉宁正绞尽脑汁想如何挽回，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
祁北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U盘："抱歉打扰，威尔逊先生。俞小姐准备的完整报告已经可以查看了。"
俞婉宁几乎要瘫倒在椅子上。祁北辰将U盘插入电脑，投影仪上立刻显示出她熟悉的图表和分析。
"正如您所见，"她迅速调整状态，声音恢复了专业镇定，"我们的模型显示，尽管短期波动……"
演示结束时，威尔逊团队的表情明显缓和了许多。老威尔逊甚至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错的分析，年轻人。我们期待下次季度报告。"
送走客户后，俞婉宁靠在走廊墙上，双腿发软。祁北辰不知何时站在她身旁，递给她一瓶水。
"喝点水，你看上去快晕倒了。"
俞婉宁接过水瓶，一口气喝了半瓶："你是怎么做到的？那些数据……"
"专业秘密。"祁北辰故作神秘地竖起食指，"不过如果你请我吃晚饭，我可能会透露一点点。"
俞婉宁本该立刻拒绝，但此刻的感激之情压过了平日的戒备："好吧，就当是感谢。"
"这么爽快？"祁北辰挑眉，"我原以为要多费些口舌呢。"
"别得寸进尺。"俞婉宁警告道，却发现自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张总的声音从办公室传来："北辰，过来一下！我们需要谈谈系统加固的事。"
祁北辰冲她做了个"待会儿见"的手势，转身离去。俞婉宁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注意到他走路时右腿似乎有些微跛——这是之前没有发现的。
回到工位，俞婉宁发现自己的电脑已经完全恢复正常，甚至比之前运行得更快。桌面上多了一个文件夹，里面是所有关于威尔逊账户的资料，不仅包括她丢失的文件，还有一些她没来得及整理的原始数据也被整齐地分类好了。
"他居然还帮我整理了数据……"俞婉宁喃喃自语，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胸口蔓延。
下班时间到了，办公室的人陆续离开。俞婉宁看了看表，距离和祁北辰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她决定先收拾一下东西，再去餐厅等他。
经过IT部门时，她无意中瞥见祁北辰独自坐在一个小隔间里，面前摊开着几台服务器的图纸，眉头紧锁。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打扰他。
餐厅里，俞婉宁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半小时过去，祁北辰没有出现。一小时过去了，服务员已经来问了三遍是否要点单。
俞婉宁的耐心逐渐消磨殆尽。就在她准备离开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来自祁北辰的消息：「抱歉，紧急情况。可能要很晚。改天我请你，双倍补偿。」
俞婉宁盯着手机屏幕，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她快速打字回复：「至少该提前告知。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吗？」
发完消息，她立刻后悔了——毕竟人家今天帮了她大忙。但撤回已经来不及了。
付了饮料钱，俞婉宁走出餐厅。夜色已深，办公楼大部分窗户都黑着，只有零星几盏灯还亮着。鬼使神差地，她转身向公司走去。
保安认出了她，点头放行。电梯上行时，俞婉宁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也许是为了拿忘在办公室的外套，也许是为了当面质问祁北辰为什么爽约。
办公区一片漆黑，只有IT部门的方向透出微弱的光亮。俞婉宁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到祁北辰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面前是三台同时运行的显示器，代码仍在滚动。
她悄悄走近，注意到他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皱着，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桌上散落着几个空咖啡杯和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祁北辰穿着军装，站在几个同样穿着的年轻人中间，笑容灿烂得刺眼。
一个白色药瓶半藏在键盘下面，俞婉宁勉强辨认出标签上的字："□□"——一种治疗焦虑症的药物。
"原来你在这。"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俞婉宁吓了一跳。林妍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我...来拿东西。"俞婉宁尴尬地解释。
林妍了然地点点头，目光落在熟睡的祁北辰身上："他今天救了公司一命。张总说如果不是他，客户数据可能全丢了。"
"他...很厉害？"俞婉宁忍不住问。
"据说以前是国家网络安全队的顶尖高手，"林妍压低声音，"不过后来出了什么事，被迫退役。张总花了大价钱才把他请来。"
俞婉宁想起照片里那个笑容明亮的年轻军人，和现在这个疲惫趴在办公桌上的男人，胸口莫名发紧。
"他为什么...退役？"
林妍摇摇头："不清楚。有人说他犯了错，有人说他受伤了。总之不太光彩。"她递过文件，"对了，这是你要的季度报表。"
俞婉宁接过文件，再抬头时，祁北辰似乎动了动，她赶紧拉着林妍离开。
"你这么关心他？"走廊上，林妍促狭地撞了撞她的肩膀。
"才不是！"俞婉宁否认得太快，"只是...好奇而已。"
回到家，俞婉宁躺在床上却睡不着。手机屏幕亮起，是祁北辰的回复：「你说得对，我道歉。今天处理完攻击溯源已经十点了，看你消息时睡着了。」
她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回复：「数据都保住了吗？」
几乎是立刻，对方显示"正在输入"：「核心数据都恢复了。不过攻击者很专业，我怀疑是竞争对手雇的黑客。」
「你怎么做到的？那些加密文件。」俞婉宁忍不住问。
「秘密武器。」他回复，紧接着又发来一条：「其实是我自己写的一个解密算法。军方时期研究的。」
俞婉宁想起林妍的话：「你以前在军队？」
对话框显示"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最终只发来简单的一句：「是的。不过那是过去的事了。」
俞婉宁能感觉到这个话题的敏感，于是转向另一个疑问：「为什么帮我整理数据？那不是你的工作。」
这次回复得很快：「看到你的文件夹命名太乱了，强迫症发作。」
俞婉宁忍不住笑出声——她确实习惯用"新建文件夹1""最终版""最最终版"这类随意的名字。
「明天有空吗？欠你的晚饭。」祁北辰问。
俞婉宁犹豫了一下，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她回复：「明天晚上7点，公司楼下那家意大利餐厅。别再放鸽子。」
「遵命，长官。」他发来一个滑稽的敬礼表情。
放下手机，俞婉宁望着天花板，思绪纷乱。今天她看到了祁北辰的许多面——专业的、疲惫的、神秘的，与初见时那个轻浮的摩托车手判若两人。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她翻身关掉台灯，黑暗中，军装照片上那个灿烂的笑容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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