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图综合学院每年会举行四次考试。庄意然转学的时间，正好赶上第二次考试临近。联邦各州府教育自治，自从她父母去世，被路家从绒花市接到慈恩市以后，路知柏花了大量时间给她补习。
虽然都是扫一眼就能得出答案的题目，但庄意然不敢暴露这一点，每天都耐着性子老老实实听讲，其实心里已经开始猜测外面的小鸟是什么品种。
“然然，学习上你适应的很快，这次考试如果比入学成绩有进步，你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庄意然的注意力立马被拉了回来。
“什么礼物？”她眼睛都睁圆了。
虽然在路家什么都不缺，但听到“礼物”两个字，没人会不开心吧。
额头被笔杆轻轻敲了一下，少年手支着下巴看她：“一说到礼物就回神了。是我在问你，你想要什么？”
“……”
想要什么……庄意然看着面前这张无可挑剔的脸发呆许久，才小声嘀咕：“好像，没有什么想要的。”
路知柏对她百依百顺，有求必应，这栋房子里又什么都有，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想不到想要什么。
“那就先欠着。”他语气里满是纵容，“等你有想法了，随时找我兑换？不管是礼物，还是任何要求，我都会满足你。”
怀着对“礼物”的期待，庄意然迎来了考试周。考试的题目并不难，真正的难题在于庄意然不知道该做对多少道。虽然提前和程心打听过路知柏的成绩，但对方只是一脸随意的丢出一句：“他啊，一直都是第一名啊。”
第一名，第一名是多少分呢？
庄意然收回盯着窗外树叶的视线，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纸面上。
只剩最后一道题了，要不要写呢。
如果写了，会不会分数比入学时高出太多？
可路知柏每天都花那么多时间给自己补习，如果不写岂不是对不起他的辛苦付出？而且，成绩进步才有礼物。
想到路知柏许诺礼物时亮晶晶的眼睛，庄意然心里痒痒的。
纠结半晌，她还是提笔将答案写了上去。
周一的课间休息时间，路知柏和程心都被同学叫走了，庄意然又拿出3D模型，专心摆弄起来。
“庄意然，老师让你去一趟办公室。”一个陌生声音喊出自己名字时，庄意然刚好拼完最后一处。她心满意足地把模型往路知柏桌上推了些，方便他一回来就看见自己的杰作，才起身跟着那位同学出了门。
老师办公室位于走廊尽头，窗外是粗壮高大的红杉树，木质清香自窗户飘进。庄意然循着味道望向窗外，又被老师的声音拉回注意力。
桌上摆着一张试卷，周围的人都盯着她，又神色古怪地交换着眼神。庄意然这才注意到，老师身后站着姜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庄同学，你看看，这是你的试卷吗？”
庄意然接过齐老师递过来的试卷翻过来扫一眼，字迹整洁，答案清晰明了，确实是她的。她点点头，有些疑惑；“齐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呃……是这样的。”齐老师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扫一眼围在旁边的同学，斟酌着开口：“庄同学，这张试卷的最后一道题目，出自今年联邦学院综合竞赛的题库。”
确实，题目很新颖，哪怕是路知柏补习过程中也很少遇到类似的题目。
庄意然又扫了一眼题干，用词严谨，逻辑清晰，她提交的答案是当前条件下推导出的唯一有效解，不存在其他符合逻辑的数据输出可能。
“齐老师，确实是很棒的题目。”她努力模仿印象中人类附和他人的语气。
众人的表情更古怪了。
还是姜维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全年级答对的学生也不过十几个。庄意然，这道题你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啊，原来是因为这个叫她来的。
“齐老师，我确实是自己做的。”她捏着试卷的手开始出汗，心跳也略微加速。奇怪，自己明明在陈述事实，为什么会紧张？
“庄意然，都到老师办公室了，就别嘴硬了，承认作弊吧，嘴硬有什么用？”姜维身边的女同学开口起哄。
“可是你们刚才不说，全年级有十几个同学答对吗？那为什么不能有我？”庄意然实在费解，这又不是无解题，既然有解，她写出准确答案有这么奇怪吗？
几位同学都被噎得说不出话。
“咳，庄同学，情况是这样的，这个联邦竞赛的题比较少见，能得出正确答案的同学确实很少。你刚转学过来，老师也不清楚你的情况。你看啊……”齐老师又递过来一张卷子，“这个也是同等难度的题目，你能在这里做一次吗？”
这对庄意然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她放下手中的试卷，坐在桌子前，刚握住笔。办公室大门突然传来一声“砰”地巨响。
一道身影疾步走到她跟前，庄意然抬头看去，路知柏的脸色阴沉得吓人。他胸腔起伏剧烈，平复几瞬后，才微微弯腰低声道：“然然，和我回教室。”
可是她还没做题，庄意然迟疑地望向试卷，视线还没扫到题目结尾，就被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拽着站起身。
路知柏动作轻柔但是坚定地抽走她手中的笔，轻轻放在桌上。他直起身，冷眼扫视四周一圈，目光最后锁定在齐老师身侧几位同学的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敢动路家的人，谁给你们的胆子？”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那几位同学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地面，避开了对视。
庄意然看着眼前散发着低压的背影，很是陌生，可是少年回过头时，又是她所熟悉的温和模样。
“然然，我们回教室。”
以路家的权势地位，这件事自然也可以如此收场。反正以路知柏的保护程度，陌生人对她的非议也极少进入耳朵，当然，庄意然也没多在意。
而且，男主做的决定大概率是推动剧情发展的关键。
只是……
「主角自行探索的权限更大……拥有真实的躯体和情感，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系统的提示在脑内循环。
怎么才算一个真正的人类？
路知柏牵着她，一如往常地向前走。只是这次庄意然没有立即跟上，手臂往回拽了一下。
少年回过头，有些疑惑又靠近安慰她：“别怕，有我在，没事的。”
“不是的，我可以做。”庄意然略微思考，又察觉到用词不准确，特意纠正道，“我想做。”
空着的右手拿起笔，快速在白纸上写下两个数字。
她将试卷转到面对众人：“齐老师，这是答案。”
对方盯着那行字，嘴里啊啊着，却没说出一个完整句子。
“不过这个题目表述不够严谨，这里……”她提笔圈出一句话，“会有歧义，可能会导致两种解题思路，从而得出完全不一样的答案。”
众人没有出声，不过她想做的事已经完成了，庄意然轻轻捏了捏那只一直没松开的手：“走吧。”
两人刚走到办公室门口，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子。庄意然不认得他，那人热情地冲路知柏笑着：“哎呀，路同学，我正到处找你呢，你桌上那个3D模型堪称完美，这次联邦竞赛要不要再报名一个建模比赛？”
说完话，他才留意到办公室里弥漫着的安静气氛，男人打量众人一番：“这是怎么了？”
“顾主任，那个模型是她做的，不是我。”路知柏抬起牵着的手，朝对方示意。
说罢，他将庄意然拉得更近些，头也不回的走了，只剩下一屋子人目瞪口呆。
回到教室，庄意然将3D模型朝路知柏的方向推。对方挑眉看过来：“怎么？”
“我刚才拼好的……”庄意然心里有一股说不清的感受，却不知道怎么好好组织语言表达出来，她又将模型往前推，几乎抵到路知柏的胳膊上。
一直面色不佳的脸终于露出一丝愉悦的气息，路知柏拿起模型左右端详：“然然是在向我示好吗？哄我开心？”
“我刚才，是不是让你生气了？”她第一次感受到人类所谓的手足无措，负责语言逻辑的左大脑似乎无法顺畅运转，“明明你都安排好了。我还……”
路知柏嘴角噙着笑，将模型小心放进盒子收好，又凑近些仔细盯着庄意然，她从对方清澈的瞳孔里看清自己局促不安的神色。
人类总是喜欢言行不一，就算脸上是微笑的表情也不一定代表开心。
“你说话呀，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庄意然有些着急，忍不住去推对方胳膊，却反被一把握住。
“然然，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你刚才做得很好。”他眼帘低垂，手指轻轻摩挲着庄意然的手背，“是我不该没考虑你的想法就替你做决定，以后不会了。”
她也想说点什么适合这个氛围的浪漫台词，还没想好，肩头就被人重重一拍。
“哎呀你们两干嘛呢！”
庄意然吓一跳，想收回手却抽不出来，只好扭着头去看程心，站在背后的女孩一脸坏笑。
“要上课了，路知柏。”程心靠着庄意然的背，压低声音嘀咕，“撒手，回家你牵得还少了？”路知柏这才松开手，转身面向全息投影坐好。
直到上课钟声响起，庄意然的耳边也还是澎湃的心跳声，盖过一切鸟叫、虫鸣、风吹叶动。她明明看着全息投影，脑中却一直浮现一双明亮又温柔的眼睛。
奇怪，为什么眼前有具体的事物，脑海中却会出现别的画面。她困惑地看向左侧，窗外日光洒在少年挺拔的侧影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那人没看她，却悄悄伸出手，覆在庄意然的手背上。
好烫，他的手心，还有自己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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