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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信任裂痕

"老兵之家"的霓虹招牌在雨夜中忽明忽暗,像一只疲惫的眼睛。周予宸站在马路对面,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身旁的沈墨如同一尊雕像,灰色眼眸紧盯着酒吧入口。

"确定要这么做?"周予宸压低声音,"如果郑峰的人也在找他..."

"赵刚是关键证人。"沈墨的声音比雨水还冷,"他可能知道我父亲死亡的真相。"

周予宸瞥了一眼沈墨紧绷的侧脸。自从发现郑峰与"铁幕计划"的关联后,少校的情绪就像被压紧的弹簧,随时可能爆发。这种状态下的沈墨让他既担心又...莫名着迷。

"计划是?"周予宸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解码器。

"我进去,你远程支援。"沈墨调整着耳中的通讯器,"保持线路畅通。"

周予宸皱眉:"又让我等在外面?上次差点——"

"这次不一样。"沈墨打断他,递过一个微型显示屏,"酒吧每个角落都有监控。你在外面更安全,视野也更广。"

周予宸接过设备,指尖擦过沈墨的手掌。即使在这湿冷的雨夜,少校的体温依然高得惊人。屏幕上分割出六个画面,显示酒吧内部不同角度的实时影像。

"高科技啊。"周予宸吹了声口哨,"军方福利?"

沈墨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改装过的运动相机。有异常立刻通知我。"

没等回答,沈墨已经穿过马路,黑色风衣在雨中划出一道凌厉的线条。周予宸躲进路边一辆废弃的面包车,将设备连接上笔记本电脑。雨水敲打着车顶,形成一种奇特的节奏。

耳机里传来沈墨平稳的呼吸声,然后是推门声、嘈杂的音乐和醉汉的喧哗。周予宸紧盯着屏幕——沈墨径直走向吧台,与酒保简短交谈后,指向角落里一个独饮的中年男子。

那就是赵刚。比照片上老了许多,胡子拉碴,双眼浑浊,但依稀能辨认出当年的轮廓。沈墨走过去说了什么,男人猛地抬头,手中的杯子当啷掉在地上。

"情况不对。"周予宸低声警告,"他看起来很害怕。"

沈墨没有回应,但屏幕上的画面显示他正出示某种证件。赵刚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左右张望后,示意沈墨跟他去洗手间方向。

"沈墨,可能有诈。"周予宸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调出酒吧的建筑平面图,"洗手间没有其他出口,但是——妈的!通风管道足够一个成年人爬行!"

依然没有回应。周予宸切换画面,但洗手间区域没有监控。三十秒过去了,一分钟...耳机里只有模糊的流水声和压低的人声。

"沈墨!回话!"周予宸的声音因焦急而提高。

突然,一声闷响从耳机传来,像是重物击打□□的声音。接着是赵刚惊恐的喊叫:"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又是一声闷响,然后通讯中断了。

"该死!"周予宸抓起背包冲出面包车。雨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外套,但他顾不上这些。他边跑边调出手机上的监控程序——沈墨的生命体征突然剧烈波动,心率飙升到危险值。

酒吧门口,两个彪形大汉拦住了他的去路。"私人场所。"其中一个瓮声瓮气地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周予宸后退半步,右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电击器:"我朋友在里面。黑风衣,高个子。"

大汉的笑容扩大了:"哦,那个多管闲事的?他正和老板'谈话'呢。"

周予宸的血液瞬间变冷。他假装转身离开,突然回身用电击器击中左边大汉的颈部。对方像座山一样轰然倒下,但他的同伴已经掏出了弹簧刀。

"小兔崽子找死!"刀锋在雨中闪着寒光。

周予宸不是格斗专家,但他足够灵活。他躲过第一刀,背包带却被划断,装备散落一地。第二刀直奔他的腹部而来——

一声枪响划破雨夜。持刀大汉的右肩爆出一朵血花,惨叫着跪倒在地。周予宸转头,看到沈墨站在酒吧门口,举枪的手稳如磐石,左额角却有一道鲜血直流的伤口。

"走!"沈墨抓住他的手腕,拖着他冲向巷子深处。

身后传来叫喊声和更多的枪声。一颗子弹擦着周予宸的耳朵飞过,在墙上溅起碎石。沈墨回身开了两枪掩护,然后推开一扇生锈的铁门,两人跌进一个堆满酒箱的仓库。

"你受伤了!"周予宸伸手去碰沈墨额头的伤口。

沈墨躲开了:"皮外伤。赵刚跑了。"

"怎么回事?"

"陷阱。"沈墨咬牙道,"有人知道我们会来找他。"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染血的U盘,"但他给了我这个。"

周予宸接过U盘,上面还用胶带粘着一把小小的钥匙:"这是什么?"

"不知道。没来得及说就被袭击了。"沈墨检查了一下弹匣,"我们得离开这里。前门肯定被堵了。"

周予宸环顾四周,发现仓库尽头有一扇通往后巷的小窗。他搬来几个箱子垫脚,勉强能够到窗沿:"从这里走!"

沈墨托着他的腰助他爬上去。那双手的温度隔着湿透的衣物灼烧着周予宸的皮肤。他翻出窗外,落在一条狭窄的后巷里。沈墨紧随其后,落地时却踉跄了一下——周予宸这才发现他的左腿也在流血。

"你中弹了?!"

"擦伤。"沈墨推开他搀扶的手,"先回据点。"

雨越下越大。他们绕了三条街才拦到一辆出租车,全程沈墨都紧绷着神经,右手始终放在枪柄上。周予宸用外套掩住沈墨的伤口,假装是醉汉打架受伤,司机厌恶地皱了皱眉,但没多问。

回到临时据点,沈墨立刻拉上所有窗帘,设置好警报装置,然后才允许周予宸帮他处理伤口。

"子弹只是擦过太阳穴。"周予宸用消毒棉擦拭血迹,尽量控制着手不发抖,"但再偏一厘米就..."他的声音哽住了。

沈墨安静地坐着,任由他包扎。近距离看,少校的睫毛意外地长,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他的呼吸平稳,仿佛刚才的生死追逐只是日常训练。

"为什么切断通讯?"周予宸突然问。

沈墨抬眼看她:"什么?"

"在酒吧。我警告你通风管道的事,你没回应。"周予宸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我以为你..."

沈墨的眉头微微皱起:"通讯干扰。可能是他们用了屏蔽装置。"

周予宸想相信这个解释,但某种直觉在他脑中拉响警报。他低头继续包扎,不让沈墨看到自己的表情。

"U盘。"沈墨指向桌上的物品,"先检查那个。"

周予宸插入电脑,破解了简单的密码保护。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和几份扫描文档。他点开视频,画面显示一个实验室,日期是十五年前——沈墨父亲死亡前一天。

"这是...?"

"父亲实验室的监控。"沈墨的声音异常平静。

画面中,沈墨的父亲和郑峰正在激烈争论什么。郑峰突然拿出一份文件,沈父愤怒地将其打落。纸张散开时,一个模糊的图案闪过——扭曲的猫头鹰。接着郑峰冷笑了一下,说了什么,转身离开。沈父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

视频突然跳转到第二天,时间显示是沈父"自杀"前两小时。一个模糊的身影溜进实验室,在沈父常用的茶杯里倒了什么。三十分钟后,沈父喝了一口茶,很快表现出不适症状...

"他们下毒..."周予宸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然后伪装成自杀!"

沈墨的表情像戴了面具,但太阳穴处的青筋暴露了他内心的风暴:"继续看。"

最后一段视频显示郑峰和另一个人——年轻的赵刚,当时的安保主管——在删除监控记录。郑峰递给赵刚一个厚厚的信封,拍拍他的肩。

"赵刚是帮凶。"周予宸关闭视频,打开扫描文档,"这是...银行记录?"

"封口费。"沈墨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每月一笔,直到三个月前。"

周予宸迅速浏览文件:"三个月前...正好是'幽影'第一次出现的时间。"一个可怕的联想浮现在脑海,"你认为赵刚就是'幽影'?"

"不。技术不够。"沈墨站起身,突然变得异常冷静,"但他是连接郑峰和真正'幽影'的桥梁。"

周予宸想继续讨论,但沈墨已经走向浴室:"我需要清理一下。检查那把钥匙。"

浴室门关上后,周予宸调出所有与赵刚相关的资料交叉比对。钥匙很可能是保险箱或储物柜的,但没有任何线索指向具体位置。他正思考着,电脑突然弹出一个加密信息提示——来自林菲。

「紧急。郑峰今早秘密会见了军方高层。会面记录已加密发送。小心沈墨。」

周予宸的手指僵在键盘上。什么叫"小心沈墨"?他迅速解密附件,发现是一段音频记录。郑峰和一个声音模糊的男人在讨论某个"行动",提到"内应"和"清除障碍"的字眼。没有明确提到沈墨的名字,但时间戳显示这段录音是在三天前——也就是他们监视仓库的同一天。

浴室水声停了。周予宸快速关闭文件,假装在研究钥匙。沈墨走出来,只穿着战术长裤,上身还挂着水珠。在平常,这个画面足以让周予宸脸红心跳,但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那个警告。

"有发现?"沈墨用毛巾擦着头发。

"还没。"周予宸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你呢?赵刚还说了什么?"

沈墨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他说我父亲发现了郑峰的叛国行为。正准备举报时..."

"被灭口。"周予宸接上他的话,观察着沈墨的反应,"郑峰一个人能做到这点?没有其他帮凶?"

沈墨穿上干净T恤,背对着他:"赵刚暗示军方内部也有人涉案。更高级别。"

周予宸想起录音中那个模糊的男声。会不会是...不,不可能。沈墨一直在追查父亲死亡的真相,怎么可能与郑峰合作?

但另一个声音在他脑中低语:沈墨切断通讯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为什么行动总是遇到埋伏?为什么林菲会发出那样的警告?

"我们需要制定新计划。"沈墨打断他的思绪,"明天——"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两人瞬间进入警戒状态,沈墨无声地拔出手枪,示意周予宸躲到掩体后。

"谁?"沈墨贴近门边问。

"林菲!快开门!"

周予宸松了口气,想去开门,却被沈墨拦住。少校通过猫眼确认后,才谨慎地打开门锁。

林菲冲进来,浑身湿透,脸色惨白:"他们找到我们的位置了!十分钟内就到!"

"谁?"沈墨冷静地问。

"军方特别行动组!说是来逮捕内鬼的!"林菲抓住周予宸的手臂,"你必须跟我走,现在!"

沈墨的眼神变得锐利:"依据?"

林菲犹豫了一下,然后直视沈墨:"他们说是你泄露了行动情报。所有证据都指向你。"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周予宸看向沈墨,少校的表情依然冷静,但眼神深不可测。

"荒谬。"沈墨简短地说,"周予宸,收拾关键设备。林菲,你有车吗?"

"后门巷子里。"林菲急切地说,"但没多少时间了!"

周予宸机械地收拾着电脑和硬盘,大脑飞速运转。沈墨会是内鬼吗?那些巧合的埋伏,切断的通讯,还有神秘的军方联系人...但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还要追查父亲的死亡真相?为什么冒险去救自己?

"走!"沈墨抓起背包,突然塞给周予宸一个小物件——那是一把军用匕首,刀鞘上刻着神秘的编码,"以防万一。"

周予宸愣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自己改装的多功能解码器:"你也是...万一我出事,它能帮你破解大部分军方加密。"

他们的手指在交换物品时相触,眼神交汇又迅速分开。太多未说出口的话悬在空气中,但现在没时间了。

三人刚冲出后门,前门就传来沉重的撞门声。林菲带路穿过迷宫般的小巷,来到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前。

"上车!"她发动引擎。

周予宸正要跟上,突然被沈墨拽住:"分开走更安全。你和林菲,我另寻路线。"

"不行!"周予宸抓住他的手腕,"太危险了!如果军方真的认为你是——"

刺眼的车灯突然照亮巷口。三辆黑色SUV堵住了两端去路,全副武装的特种部队跳下车,枪口直指他们。

"沈墨少校!"一个军官通过扩音器喊道,"奉上级命令,你被逮捕了!放弃抵抗!"

沈墨的身体绷紧如弓,右手移向腰间的枪。周予宸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如果沈墨反抗,会被当场击毙。

"别!"他低声恳求,"跟他们走。我会查清真相。"

沈墨的灰色眼眸在黑暗中闪烁,最终缓缓举起双手。特种部队一拥而上,粗暴地将沈墨按在墙上搜身。周予宸想上前,被林菲死死拉住。

"沈墨!"周予宸喊道,"相信我!"

沈墨转头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传递着某种信息。然后他被押上车,车门重重关上。

车队呼啸而去,留下周予宸站在雨中,手中紧握着那把军用匕首。林菲拉着他上车,急切地说:"我们必须立刻消失。所有证据都指向沈墨泄露了行动细节,包括今天酒吧的位置。"

周予宸木然地点头,但内心某个角落拒绝接受这个结论。他摸到口袋里的解码器——沈墨现在带着它。如果少校真是内鬼,为什么接受这个能破解军方系统的东西?

除非...除非这一切都是更大的阴谋的一部分。而沈墨可能和他一样,只是棋子。

"现在怎么办?"林菲问,车子驶入夜色。

周予宸握紧匕首,上面的编码硌着他的掌心:"我们找出真相。不管指向谁。"

雨点拍打着车窗,像无数细小的质问。周予宸闭上眼睛,回想起沈墨给他包扎伤口时的轻柔动作,教他使用手枪时的耐心指导,还有那个生日夜晚,无糖芝士蛋糕的滋味...

不,他拒绝相信那些都是谎言。有些真实,无法伪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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