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司宿醉后的觉睡得格外沉，像被裹在厚重的棉花里，何姐和阿黄的电话轮番轰炸，她愣是一个音符都没听见。
最后还是何姐踩着高跟鞋“噔噔”上来，亲自来掀她的“被窝”。
“幸司。”何姐的声音裹着点不耐烦，手也没闲着，轻轻晃着陷在沙发里的人，“醒醒，太阳都晒屁股了。”
幸司向来睡得不沉，只是昨晚的酒劲还没散，被晃了几下，眼皮就像粘了胶水似的，费了老大劲才掀开一条缝。
模糊的视线里，先撞进眼里的是何姐那张化着精致全妆的脸，睫毛膏刷得根根分明，她脑子还发懵，含混地嘟囔：“……何姐？”
何丽婷几天前就出院了，脚踝恢复得不错，这会儿站得笔直，行动早已无碍。
她闻言翻了个标准的白眼，语气带着点恨铁不成钢：“姐什么姐，别跟我贫，赶紧的。”
幸司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不对劲，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坐起来，乱糟糟的头发支棱着，睡眼惺忪地问：“几点了？是不是要迟到了？”
何姐没好气地转身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温水递过来，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马上六点了！化妆师都在楼下等多久了，你倒好，在这儿躺尸！”
幸司刚喝了一口水，闻言差点呛死，咳嗽着用手背擦了擦嘴角，一脸无语：“什么啊……这不是还早得很吗？”
“早？”何姐语气瞬间冷下来，伸手就把她从沙发上拽起来，还想推着她往洗手间走，“赶紧去洗漱，别磨蹭。”
幸司被拽得一个踉跄，赶紧顺坡下驴：“好好好，我自己走，自己走。”
她一边趔趄着往洗手间挪，一边在心里愤愤吐槽：还是何姐不在的日子自由……阿黄简直是天使！快回来救救我，跟何丽婷这个大女巫大战三百回合！
她的背影刚消失在洗手间门口，“咔哒”一声轻响，门关上了。
何丽婷这才收回视线，目光一扫，好巧不巧，正落在茶几上——一只空酒瓶歪歪扭扭地躺着，旁边还有个高脚杯，杯壁上沾着几滴暗红的酒渍，像没擦干净的血迹。
再往周围一看，更是没眼看：吃剩的饺子散在盘子里，一碗面只剩下浑浊的汤汁，两袋外卖包装被揉成一团，旁边还躺着个空蛋糕盒子，以及一个喝光的奶茶瓶，几团沾着油汁的纸巾胡乱扔着，简直像刚被打劫过。
“这哪是女明星的家，分明是猪圈！”何丽婷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对着洗手间的方向扬声喊：“幸司——”
幸司在里面正挤牙膏呢，闻言不敢怠慢，赶紧含着一支牙刷，嘴里鼓鼓囊囊的，从门缝里探出个毛茸茸的圆脑袋，眼睛瞪得溜圆：“干嘛了呀？”
“你出来。”何丽婷的声音透着明显的不悦，听着就没好事。
幸司懵懂地漱了口，吐掉泡沫，挪到客厅一看，视线扫过昨晚的“战场”，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手忙脚乱地解释：“这这……我马上收拾，马上就——”
昨晚喝酒喝得太尽兴，后来又晕乎乎的，吃剩的晚餐和夜宵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何丽婷伸手拦住她，双手叉腰，开启教训模式：“忘了收拾也就算了，你自己看看你吃的都是些什么——蛋糕、奶茶、红酒！我就一个晚上没看住，你就敞开了肚皮胡吃海塞是吧？”
幸司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笔挺挺地站在那儿不敢动，嘴里还叼着牙刷，白色的泡沫沾在嘴角，看着有点滑稽又可怜。
何丽婷注意到她还没刷完牙，摆摆手，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算了算了，先别收拾了。你快点洗澡洗头，换好衣服，一小时内必须搞定！这些我来弄。”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幸司如蒙大赦，松了一大口气。
“等等！”何丽婷突然叫住她，弯腰从茶几下拖出电子秤，“先站上去。”
幸司的脚步猛地顿住，绝望地闭了闭眼——该来的总会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她心胆俱裂地挪过去，慢吞吞地站上秤，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那数字像故意跟她作对似的，在八十五到九十五之间晃来晃去，最后“嘀”的一声，定在了91.45斤。
“轰——”幸司脑子里像炸开了烟花，内心疯狂尖叫：完了完了完了！超过九十斤了！何姐要杀人了！
何丽婷凑过去一看，果然，脸色“唰”地就沉了下来，跟锅底似的。
她给幸司定的标准体重是八十五斤，无论如何不能超过九十——虽说对一米七一的幸司来说，这要求苛刻得近乎残忍，但没办法，上镜三分胖，多一斤都可能被镜头无限放大。
“三天内，给我瘦下来，听见没？”幸司抢在她开口前，赶紧狗腿地保证，“我懂我懂，一定瘦！”
话音刚落，她就像被火烧了屁股似的，从电子秤上跳下来，一溜烟钻进了洗手间，“砰”地关上了门，动作快得像身后有猛兽在追。
*
幸司一行人赶到剧组时，天光刚蒙蒙亮，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向七点整。化妆间里一片忙碌，却不见虞颜的身影——想来是昨晚跨年晚会压轴出场，累着了，这会儿还没到。
幸司照旧被化妆师按在椅子上，冰凉的粉扑在脸上轻轻拍打着。
她闲着无聊，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划，点开了微博。热搜榜几乎被昨晚的晚会承包了，歌舞片段、明星造型轮番刷屏，翻着翻着，几条带着她和虞颜名字的词条竟混了进来，像两颗突兀的石子落进湖面。
随手点开一条娱乐博，标题赫然写着：“昨晚跨年晚会全程高能！Alpha影后虞颜压轴舞台杀疯了！但谁注意到她和Omega演员司妍的微博互动？这波暗戳戳的糖，是真的吧？”下面还附了两张互动评论的截图，不过是几句再寻常不过朋友之间的问候。
幸司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眉梢微挑——就这？几条不痛不痒的互动也能被拎出来反复咀嚼？这届网友的嗑糖雷达未免也太灵敏了些。
她往下滑了滑，评论区的风向却急转直下，几乎是清一色的抵制，像铺天盖地的冰雹砸过来：
【妍别哭】：能不能别带我们家司妍？说了多少次拒绝捆绑！【红叉叉】司妍姐姐独自美丽不好吗？【红色感叹号x3】新剧《争艳》敬请期待！
【囿虞宿命长河】：某司姓小演员也配？虞姐的舞台封神我们都看见了，谢谢夸奖，但麻烦磕cp的走远点，她俩有半毛钱关系吗？
【自由的鱼】：磕谁都行，司妍就算了吧……全网没见过她素颜长什么样，天天浓妆艳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唱戏的。哦对了，小鱼新电影《东升西落》要上了，了解一下？
【抽烟有害健康】：少往虞姐身上凑！当红影后是你能随便碰瓷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怒视】
【yuyan天下第一】：不扶贫，婉拒了。
一些试图辩解的cp粉，像投入沸水里的冰块，瞬间就被怼得没了声息：
【虞香肉丝爆】：明明就有故事啊！两个姐姐互动超甜的，快来入坑，入股不亏！
立刻有人回复：【司妍姐姐看看我】：乱磕什么？圈地自萌不会？
【邪恶栀子花】：评论区能不能别叫了？博主都点明了是cp粉主场，不爱看就滚！就你们清醒？虞香肉司锁死！99！
幸司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住，化妆刷扫过脸颊的触感变得有些刺人。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那些刻薄的字眼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扎过来，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想把手机摔出去——什么素颜浓妆，什么碰瓷捆绑，这些人甚至都不了解她，凭什么这样恶语相向？
一股火气从心底直冲上来，烧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幸司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蒙上一层薄怒，握着手机的指节都泛了白。
到底是谁在这儿磕得这么起劲儿？幸司心里的好奇像被猫爪挠了似的，痒得不行。
鬼使神差地，她在搜索框里敲下了“虞香肉司”四个字，点进了那个带着小火焰图标的超话。
超话粉丝不算多，将近九千，简介里还挂着“冲万粉”的口号，透着股热气腾腾的期待。
她用的是没人知道的小号，便毫无顾忌地点了关注。
刚进去，系统提示就弹了出来，跟着还有几条欢迎消息：“欢迎新来的宝子！这对真的好磕，入股不亏哦～”
幸司指尖在屏幕上划着，翻看着里面的帖子。
大多是站姐拍的图和剪辑的视频，内容无非是两人同框时的依偎、偶然的碰肩，最多是一个浅淡的拥抱——毕竟第一个世界的剧情里，主角们还没到亲吻那一步，按设定怎么也得等到第三个世界才会有突破。
超话里分了好几个板块：水帖互动、返图视频、视频产出、同人创作。
她抬眼往镜子里瞟了瞟，化妆师正低头专注地给她卷着发尾，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显然没功夫留意她这边。
胆子顿时大了些，幸司逐个点开板块查看。
水帖都短得很，大多是配上几张截修图，后面跟着一串感叹：“磕死我了磕死我了！”“快亲啊！等不及了！”“虞姐这眼神，泥小汁好会撩！”
返图视频板块里，最早的是两人杀青重逢时握手的照片。
指尖划过屏幕，幸司忽然想起那天意外碰面的场景，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下，“怦怦”跳得有些快。
再往下翻，是综艺里的同框cp、定妆照的对比情头、片场路透，还有站姐镜头下捕捉到的各种细碎瞬间。
视频产出和返图差不多，无非是把片段剪辑在一起，配上调侃的字幕或是缠绵的音乐。
直到点开“同人创作”板块，幸司心里忽然咯噔一下，生出点不祥的预感。同人文、同人图这些她早有耳闻，尺度向来是没边儿的，什么都敢写。
指尖悬在屏幕上顿了顿，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好奇，点了进去。往下翻了十几秒，大多是日常向的甜文，还有些粉丝自己画的漫画，线条软乎乎的，看着倒还清爽可爱。
正松了口气，下一个帖子猛地撞进眼里——
“虞香肉司【破戒二】［车］［车］预警［爱心］。情.趣玩具play～（开饭［眼睛］群或者关注私我［爱心］）”
什么东西？！幸司瞳孔猛地一缩，混迹网络这么多年，“车”是什么意思她再清楚不过——不就是那档子事么……
点进那人主页，果然挂着个群聊入口，群名叫“只是‘饭’搭子［write］”，明晃晃的暗示。
不知怎的，一个念头窜了出来：要不……进去看看？就当是学术研究了。她一个成年alpha，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怕这个？
手比脑子快，幸司已经点了申请，没几秒就通过了。刚进群，欢迎消息就跳了出来：“欢迎宝贝加入！查找聊天记录关键词【破戒】就可以赏文啦！”
她指尖有些发烫，局促地敲了两个字：“谢谢。”
“新来的宝子还是太害羞了呀，”一个叫【我家cp原地金婚】的ID冒泡，“能承受得住文的尺寸吗？”
群主【虞香肉丝爆】立刻接话：“哎呀，我写的哪里有那么开放啊。”
【土豆蛋子】紧跟着刷屏：“爆姐写的是真的好，文笔也是顶呱呱哈，正主来了都得拍手叫好。”
幸司看得一阵无语，好奇心反倒被勾得更旺了。她倒要看看，写的是什么神仙内容，还能让正主拍手叫好？
按提示搜了“破戒”，聊天记录里弹出几张倒着的图片，黑字白底，看着像长图。她来了兴致，把手机倒过来，屏息凝神地看。
开头还正常走剧情，从一个带着试探的拥抱，到几句黏糊糊的情话……看到这儿，幸司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心跳开始失序。
紧接着，便是接吻的描写，然后是……脱胸.罩、解裤子……不行不行！再往下就是18.禁了！
不过看了个开头，幸司的脸已经“腾”地一下红透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连带着脖子都泛了层薄红，像是被蒸汽熏过似的。
“司姐，怎么了？”化妆师刚好抬头，透过镜子看见她这副模样，手里的卷发棒停了停，贴心地问，“我弄疼你了吗？”
“没、没有，”幸司猛地回神，声音有点发紧，慌忙摆手，“你大胆做……没事的。”
刚说完“做”字，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就蹦出同人文里虞颜那句台词：“姐姐，做一次好不好么。”
指尖的温度骤然升高，幸司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屏幕早就退出了那张图片，只剩下群聊界面密密麻麻的字。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姐姐，做、造型呢？”
是虞颜。
幸司的背猛地一僵，感觉脸颊的热度又蹿高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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