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星伽跟着容潋走到护城河边,被一群放着花灯的人吸引了目光。
她松开手朝着岸边卖河灯的小摊走了过去,琳琅满目的花灯令元星伽挑花了眼,她看见哪个都觉得合自己的心意。
“三哥,你瞧哪个好看?”
说话间,元星伽已经拿起了两个花灯朝着容潋看去。
容潋定睛看了一会儿,“这个。”
元星伽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发现竟然是一个绘着祥云纹的河灯。
将那盏花灯拿到手后,元星伽捧着灯问道:“为什么选这盏?”
话音刚落,穿梭的人群将她撞得一个趔趄。
元星伽肩头被撞得一痛,眉心挽起一个浅浅的痕迹。
容潋原本落在她身后半步,见状便不动声色地走上前,掌心虚虚地拢在了元星伽的腰侧,将人护在了自己的身前。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的手按上去时,好似拢住了一片云,轻飘飘的。
他眸光微垂,率先掠过心头的竟然是男子也会生得这般纤细的腰吗?
这念头有些无厘头,不过须臾便被他压了下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微妙怒意。
永宁伯爵府对自家主子就这般不上心吗,连件合身的衣裳都备不齐吗?
他心中掠过一丝怀疑。
而站在他怀中的元星伽并不觉得他们二人此刻有什么异常,也不晓得身后之人不过是须臾之间脑中掠过了千般想法。
见容潋不做声,元星伽便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了,便踮起脚朝着人倾了过去。
一股淡淡的香气不知何时漫了过来,清浅却磨人。
容潋心念一动,片刻间就回过了神,紧接着就被眼前所发生的一幕夺去了全部的心神。
发梢的几缕碎发随着她的动作摇曳,浓密的睫羽宛若振翅的蝴蝶。
交错的人影随着元星伽倚在自己身上的动作逐渐虚幻了起来,喧闹的人声也如同隔了一层雾朦胧不清。
容潋自认沉稳,却在这一刻脑子一片空白,乌黑的眸子本能地追逐着元星伽的身影。
喉结滚了滚,他丝毫不做思考地就朝着面前人倾身而去。
在两人的距离近乎咫尺之际,容潋突然顿住,他垂眼看去,只见一根温热的手指抵在他的胸前挡住了他的动作。
元星伽见人不再靠近,这才松了口气,脸颊上也熏上了一层绯色。
奇怪怎么感觉刚才三哥想亲自己?
这个想法太过惊悚,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实在是无法将这句话与容潋联系在一起。
元星伽摇了摇头,想起自己方才要问的,又重复了一遍。
容潋沉默了片刻,像是将什么东西压制下去后,才缓缓开口:“过几日便是春闱了,平步青云,图个好兆头。”
元星伽实在是没想到容潋居然还懂得这个,她珍而重之地捧着那个灯盏,又朝着容潋靠近几分。
她笑着问:“三哥就这么相信我会考中啊?”
元星伽本意是开玩笑,却不曾想容潋听了这话,神色严峻。
容潋将人带去了河边,不远处放灯的人们三两成群,像他们这般却很少。
元星伽自从他不言语后心中便有些忐忑,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没什么问题。
哼,敏感的人类!
她趁容潋转身看不见的时候,在后面来了一场隔空打牛。
等做完这些后,元星伽拍了拍手,忽的听见旁边传来几声气音。
她一愣,侧首望去,就瞧见笑得慈眉善目的大伴和几个憋笑得几乎脸色通红的暗卫。
元星伽:怎么忘记了这几个人了。
不远处的大伴见元星伽终于想起来他们几个,见她脸皮薄,于是他善解人意地背过身去。
而那几个暗卫却没什么自觉,最后还是大伴揪了下几人的衣袍这才姗姗转身。
元星伽看着他们这欲盖弥彰的举动,直接被逗笑了。
“笑什么?”
容潋的声音打断了元星伽的动作,她回过身来,看到他的那一刻瞬间就想起来自己方才做的事情。
她尴尬地咳了咳,掩饰道:“没什么。”
容潋瞥了一眼远处都背过身去的几人和支支吾吾的元星伽,眉眼掠过一丝笑意。
暖黄的烛火衬得他此时竟有几分温柔。
元星伽这才发现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个火折子将河灯里的花灯点燃了。
容潋将花灯放到了她手中:“我一直都相信你。”
元星伽捧着花灯的动作一滞,突然意识到这人是在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
抓着花灯的手一紧,只觉得心中满满涨涨的。
容潋道:“放灯吧。”
元星伽闷闷的嗯了一声,尾音却是上扬着的。
烛光透过绢纸,将绢纸上的云纹映得愈发清晰,也照亮了元星伽专注的侧脸。
她小心翼翼地托着河灯,等烛火稳了才轻轻放进水里。
看着河灯顺着水流缓缓漂向远方,与其他灯盏汇成一片流动的灯海。
容潋侧身望着她,看着她的眼中承载着万盏灯火,像是漫天的星河,漾开一片璀璨。
目光落在那盏渐渐漂远的河灯上,他道:“许个愿吧。”
晚风拂过,容潋的声音格外的温和。
元星伽点头,双手合十抵在唇边,眼睛微微眯起,煞有其事地对着河灯的方向轻声念叨。
容潋站在她身侧,能看见她眼睫在烛光下轻颤,心中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冲动。
他想要问问对方究竟许的是什么愿。
这个念头迸发出来的时候,容潋竟觉得自己有几分搞笑。
他多半能猜出来元星伽的愿望,却仍旧妄想对方施舍几分与自己。
元星伽许好愿望后,就发现容潋在看着自己,她脸一红,问道:“你怎么不许?”
容潋一怔,突然有些听不明白她话语里的意思。
元星伽的脸蛋被烛火微醺着,她站在那里撑着手臂,“我方才许了个愿,分了个愿望给你哦。”
语气很是欢快。
容潋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收紧,就连呼吸都慢了半拍,他声音涩然:“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元星伽杏眼圆睁,没想到他这么毁气氛。
很是不高兴地道:“才不是呢,心诚则灵,三哥这都不知道吗?”
心诚则灵。
容潋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枯竭的内心逐渐盈满,他望着那双纯粹的眼,有一瞬间几乎想将自己的事情全盘托出。
直到微凉的晚风拂过,冷却了容潋那颗饱胀的心,他眨了眨眼竭力忍下这股冲动。
“你说得对。”
来日方长,他希望自己能如愿。
他注视着河面上缥缈的花灯,整个人变得无比虔诚与郑重,烛火落在他的身上,添了几分神性。
平安顺遂,长乐无极。
所愿皆成。
伽伽。
元星伽丝毫不知容潋取了怎样贪心的一个愿望。
她望着那点逐渐变得朦胧的光朝着远处飘去,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才恋恋不舍地站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元星伽又看到了卖冰圆子的地方,眼神瞬间一亮。
还不等她同容潋说,便被对方义正词严的拒绝了。
“为什么?”元星伽不明白。
“你想都不要想。”容潋将看得眼都直了的人转了过来,“难不成你忘记了去年秋天发生的事情吗?”
元星伽被说的一愣,她抓了抓头发,隐约想起了那段往事,但是冰圆子的诱惑太大,她实在是难以拒绝。
于是故作无辜:“三哥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不知道还有去年的事情呢?”
容潋看她装傻,微微一笑,却让元星伽顿时毛骨悚然,差点就装不下去了。
“没关系,伽伽不记得了,我帮你回忆回忆。”容潋见元星伽快要撞向面对而来的人,伸出手将人揽到了自己身边。
“去年秋日午后,谁偷食三碗冰饮酥酪,结果当夜便蜷着腰喊疼。”容潋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无半分波澜。
可一旁的元星伽却生生感觉到了风雨欲来。
还不等她说话,容潋便又道:“几日前还趁着我处理文书,偷偷将女使准备的酸梅饮用了两碗。”
“结果还不过下午就开始喊疼了。”
也不让他喊太医,说了两句便让下人送她回府。
容潋欲要训她的心思止息,生怕将人说得不高兴了转身就走。
元星伽脸色红彤彤的,没想到这人记得这么清楚,让人简直无从反驳。
其实她疼也并不全然都是凉饮的问题,奈何她没有办法解释。
她呐呐道:“知道了。”
也不敢再提喝冰圆子的想法了。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可怜,容潋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语气软了下来,将人揽到身边嘱咐:“只许半碗,多了不准,夜晚风凉,当心吃多了伤了脾胃。”
着实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元星伽没想到容潋居然网开一面,眸子顿生雀跃。
整个人如同欢快的小鹿朝前跑去。
容潋看她这般高兴的模样,唇角微勾,缓缓跟了上去。
食肆的老板见元星伽他们一群人过来,身上穿的也是非富即贵的,连忙笑着道:“小公子可是要来一盏冰圆子?”
元星伽坐到一处靠外面的桌子上,然后看了看容潋,道:“两……!”
还不等她说完,容潋却突然道:“一碗。”
老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随后笑着道:“欸!”
元星伽幽怨地盯着容潋道:“三哥,我那是想给你点一碗的。”
容潋弯了弯眼,“我不用冷饮。”
就是知道你不喝这东西的。
元星伽嘀嘀咕咕,心道自己没防住容潋竟然打听清楚了自己的小算盘。
容潋坐在她对面,将元星伽脸上兴奋又懊恼的模样尽收眼底,嘴角掀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这算盘珠子都崩到自己脸上了。
不过一会儿,一碗冰镇小圆子就被端了上去。
莹白的圆子浸在冰水里,上面撒了些碎花生,红糖还点缀了些许淡黄色的桂花,掺杂着桂花甜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元星伽闻了闻,心情更是被愉悦了几分,她舀起一个圆子放到口中。
软糯的糯米裹着冰凉的触感,不经意间抚平了夜晚的燥热。
甜意在舌尖化开,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看起来很是喜欢。
淡淡的甜意仍旧在舌尖打转,元星伽的目光已然飘到了食肆外面。
看着外面川流不息的人群,一抹月白的衣角晃过,她微怔,下意识就坐直了身子,连冷元子都不顾上吃了,只是想要去看得更真切些。
“不好吃了吗?”容潋微冷的声音忽然响起,令元星伽瞬间回过神来。
一只冷白的手落到自己视野中,看起来是想去拿她面前的冷元子。
元星伽侧身将勺子放回了碗中,“没有啊,很好吃,只是我方才好像看到了……熟悉的人。”
声音到最后越发的低,似乎连她自己都不是很相信。
容潋道:“伽伽,你吃了多少了?”
元星伽又舀起了一个冷元子,忽然听他这么一说,抓着汤勺的动作一僵,随即连忙低头喝去了,根本想不起来方才的问题。
容潋起身,“你先用,我一会儿就来了。”
元星伽嗯嗯地胡乱应声,生怕他走得慢了连这点子也不让自己吃。
等到脚步声远去,她这才从碗中抬起头来,一脸紧张的模样让站在身后观察她的天璇忍俊不禁。
她又看向外面,人流依旧,却再没见到方才那个月白身影。
元星伽握着汤勺的手松了松,兴许真的是自己看花了眼呢。
容潋沿着那糖水铺出来后转了弯,便拐进一处稍显僻静的地方,大伴在身后静静地跟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站定了身子。
与此同时,一道略带恭敬与讶异的声音响起:“陛下?”
他转身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月白衣裳的人站在光亮处,有些发白的脸上带着几分犹疑。
“沈鹤京。”
容潋微微颔首,他记得他,沈相唯一的儿子,看得很是严实,倒是没想到一直看着他们的人是他。
沈鹤京见状,连忙上前行礼,却看见容潋摇了摇头。
“此处人多眼杂,不必如此。”
兴许是知道这人身体不是很好,容潋待他态度倒也算温和,“沈相近来身体如何?”
沈鹤京道:“家父一切都好,多谢陛下挂怀。”
同这人说了一会儿话后,容潋便远远瞧见元星伽似乎是已经用完了,站在食肆门口似乎是在等自己。
容潋便道:“听你父亲说今年春闱你也会上场,好好努力吧。”
沈鹤京拱手应是。
等到容潋离开后,沈鹤京朝着原路返回,等走到那家糖水铺前,发现根本没有自己看到的那个身影。
桌上只剩下一只已经空了的碗。
他叹了口气,眸子里尽是失望。
而这厢已经跟着容潋离开的元星伽拉住他的衣摆问道:“你方才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丢了呢?”
容潋见她眼神清澈,便松了口气,道:“没什么,方才遇见了熟人,多说两句罢了。”
夜色渐深,再晚些宫门便要下钥了。
几人坐上马车,逐渐远离喧闹的人流,周围的灯火渐渐暗了下来,只剩下几盏挂在门楣上的灯笼,在夜色里泛着微弱的光。
容潋忽然开口,语气平静,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今日在灯会,你有没有遇见认识的人?”
元星伽愣了愣,下意识就摇了摇头:“没有啊,我一直都跟在你身边,怎么会见到熟人。”
说完这句话后,又想起了什么,她又道,“不过,我好像的确见到了一个熟人,不过再看的时候便寻不见了。”
她并没有在意这件事,只道自己是眼花了。
容潋心里微微一紧,面上却依旧平静:“灯会人多,认错人也正常。”
他没再多说,只是目光却变得愈发深沉。
元星伽点了点头,并没有想太多。
她靠在软枕上,渐渐有了些困意,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容潋看着她熟睡的模样,轻轻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动作轻柔,眼底的神情却是复杂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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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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