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那个一直昏迷的公子,他、他刚刚醒了!”
听到孙三娘这句话,阮苏秋立刻站直了身体。
原是一直等着那人醒来,如今听说他真的清醒了,心下倒有些紧张起来。
“去请大夫过来,我先去看看。”回头吩咐了安良,阮苏秋将衣衫上的灰尘仔细掸落,深吸了一口气,抬脚往那间房子方向走去。
夕阳已落进了地平线,农庄的夜晚若不点灯便如墨一般黑暗。仅那门前有两盏农人们新挂的灯笼,暗沉的橘色光线随着阮苏秋推门的动作泄入房内。
“你醒了?”
床上那人艰难地侧过头来,望向了房门。背对着灯光的那身影模糊不清,但那声音却清亮动听,极为熟悉。
“谁!?”嘶哑却又警觉的声音溢出唇间,傅文卿双臂用力,试图将上身撑起。
“别动。”看到床上那人忽然激动,阮苏秋快步从阴影中走出,轻轻按住了那人,“你那伤口还未完全愈合,这般动作会让它再度撕裂。”
“是你。”傅文卿看清了来人,似乎稍稍放心了些,随即停下了动作,缓缓躺回了床上。
“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适?”阮苏秋将他滑落的薄被整理了一下,低头问道。
瞧着那人认真关心却又不含杂质的目光,余光瞥见她利落熟练的动作,显然自己昏睡间她做惯了这些,傅文卿一时间竟忘了回话。
静了半响,他侧过头扫过房间,眉间却又带上了一些疑惑。
“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里?”
“这是我的小农庄,前些日子帮工们发现你在林子里昏着,身上带着极深的刀伤,便将你抬来救治。”阮苏秋退坐至桌边,抽出火折子将油灯点燃,灯光闪现,傅文卿这才仔细瞧见了她的脸。
大约是这几日总在日光下干活,阮苏秋的脸比先前两人初遇时明显晒黑了些,因着多日劳作,原先颊边微微的婴儿肥已经消去,面上比先前褪了些单纯,多了些成熟。
傅文卿试图回忆受伤那日,脑袋却如炸裂一般地疼痛起来,他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脑袋。
“刚醒来可能还有些不适,你如今的身子虚弱,先养几天再去寻你的仇人也不迟。”瞧着傅文卿痛苦地皱眉,阮苏秋忙安抚道。
傅文卿似乎听进了话,僵了一会儿,阮苏秋只听到他低声道了句“多谢”。
“小姐,大夫来了。”安良敲了敲门便推门进来,阮苏秋起身让开位置,叫大夫坐到床边来。
大夫先给傅文卿把了脉,又将他的绷带打开,按了按四周,傅文卿闷哼了一声,大夫点了点头,顺手给换了药和绷带,随后站起了身。
“瞧上去是大好了,只需要再休养休养,这几日勿要碰水,待伤口结了痂,应当便无大碍了。”
阮苏秋放下心来,面上微微露出了些笑意。
安良将之前应允的十倍诊金奉上,大夫作势拒了两下,便佯装为难的收下了,安良将满面喜悦的大夫送出了门,屋内便又剩下了二人。
“你……花了这么多钱么?”傅文卿目送着大夫出门,踌躇了片刻,忍不住问出了声。
“不重要。”阮苏秋现下心情好极了,言笑晏晏地盯着傅文卿。
“嗯……你很希望我醒来么?”傅文卿心下困惑,不禁问道。
“自然,这几天来我日日盼着你早日恢复,这事儿可比什么银子重要多了。”救活了你,救命之恩就算是报完了。
阮苏秋大为放松,连带着语气都轻松了许多。
傅文卿并未错过她语气带着的喜悦之意,却不知自己何时在她心中这般重要,想着许是这娘子自那日被他救了便芳心暗许,这才对他奋力相救,心底涌上了些愉悦。
阮苏秋坐在桌边左右张望,想着似乎再没什么事了,便站起身。
“晚间还有一份药要吃,我叫安良给你送来,别忘了喝。今日已经很晚了,我得先回去了,明日还得上工呢。”
说完便开门离开了。
正沉浸在思绪中的傅文卿忽然听得她说话,一时间没来得及言语,直到那门在面前关上,他也只说了声“谢谢”。
“今日回来晚了些。”阮苏秋到府中时比往日要晚了半个时辰,这几日里方琼几乎日日都在府前等着她。阮苏秋知晓她是担心再出了那刺客的事,却也不嫌她多事,反而很是感激她这般重视自己的安全。
“傅公子醒了,我叫了大夫来看,说是没有什么大碍了。”阮苏秋今日收了玉米,又见得傅文卿苏醒,心情好极了,耐心地同方琼解释。
“醒了?无大碍了么?”方琼听了,顿时忘记责备阮苏秋晚归之事。
“是的,大夫说他身体原本就好,恢复得快,只待修养几日便可康复。”
方琼点了点头,“明日且先问问傅公子家在苍城何地,派人去知会一声。只是他这身子恐怕一时也不便远途,先送来府上修养较为合适。”
阮苏秋知晓道理,“嗯”了一声便同意了。
方琼无话,侧过身体让阮苏秋快回院子里去休息。阮苏秋只觉心中熨帖,笑着贴上前去抱了抱方琼,只觉得那人身体忽而僵硬,随后便迅速跑回了院子里。
“小姐,来得早,要去看一下傅公子么?”
天将亮,阮苏秋的马车便到了小农庄外。阮苏秋跳下了马车,向着迎来的华英问道:“那人可还好?药都吃了么?可还有发热?”
“昨日无事,安良管事煎药伺候公子服下了,晚上睡了一夜,二福去看了两次,并没有发热什么的,好得很呢。”
阮苏秋点点头,笑道:“你们伺候便好,我先不去了,地里要紧。昨日收了玉米没来得及处理,我瞧那红薯秧已经分枝了,今日该剪腾苗下肥料了。”
阮苏秋买红薯苗时仔细跟胡人了解过,红薯这作物若要长得又大又多,必须盯着他长藤的时间及时掐掉新苗,防止新藤下地扎根,这样才有足够的营养供给地下的果实。
另外掐苗后又刚好是施肥的时间,这批红薯必须有最高的产量,阮苏秋下半年的作物才有着落。因此这几天阮苏秋其实有很多事要忙。
“之前烧的玉米杆的灰都囤起来了,您来前我让人混了新土,现下的肥料应该够六亩红薯和那一分地薯。”
“你做的真不错。”阮苏秋从不吝啬对她的赞赏,华英在农事上的熟练帮了她太多的忙,待到收货时,怎么奖励她都不为过。
华英挠着后脑,嘿嘿地笑着,心里骄傲极了。
阮苏秋跟着华英来到了田边,十几个农人正一寸一寸地在整理薯苗,另有几人提着挑来的井水将掐好的苗润湿,准备晚些浇草木灰肥料。
阮苏秋让华英也去忙自己的事,华英领命离开,地里的人抬头跟她打了声招呼,便也低头忙起自己的事,一时间没有人再看向这边。
抬头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四周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阮苏秋挪到了草木灰肥料桶边,轻轻地在脑中点了肥料标志。
四个小袋子瞬间出现在她的手上。
这袋子显然是纸做的花袋子,一份仅有巴掌大小,上头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阮苏秋轻轻将纸袋撕开,将四份肥料平分后混进了几个肥料桶中,用旁边的铲子混了混。
黑色的肥料和黑色的草木灰混在一起,便是华英来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
过了一会儿,地里的人便捡完了藤,回到田边将肥料土拎下去,一寸一寸洒进了薯藤下。
还好肥料的作用没有高级生长液那么迅速,藤叶虽说肉眼可见地翠绿了些,但农人们只当是刚掐完苗浇完了水的原因。
阮苏秋满意地退回了田外,放眼望着整片田地。
田庄新起的十间房子盖到了一半,四五个人正继续搭砖砌土。沙地里的十个农人正挑着泥土按照二八的比例混沙土,准备着下一轮新红薯和土豆的下地。
田里每个人都有条不紊地忙着自己的事,阮苏秋不禁放松地望向了远处。
几朵如昨日一般的红云又慢慢从地平线升起,似乎被风吹着,慢慢游向这边。
远处几阵混着黄沙的风起起落落,却并没有如昨天那般沉寂。黄雾逐渐蔓延,逐渐吞噬者视野内的景色。
阮苏秋眯着眼睛仔细望去,试图透过风沙望清对面,却发现视线完全透不过黄沙。
田里的人们慢慢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头望向了北方的远处,纷纷开始交头接耳,嘀嘀咕咕,脸上渐渐染上了一丝恐慌。
阮苏秋听不清农人们的话语,正疑惑间,华英从田里冲了过来,直直地快速奔向她。
“小姐!!小姐!完了出事了!”
近来总是太多意外,这一叫便让阮苏秋的精神绷紧了起来。
“怎么回事,是因为那黄沙吗?”她皱眉问道,“那黄沙怎么了?”
“是!是是!!”华英在阮苏秋面前刹住脚步,快速说道:“是沙尘暴,沙尘暴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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