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不是头一回偷嘴，手脚做得干净，果然没人看出来。
然而依旧没能逃脱一通臭骂。
蔡老娘见晚上没有鲜鱼下饭，一张脸拉得老长：“劳累一天，回到家里净吃些清粥小菜，我这两个儿媳妇倒是勤俭持家。”
毛丁香绝不肯受冤枉气：“我也说这阵子活计多，一家子都累瘦了，该蒸条鱼给家里人补补身子，奈何金来银来没去打鱼，我总不能凭空变出鱼来。”
蔡老娘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瞪着金来银来，骂道：“两个小猢狲，想来是挨打挨得少了，竟学会偷奸耍滑了。”
银来辩解道：“今日又要卖鱼，又要买盐，哪里有功夫出海打鱼。”
蔡老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卖鱼卖得了一天？你两个必定躲了懒！”
玉来冷不丁冒出一句：“阿奶，我亲眼看见他俩在柴房里架锅烧火，偷偷摸摸开小灶。”
兄妹俩背上冒出冷汗，互相丢个眼色：她又是何时看到的？
银来恶狠狠剜哥哥一眼：全怪你不谨慎，这下可好，叫这告状精告了状，看你怎么办！
金来冲她撇撇嘴，意思是不能全怪自己，银来不也没发觉么？
玉来憋了一天，终于找到机会告状，得意洋洋道：“金来偷了锅，用了柴房里的柴火，不知道在煮什么，银来也鬼鬼祟祟钻进去，在里头待了半天，他两个一定偷了嘴！哼，两个家贼！”
银来骂道：“告状精，早晚把你那破嘴缝起来！”
玉来立刻嚷嚷：“娘，你看她！偷了嘴还不许人说，一说就要把我的嘴缝起来！娘，她瞪我，她还瞪我！娘！”
毛丁香转向谢巧妹，道：“常言道小时偷针，大时偷金，再是嘴馋，也不能在家里当贼，弟妹多少管一管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小混账，不然，家里出了两个小贼，说出去也不好听。”
不待谢巧妹说话，银来按捺不住，不快道：“捉贼见赃，如今贼脏还没见着，大伯母就叫起贼来了。”
蔡老娘骂道：“还敢顶嘴，等我查到家里少了东西，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她饭也不吃了，放下碗，到屋里四处翻看：梁上吊着的咸鱼肉干，米缸里的米面，篮子里攒的鸡蛋鸭蛋，还有锁在柜子里的点心……
查得样样都不少，仍不放心，走出来，揪着金来的耳朵，喝问道：“猢狲，你偷了我什么东西吃？”
金来忍痛争辩道：“不要听那丫头胡说，我要是偷拿了东西，天打雷劈！”
蔡老娘不信：“你没偷拿，你躲在柴房里煮西北风！”
银来说：“阿奶，真没偷拿，哥哥架锅烧火是为了看水汽顶锅盖。”
听见金来为了看水汽顶锅盖，白费了家里的柴火，蔡老娘气得破口大骂：“发秋瘟的小畜生，短命见识的野人，竟敢这样抛费柴火，你当自己是财主家的少爷哩，财主家的少爷也干不出这等事，龙王爷怎么不把你这畜生收了？”
金来银来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玉来幸灾乐祸，捂嘴偷笑。
正笑得欢，忽然膝盖一痛，玉来痛呼一声，大叫：“他们踢我！”
金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我，是银来踢的。”
银来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我，是金来踢的。”
玉来气得掉泪：“都踢了，我挨了两脚！”
毛丁香见到玉来膝盖上两个明晃晃的脚印，忍不住说：“弟妹把孩子教得好，偷懒不出海打鱼，浑身的劲攒着打妹妹。”
谢巧妹抹不开脸，呵斥一双儿女：“再对玉来动手动脚，仔细我收拾你们！”
银来没好气道：“谁叫她幸灾乐祸看笑话？她活该！”
金来说：“人家都说养不教，父之过，大伯母不要一味埋怨我娘，要埋怨，埋怨我爹去。”
蔡二牛一味装聋，任由桌上吵得沸反盈天，他只顾得吃饭。
毛丁香心道：这小叔子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几时管过孩子？同他说有什么用。
最终蔡有根发了话：“用了多少柴火，明日自己上山砍回来。”
他是一家之主，小辈们怎敢顶嘴？
金来与银来都老老实实应了。
次日，两个人背着背篓上山砍柴，累死累活忙了一天才砍够数。
路上，银来背着沉甸甸的柴火，气喘吁吁道：“都怪你，要不是你干的好事，我也不必受这个累。阿爷也是，柴是你烧的，要罚就罚你一人，为何要罚我，委实不讲道理。”
说着，她挠了挠胳膊，老大怨念：“为了砍这些柴，累得我身上又脱了皮。”
金来说：“我也脱皮，胳膊大腿麻痒麻疼。”
这个毛病是从亲娘那里传下来的，母子三人都有一样的毛病，皮肤容易干燥脱皮，天热时症状轻些，天冷时症状重些。
因居住在海边，大多数时候这毛病并不明显，近来天气冷了，有两日没下水，又砍了一天柴，皮肤便开始发干，出现鱼鳞般的裂纹，一挠就有碎屑往下掉。
金来道：“回家找娘讨点药膏来抹抹。”
一回到家里，两人就去找谢巧妹讨药膏使。
谢巧妹去房里取了药膏，趁着日头还未落下，在窗边借着天光给两个孩子抹药。
金来两条胳膊都抹了黑乎乎、臭烘烘的药，袖子卷到膀子上，支着胳膊等药晾干。
银来跟他一般无二，连脖子上也抹了一层，被那药味熏得睁不开眼睛，连着呛出五六个喷嚏。
剩下的药有多的，谢巧妹抹到自己手背上——她也有些脱皮。
玉来闻着药味寻来，踮起脚尖往屋内猛看。
见到金来银来身上的鱼鳞裂纹，还有那些又黑又臭的药，玉来拍着手叫道：“臭鱼精！臭鱼精！”
银来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道：“快走，不然我要打你。”
玉来浑然不怕，反而变本加厉：“臭鱼精！臭鱼精！老的是臭鱼精！小的也是臭鱼精！”
谢巧妹作为长辈，不好同一个九岁的小丫头计较，金来银来却不是好性子。
金来捏着拳头，问银来：“你揍不揍她，你不揍，我可要动手了。”
银来一语不发，跳起来，揪住玉来的领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扇了她个响亮的嘴巴子。
谁知玉来正在换牙，这一个嘴巴子，正巧把一颗摇摇欲坠的磨牙扇了下来。
玉来吐出一颗带血的牙，呆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的牙被扇掉了，顿时尖叫着哭起来。
一面哭着嚎着，一面跑去找亲娘：“娘！娘！臭鱼精打我，把我牙扇掉了！娘！娘！”
母子三人都是鱼鳞病，常染色体显性遗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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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东海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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