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盘司的司长,梁琪有印象。
先前于府宴席时,备菜丫头只有她和采荷两人,她们去找王司长解决此事,王司长就是和台盘司的司长在喝茶。
听到王司长压榨两个备菜丫头的钱进自己腰包,台盘司的司长很是不屑地笑了笑。
后来梁琪后被罚到台盘司洗碗,还得到过这司长的夸奖。
她不知道这位司长叫什么,只知道姓秦,便说道:“秦司长,您……”
秦司长摆摆手:“不用多说,我意已决。”
梁琪揣摩着,这秦司长八成也是对司局的风气灰心了,早在王司长克扣备菜丫头工钱时就灰心了。
又有人陆陆续续站在梁琪身边。
王司长紧锁着眉头,现下梁琪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几乎有一半之数。
恒王府的宴席规模不大,因此四司六局的白席人并没有全部到场,好比油烛局和果子局的人都没来。
算起来,还是剩下的人多。
可饶是如此,梁琪也太让人出乎意料了,已经伤了司局的根基。
组办四司六局说难很难,说简单也简单,司局不需要场地,主要的工作地点是在主家家中,把头儿只需要把白席人组织起来,来到主家家中操办即可。
最关键所在就是把宴席操办漂亮。
只要主家满意,钱自然就会发到把头儿手里,把头儿拿着钱发给底下的白席人,这一桩生意就算结束了。
梁琪只要能迈出第一步——争取来一桩生意,就能成功攒起司局了。
王司长惊恐地想,这小丫头片子似乎真能做到当吕把头儿的对手。
他心里掀起惊涛,嘴上却不肯退让一步:“梁琪,你以为投奔你的人多,你就能得意?这些人就是压在你身上的稻草,压得越多,你倒下得就越快。”
天知道他多想看梁琪争取不来第一单生意,被这些人用失望的眼神盯着的场面。
诚如他所说,到时候每一道目光,都是压死骡子的最后一根稻草,压的梁琪彻底失去斗志,灰溜溜得做回普通人。
梁琪心里也不平静,她真的没想到,这一呼,会有这么多人响应和支持。
这些人中有相识的,有脸熟的,也有一句话都没交谈过的,她知道这些人选择跟随自己不全是信任自己的能力,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吕把头儿被抓,急于撇清。
她有种黄袍加身的感觉。
但既然有人支持,从此她就不再是厨司的铛头儿,而是新司局的把头儿,她要对这些人的饭碗负责。
想到这一点,梁琪反而镇定下来,从此以后,她是新司局的把头儿。
哪怕这个司局还很弱小,撑不起四个司、六个局,但她也会像照料一颗种子一样,让这颗萌芽生长发芽,直至长成参天大树。
她没再搭理王司长的冷嘲热讽,而是对站在身边的所有人说:“大家来我这里录名字,等一有生意,我就通知大家。”
采荷立即去拿纸笔,她的心也在砰砰直跳。
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梁琪时,怎么都没想到最后会有这么多人站在她们身边。
她只是个备菜丫头,想不明白时局的巨大作用,只知道一心支持梁琪。
采荷很快拿来纸笔,铺在后院的一口带木盖的水缸上,又在旁边唰唰研好磨。
梁琪引导着众人一一上前写下姓名、职位、居住地等信息,方便她统筹安排。
这年头,白席人都是手艺人,能认字,但不会写,她便亲自代劳书写,不一会儿,一张四尺六开的宣纸上全写满了名字。
就在录写的时候,还有人犹豫再三,“倒戈”到梁琪录名字的。
王司长气得胃疼,干脆不管了,冷哼一声走出后院。
梁琪小心把宣纸折好,揣在怀里,说:“众位先归家吧,我会尽量寻生意,大家等我的好消息。”
白席人渐渐散去,恒王府后院又恢复平静。
梁琪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回到屋里,展开那张密密麻麻写着名字的宣纸,默默在心里盘算。
采荷推门进来,见梁琪有些愁眉不展,玩笑说:“新任吕把头儿,能不能提拔一下我啊?”
梁琪便笑了:“好说、好说。”
采荷走过去挨着梁琪坐下,目光落在纸张上:“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
梁琪微微摇头,不是没看出什么,而是看出来的结果让她发愁。
她指着宣纸上的名字细细说:“你看啊,这张纸上的名字一共有四十五个,其中四十个都是普通白席人。”
这些底层的白席人像梁琪和采荷一样,在四司六局受了压迫,不想再继续被压迫下去,希望能跟随一个同样底层出身的把头儿。
采荷明白其中的意思:“这四十个人是劳力,却不是顶梁柱。”
所谓四司六局,至少要有十名能挑大梁的台柱子,往简单了说,至少也要六名。
“帐设司必不可少,是定下整个宴席基调的关键;茶酒司除了供奉茶酒,更多的是帮主家调度,责任不是一般重大;菜蔬局和厨司是重中之重,必然不可缺;台盘司要负责清洗碗盏,少不得;对于讲究的大户人家来说,油烛局是锦上添花。”
采荷掰着指头算:“还差四个:果子局、蜜煎局、药香局和排办司。”
梁琪已经有了初步打算:“前两者暂时并在厨司中,果子局和蜜煎局的点心,很多时候都是厨司代做。”
“还有药香局和排办司。”
药香局主要负责宴席上用到的焚香、香炉、香料之类,是四司六局中人数最少的一局。
“可并入油烛局。”
油烛局本就是负责烛火壁灯之类,只需要再学习香料知识,想来不难。
“至于排办司……”
排办司的职责其实和帐设司有所重合,都有布置场地的活计。
采荷接话:“并入帐设司。”
“对。”
梁琪初步把四司六局缩减成四司两局,也就是需要六名台柱子。
她的目光落在名单上,除了方才的四十人,还剩五人不是白席人,这五人分别是:秦司长、田、邢二厨、油烛局的管事和菜蔬局的管事。
“台盘司秦司长可操旧职,厨司有田、邢两位厨子、油烛局和菜蔬局都有顶梁柱。”
采荷总结:“就差关键的帐设司和茶酒司。”
这两者是除了厨司外的重中之重。
先说帐设司,难点根本不在于有没有台柱子撑着,而是道具,此处的道具可不是假货,而是真材实料的珍宝。
布置场地,要用到名家字画、名窑花瓶、奇珍异宝……才能给主家撑面子,先前的李府不就是吗?
吕把头儿的四司六局生意好,很大原因在于他的底蕴深厚,积累下来的好东西多,有些大户人家都没有的好物件,吕把头儿有。
而梁琪手里,什么都没有……
再者,茶酒司也很重要,提供茶酒倒还是其次,还要为主家下请帖、排座次、斟酒奉茶、整体调度等。
这是大户人家的礼节,梁琪的厨艺再厉害,对于这些礼节也是陌生的,好比请帖怎么写?座次是据亲疏排,还是官职地位排?宾客之间有无仇怨?有仇怨的万万不可坐一起……
梁琪头大,觉得自己可能需要一个王熙凤。
“帐设司和茶酒司……”她叹了口气,“真是两块难啃的骨头。”
采荷也发愁,她们都是平民百姓,怎么可能对大户人家的规矩和人脉了如指掌?
“要是茶酒司的司长也在就好了。”
梁琪笑了下:“怎么可能?茶酒司的司长退路可多呢。”
能肩挑起茶酒司的人,在汴京城的地位必然不低,才能在高官富户之间游刃有余,即便吕把头儿出事,四司六局从此不成,也不至于投奔到梁琪小小女子旗下。
没看前来投靠的全都是底层人么。
恰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这会儿司局的人不都离开了吗?谁会前来?
“梁小娘子,是我,丁渠。”
梁琪忙去开门:“丁小娘子,是你啊,快进来。”
采荷不认识丁渠,上下打量一番,惊讶于这小娘子气质不俗,一身荆钗布衣难掩气质。
她认识的人中,梁琪的气质最好,可这丁渠和梁琪的气质不同,梁琪是活泼灵动的气质,像个出生的暖阳,丁渠虽说有些内敛,却莫名有股矜贵之感。
丁渠的叉手礼行得规规矩矩:“我在外听到了你们的谈话,知道你们在为帐设司和茶酒司为难,若是信得过我,把这两司交给我可好?”
采荷诧异极了:“连梁琪都没办法,你、你行吗?”
她倒不是瞧不起丁渠,有人能分担自然是好,可这两司最难,丁渠能行吗?
梁琪则没说话,心里默默有个猜测。
丁渠抿了下唇:“实不相瞒,我家是城北丁府。”
汴京城和历代皇城的格局大同小异,因北边坐落着皇城,向来是北贵南贱,能住在城北的,通常是富贵人家。
城北,丁府。
梁琪和采荷同时想起来,城北集雨巷,曾坐落着一座府邸,上边的悬匾写的正是:丁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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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新司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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