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烁本来是打算接上周嘉礼，再一起去机场接他朋友的，但周嘉礼得知对方落地时间是五点二十，就拒绝了易烁这个提议。
易烁主要是怕周嘉礼和秦衍单独待在一块儿会觉得尴尬，可周嘉礼并不觉得有什么，比起他每天要面对那么多陌生的患者，他和秦衍好歹还说过几句话。
秦衍看到只有周嘉礼，愣了愣，又问道：“易烁不来？”
周嘉礼在来的路上买了点羊肉汤。按照锦城这边的习俗，冬至是要喝羊肉汤的。他把牛皮纸袋子放在长桌上，微微笑着回应：“易烁接朋友去了，等会儿就来。
秦衍订的烧烤店是露天和室内结合的，露天的部分周围围绕着花丛，花朵的枝桠上面挂着各种颜色的小灯泡，在灰沉沉的天地间尤为显眼。
但这几日细雨连绵，纵使他们想对月饮酒也压根不行，谁在外面坐个几分钟，估计会被冻成傻子，所以秦衍选择了包厢。虽然少了点风情雅趣，但总比一个个冷得发抖要好。
秦衍心绪不佳地睨着周嘉礼，见他把包厢门关上，嘀咕道：“你还挺放心？”
“什么？”周嘉礼转过身来问。
秦衍咧开嘴笑笑，摇摇头，将话题扯开了：“我说他们怎么还不来，我都饿了。”
周嘉礼把袋子里面的羊肉汤端了出来，又找服务生要了四个碗，给秦衍盛了点肉和汤，说：“那你先垫垫肚子。”
秦衍也没客气，边吃边问：“周医生，易烁要接的是什么朋友？”
“说是之前在国外和他一起创业的朋友，”周嘉礼坐在秦衍的对面，“我也不太了解。”
“真的假的？”易烁创业秦衍是知道的，但没说是和另外个朋友合伙创业的啊，“会不会是唬人的？”
周嘉礼听笑了：“应该不会，他骗我们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秦衍埋头喝汤，心说骗我是没什么好处，那要是骗你呢？脚踏两条船的事多了去了，也不知道跟着去看看这个所谓的“朋友”，万一真是易烁的新男朋友呢？虽然秦衍觉得易烁不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秦衍自顾自地担心了许多，周嘉礼完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是百分之百信任易烁的。
易烁是在新机场接到的人，新机场距离市区有五六十公里，易烁决定走绕城高速。副驾驶不断地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易烁忍不住分神看过去——柯临捏着薯片包装袋的边缘，正吃得不亦乐乎。
夜晚走高速的人都开得飞快，飘下来的雨丝似乎不足以令他们畏惧，易烁看了两眼便收回视线，皱眉问：“你在飞机上没吃东西？”
“吃了啊！”柯临嘴里嚼着薯片，含糊不清道：“那也不耽误我吃零食。”
“......”易烁很难懂这个比他小两岁的男人跟个小朋友似的，整天抱着零食不松手。他无奈地摇摇头，说：“那你等会儿还吃得下？”
“能啊。”
易烁不说话了，专心地开着车。
等到了秦衍发来的位置时，恰好八点整，他们推开包厢，里面的烧烤味扑面而来。
还不等易烁介绍，柯临就满眼放光地扑了过去，张开双手撑在桌面上，眼巴巴地望着堆成山的烧烤：“哇！好香！”
易烁：“......”
秦衍瞅着柯临饿虎扑食的动作，吓得往后一仰，指着他问易烁：“这谁？”
易烁走了过来，把柯临赶到了秦衍那边去坐，答道：“我朋友，柯临。”
“和你在国外创业那个朋友？”秦衍瞪着眼睛问。
“对。”
秦衍心说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柯临向来大大咧咧，热情活泼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弯着眉眼笑起来，说：“你们好，特别高兴见到你们！”
秦衍干巴巴地笑笑：“你也好你也好！”
周嘉礼礼貌地点点头，给柯临盛了碗羊肉汤，贴心道：“喝点汤暖暖身子。”
“谢谢！”柯临端起来就喝了一大口。
易烁看着周嘉礼，又看看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碗，轻轻地哼了声，说：“外面好冷！”
周嘉礼立即懂了他的意思，忍俊不禁道：“那你也喝点汤暖暖身子。”说着，他就给易烁也盛了碗羊肉汤。
秦衍感觉吃到了狗粮，翻了个白眼想跟柯临吐槽，顺带想打听打听柯临和易烁到底是不是朋友？哪知柯临自顾埋头吃着碗里的羊肉，完全没有把他们的对话放在心上。
秦衍：“......”
柯临满心都沉浸在吃上面，他虽然爱吃，但也很挑剔的。在国外的那几年要不是有保姆跟着他去，他天天吃哪些白人饭能把自己饿死。
易烁没管他，偏头看着周嘉礼细嚼慢咽。他以前总说周嘉礼吃饭慢吞吞的，像树懒，现在看来也差不多。
桌子上的烧烤很快就被柯临席卷完，易烁简直没眼看，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易烁站起来，朝周嘉礼问道：“你还想吃点什么？”
周嘉礼还没答呢，柯临开口说：“都行都行，我不挑。”
“......”易烁无语：“谁问你了？”
柯临抬起头，茫然地“啊”了声，又埋头继续吃饭。
周嘉礼扬起嘴角，说：“我也不挑。”
易烁点点头，提着步子往包厢外面走，找到服务生点了不少吃的，又顺便去到外面抽了根烟。他烟瘾不算很大，但包厢内暖烘烘的，有点犯困，干脆抽根烟清醒清醒。
秦衍跟着出去了，天空中还漂浮着小雨，像是冬日清晨从雾中凝结的水汽。他双手搭在铁栏杆上，伸长脑袋往下面看，仅一眼就觉得心惊肉跳，脑袋又悻悻然地缩了回来。
易烁背靠着栏杆，咬着烟看向斜对面的第二扇玻璃窗——那是他们吃饭包厢里的玻璃窗，隐约可以看到里面墙壁。
柯临终于抬起头来没再低下去了，手上捏着铁签子，不满地说：“你们这儿的烧烤好吃是好吃，就是太少了。这串玉米粒还不够塞牙缝的，要在我们北京都是一整个或者半截儿的烤。”
周嘉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话，每个地方不同，吃的东西肯定都有不同的讲究，而且人家也没说什么贬低的话。
柯临把玉米粒撸下来，继续说：“你就是易烁喜欢的人吧？”
“啊？”周嘉礼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分量少这个问题，听到他这么说人都蒙了，片刻后反应过来还挺不好意思的：“他跟你说过？”
柯临点点头：“是啊，之前喝醉酒跟我说了好多关于你和他的事。不过我挺好奇的，你怎么会喜欢他？”柯临说话带着点京腔，语速也慢慢的，很好听！
周嘉礼皱了下眉：“易烁是个很好的人，我喜欢他好像没什么奇怪的。”
“哎，不是。”柯临又撸了肉串，边嚼边说：“他在国外的时候整天话也说不了几句，对谁都冷冰冰的，像根木头似的，都没人愿意和他玩。”
周嘉礼想起这些日子和易烁在一起的画面，易烁确实不爱说话，对于有些问题都懒得回答。对待人冷冰冰的这点周嘉礼倒是不觉得，反而像是对谁都表现出很生疏的样子，不愿意跟人亲近。
周嘉礼不知道易烁经历了什么，但性格的变化太大了，导致现在易烁这个人和过去挺割裂的。他沉默不语，包厢内除了空调的轰轰声，就只剩下柯临吃东西的声音。他侧头朝着关闭的窗户看过去，雨滴模糊了视线，他什么都看不清。
易烁把烟抽完，视线收了回来。
秦衍裹紧了衣服，朝他抬抬下巴问：“他真是跟你一起创业的？”
“那不然呢？”易烁表现得很冷漠，“难不成我真带个新男朋友来给周嘉礼看？”
“谁知道你的？”秦衍说：“都大半个月了，也没听你说你跟周医生和好了。”
“快了！”
“哦。”秦衍又问：“他那样子真的靠谱吗？”
易烁点点头：“挺靠谱的！”
柯临这个人幼稚单纯，跟谁都聊得来，看起来确实挺不靠谱的，就像是家里面最受宠的小少爷，每天除了吃就是喝，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但柯临对于无人机系统设计这方面研究得很透彻，只能说他的外表和他的能力不太匹配。
易烁是在无意间认识到柯临的——那是在国外某家做民用无人机的讲座上，那天易烁差点迟到了，紧赶慢赶到达阶梯教室时人都坐满了，他只能从后门进去。恰好柯临也来得晚，看见他准备偷溜进去时还大喊了声：“哎同学，你也迟到了？”
易烁挺无语的，冷漠地看了他几眼没说话，走到靠墙壁的最后一排坐下。柯临自来熟，看他的面孔像是东方人，就跟着坐在他旁边。
“你是哪儿的人？”
易烁不想理他。
“看起来像中国人，是吗？”柯临眨巴着大眼睛。
易烁再不想说话，也不能否认自己的国籍，于是“嗯”了声。
“那咱们是老乡啊，我是北京的，你呢？”，在国外以国称老乡，这几乎是每个留学生默认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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