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乐脸色明显僵了一瞬间，但也没多说什么，站起来和他们打完招呼就不说话了。他平常就是这样的性格，面冷，话也不多，只有在授课的时候才能娓娓而谈，在这种场合下通常都是边缘性人物。
幸好饭间的话题并没有在他的身上，聊得最多的就是易烁公司的事情，这令他倒是没那么紧张，但晚饭吃得也不多，小半碗饭下肚就不再动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合胃口。
周嘉礼敏锐地注意到了这点，问秦衍还要不要加菜，秦衍这才将目光挪回到裴乐的脸上，询问他还想吃什么？
裴乐摇了摇头，说自己饱了，秦衍低声问他：“真饱了？”
裴乐“嗯”了声，秦衍就摆了摆手。
柯临是个不客气的，又让服务员加了一份糯米排骨和一份蒜蓉虾蓉，还说中午没吃饱，下飞机的时候快要饿死了。
易烁跟他不是同个舱位，不清楚他在飞机上有没有向空姐索要零食，但看他吃饭狼吞虎咽的样子就知道他确确实实饿了。
易烁还没做什么，周嘉礼就给柯临倒了杯水，叮嘱他吃慢点。
易烁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吃醋，相反很感谢自己的朋友能够接受周嘉礼。上次因为柯临住在自己家跟周嘉礼生气，不过也是开个玩笑罢了，总不可能真把柯临扔在大马路上。
易烁的视线转向了秦衍那边，站起来说：“我出去抽根烟，你们慢吃。”
秦衍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也去抽根烟。”
裴乐微微拧了拧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但他溜得很快，没有回应裴乐。
这种园林式餐厅是不允许随便抽烟的，易烁跟着指示标去到了吸烟区，还没来得及把抽出来的烟点燃，跟着过来的秦衍就把打火机拿走了，再从他的兜里摸出烟盒来。
易烁叼着烟凝着他，意外道：“真抽烟？”
秦衍会抽烟，但几乎不抽，学这个也只是因为好奇，想知道烟吸进肺里是种什么感受。他半垂下头点烟，吸了口才说：“为什么不抽？”
说话时烟雾从嘴里飘出来，再往上升，眼前一片模糊。太久没抽烟的人吸入尼古丁会导致大脑缺氧，会觉得头晕，秦衍不得不伸手撑住了旁边的墙壁。
易烁啧了声：“抽不了就别抽了。”
秦衍摆摆手，问道：“你想问什么？”
“就你和裴乐的关系。”
秦衍缓了几秒，把烟取下来，眯起眼睛说：“他确实不是我男朋友，他不承认。”
“嗯？”这话倒让易烁有点懵了，他本意是想让秦衍说说和裴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承认？”
“不知道，他总是想离开我，有段时间甚至不想见我，我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秦衍想起和裴乐认识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和他拉扯，像是两人在下象棋，不断在楚河汉界的周围周旋，这种感觉劳心劳神，要不是秦衍毅力足够强，估计早就放弃了。
“我能感觉得到他喜欢我，但我不明白喜欢一个人为什么又要推开他？你知道嘛，在周医生出车祸那天晚上，我把你送去新区医院后就去找他了，但他没见我，后来大概是不忍心我在他家外边挨冻，居然给我叫了代驾让代驾把我接走。说来挺好笑的，我在他身上花费的精力比以往所有人都要多，我不想人生第一次谈恋爱是遗憾收场，所以就天天去锦川大学堵他，有时候去他授课的教室听课。直到这段时间我们的关系终于缓和了不好，他同意跟我从朋友做起。”
秦衍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在苦笑，他把烟摁灭在垃圾桶上面的凹槽里，伸手挥走空气的烟雾：“但我这个人耐心不多，不想继续当朋友，所以才说他是我男朋友。”
易烁安静地听完这几段话，从秦衍的只言片语中能感觉到裴乐是个比较狠心、且冷漠的人，恰如他们在一个小时前见到的那面，裴乐给人的感觉并没有那么好，所以易烁不知道秦衍喜欢裴乐什么。但喜欢这个东西本来就不是旁人能说清楚的，就像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周嘉礼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明明自己也没那么优秀、没那么好！
易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劝秦衍不要放弃但又怕他到最后会输得很惨，劝秦衍现在就放弃但又怕他多年后想起来会后悔，左右为难，易烁最后选择了闭嘴。
园林式餐厅是四四方方的，长廊周围的绿植随着夜风吹过摇曳不停，似乎被困在这方天地也没有任何意见。秦衍抬头看向照亮天际的弯月，幽幽开口：“月亮也总会变圆的，不是吗？”
易烁同样抬头看去，他没有那么多可以诉说的心事，只觉得现在的所有都很好。
真的，很好！
“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有问题也可以随时问，我没办法给你解惑的就让周嘉礼给你解惑。”易烁垂下头，捏了个拳轻轻垂在秦衍的左肩下方的位置。
秦衍拍拍他的手背，笑道：“没问题，到时候还得请教周医生该怎么谈恋爱，反正你我就不指望了。”
“......”易烁觉得被他看不起了，试图狡辩，“我现在和他很好，我们半年多没吵过架了。”
“那是人家周医生包容你。”
虽然很不想承认秦衍说的，但确实是实话，易烁没吭声，扭头就往包间走去。
易烁和柯临分别打了车，柯临的车先到，易烁和周嘉礼稍微等了几分钟。
裴乐站在秦衍的右侧方，不说话也不笑，只小幅度地点头和他们告别。等到餐厅门口只剩下他和秦衍了，他才开口说：“为什么说我是你男朋友？”
秦衍扬起个开朗的笑，眼眸里倒映着他的影子：“迟早都是！”
“别太自信了。”
“自信是好事。”
裴乐不想和秦衍多做口舌之争：“我要回学校了。”
“我送你！”
“嗯。”
*
一代产品已经投入到了生产当中，公司又开始研发二代产品，虽说没有之前那么忙，但还是时不时要加班，幸好他们公司加班还有加班费。
周嘉礼再也不用跟着易烁去公司了，他回到了口腔医院上班，刚踏进门口许倩就迎面送来了一束花。
他抱着花看了看是什么品种，温柔笑着：“也太隆重了吧！”
许倩说：“周医生复工当然得隆重了，毕竟是咱们医院的主心骨。”
钟楠本来想给他个拥抱，但看到那束花以及想到周嘉礼现在是名草有主，所以就放弃了，只打趣道：“师哥，你在我们医院的人气都快高过我了！”
钟楠性格大方，是真正的和谁都能聊到一块去，所以人缘也很好，有他在的地方几乎不会冷场，自然很受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喜欢。
周嘉礼：“等什么时候团建，你高歌一曲，你的人气就比我高了。”
许倩：“对啊钟医生，你唱歌那么好听，多唱唱歌就把我们医院新来的小妹妹的芳心俘获了。”
钟楠摆摆手：“不了不了，我这人害羞。”
其他人：“？？？”
“哎周医生，”许倩还没来得吐槽几句，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年前钟医生发的照片里怎么还有个男人？”
周嘉礼当然知道许倩说的是谁，只是他以为钟楠会把他有男朋友这个消息散播出去了，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守口如瓶，于是他回答：“我男朋友。”
之前想要给周嘉礼介绍对象的陈医生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结巴地问：“你......你说什么？”
“我说是我男朋友。”
陈医生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你说你有个谈了七年的对象，就是他？”
周嘉礼点点头。
“不是，你喜欢男的啊？”
周嘉礼“啊”了声，对这种疑惑并没有很在意。
陈医生摸摸脑袋，有点尴尬：“那我之前还给你介绍我老婆的闺蜜的妹妹，我真是该死啊，早知道你喜欢男的我就给你介绍男的了......”
许倩连忙打住：“陈医生，你要拆散人家那才是真的该死！”
说说笑笑过去了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周嘉礼招呼着大家回去上班，自己抱着花回到了自己的诊室里，换上刷手服的时候还有点恍惚，仿佛出车祸还是昨天的事情。他仍然记得那天打了卡就驱车往秦衍家赶的场景，那种想要把事情解释清楚的迫切从未有过，他太害怕易烁又消失不见了。
幸好，易烁这次并没有离开！
幸好，所有的误会都还能解开！
他拿出手机拍了张花的照片发给易烁；【医院同事送的！】
易烁开完会才回复：【有我买的好看吗？】
周嘉礼；【这也要比较？】
易烁：【不比，晚上我也给你带，回家后都养在花瓶里。】
周嘉礼笑笑：【好。】
发完消息，易烁办公室的门正好敲响了，他放下手机，说“进”。
来的人是易清曼。
易烁指了指落地窗背后的皮质黑沙发：“坐。”
“好。”易清曼坐下，看着他，“哥，你找我什么事？”
易清曼内心有点忐忑，手指紧扣在一起，毕竟易烁从来没有私下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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