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晚勾了勾唇角，他什么都有吗？他其实什么都没有。
但他不想和吴楚乔深入讨论这个问题，而且吴楚乔看上去也不想和他深究，吴楚乔随口发泄一下，他还有繁重的工作任务没有完成。
分好任务后，夏天晚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他和裴怀山甚至帮沈雨然分担了一点工作，沈雨然愿意相信他们。
尽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能相信的事情和人，但她仍相信美好存在，阳光永远比黑暗有更强大、更震撼人心的力量。
八个人一起默契地孤立了戴黑框眼镜的男人，不仅不敢信任他，反而时时刻刻提防他。男人偶尔会试着和他们闲聊，讨论工作上的事情，然而这个时候，认清他真面目的众人，已经没有人愿意和他交心。
信任建立起来很难，坍塌的时候却只需一瞬。
裴怀山没有将多出来的工作当做负担，做这种总体性的工作在某种程度上让他感觉到安全。
他像AI一样，吸收接纳所有新奇的东西。
夏天晚看上去没什么好心情，但也不摆烂，在这个办公室里，不能干这个，也不能干那个，其实非常压抑和憋屈。
他一边修正自己的工作，一边替沈雨然做一点工作，一边还和无聊的人聊一会儿天。
堪称多线程同时处理多个工作的典范。
这对某些人来说，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技能，对夏天晚来说，他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状态。
人往往都是被迫成长和开发的。
很多人对戴眼镜的黑框男人爱答不理，甚至表现出恶意，唯有夏天晚会对他发来的消息有所回应。
人的善恶有时在一念之间，恶也分小恶和大恶，很多时候界限并不清晰分明，在无数个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选择中，只能说，俗人就是俗人。
夏天晚并非认为NPC男人是无心之举，也不觉得男人是个好人，他只是觉得任何人都不能走到绝路，走到角落。
有些人没有强大的调节能力，容易走极端。
如果这个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对男人表现出强大的恶意，也许是一件危险的事。他不相信男人，但也不让他完全一个人。
在近乎封闭的空间里，他们做不到对NPC男人彻底无视和远离，既然如此，彼此间的界限应该模糊一些。
夏天晚一直认为，对生活中的东西没有掌控力是可怕的。
夏天晚没事和男人聊聊天，还能知道男人心里在想什么，对他来说，在同样的时间里，做什么都是消耗。
讨论过后众人的工作效率变得高效起来，这是夏天晚虽然不喜欢开会，但又总在公司里组织会议的原因。
开会开会，一开就会。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众人又合了一稿。
这次的版本看上去还像那么回事，之前的版本是小孩过家家，看了辣眼睛。
再次讨论过后，众人又挑出来几个小毛病，回去继续完善，半小时后再合一稿。
夏天晚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他一偏头，看到了裴怀山转向自己的脸。
夏天晚以为自己幻看了，裴怀山没事绝对不会看自己，夏天晚刚刚很快偏头，回头想了想，又想确认一下。
他看到裴怀山直接走了过来。
“需要我帮忙吗？”夏天晚有点恍惚，印象中，裴怀山主动向他走来的时刻太少，好像都是他死皮赖脸的找裴怀山。
其实裴怀山每次来找他的时候都会让他感到惊诧，但那些时刻都是他和李伦在一起的时刻。
现在想想，他没有多讨厌裴怀山，反而有些期待，看裴怀山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很期待和裴怀山的竞争，直到产生胜者。
裴怀山停在他身后，看着他的电脑屏幕说:“你的表格里有个地方写错了。”
夏天晚脖子后倾，整个人似乎往后仰了一下表示诧异，半天没有说话。
裴怀山的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在他脸上，但两人之间并未形成明显的压迫感，”你难道不好奇是哪个地方吗？”
“好奇。”夏天晚两手交握，“但我更好奇你怎么会发现。”
裴怀山不咸不淡地说:“哦，刚刚讨论的时候看到的。”
夏天晚更惊诧了，“你把整篇报告的内容都看了一遍吗？”
这听上去是不可能的事。全篇报告有几十页，如果认真详细地都看一遍，需要花费大量时间。
裴怀山停顿了一下，“没有，只是刚好扫到了你的那部分。”
夏天晚点点头，给裴怀山留出空间，裴怀山走近给他指了指。
夏天晚忽然想起，李伦和裴怀山的感情，当初说不定就是这么升温的吧，狭小的空间，贴近的距离，相似的磁场，共同的思想。
夏天晚抬起头，看着裴怀山英俊专注的侧脸。
他在一瞬间理解了李伦。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裴怀山忽然问。
“没有。”夏天晚坦坦荡荡地说，“随便看看。”
他说得诚恳又真挚，脸上甚至没起一丝波澜，裴怀山抬起头，给他指了指需要修改的地方。
夏天晚的视线定格在屏幕上，瞳孔几不可察的放大，“没想到这个地方竟然写错了，我检查了两次，全没发现，有时候人自身的问题，自己是看不到的，别人才能看到，谢谢。”
“不客气。”裴怀山淡淡地说。
“你为什么要帮我？”夏天晚忽然问。
给自己最强劲的竞争对手找出致命错误，夏天晚认为自己不理解很正常。
裴怀山直起身子，说：“别太早出局，你还没看到我更帅气的样子。”
夏天晚：“......”
夏天晚看着裴怀山优雅地离开，抬手扶了扶额头。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上午灿烈的阳光，变成了下午温煦的样子。
办公室里黯淡了一些，太阳再往西边走走，就更暗了。
此时已经快到下班的时间，众人的工作也完成得差不多，孙浩的稿子改了好几版，得到了老板的认可，宋芊芊的合同流程也走完了，王思为比较惨，她要时刻关注老板有没有给她安排新的活儿和指示，其余人都在为大报告努力。
最后一次讨论后，报告的版本从v0.1变成了v0.8，众人大致扫了一眼觉得没问题后，敲定内容发给了老板。
“提前完成工作的感觉，真好啊。”沈雨然伸了个懒腰，趴到窗台上看外面的太阳。
最后的合稿是吴楚乔完成的，他专注紧张地全文检查过一遍后，点击了发送，上传后是巨大的空虚，他坐在工位上放空自己。
王思为当下没活儿，走过去恭喜他:“你们的工作完成了吗？恭喜恭喜，终于可以放松了。”
吴楚乔摸了一把脸，脸上没有太多喜悦，“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能放松。”
王思为给他点赞:“怪不得你在大厂能驰骋这么多年，你每次绩效考核成绩一定不错。”
吴楚乔笑了笑，似乎放松下来，和王思为谈心。
没到最后一刻，心里不太踏实，但眼下已没有别的事情可干，转移工作的注意力稍稍让自己心安，众人在工位上摸鱼，快下班的时间，是摸鱼的最好时候，女同胞们凑在一块叽叽喳喳，夏天晚无所事事，余光瞥到一旁的裴怀山，裴怀山选择休息的方式和别人不同，他休息的方式是看电脑里的资料，修改升级自己的代码。
夏天晚：？
行吧，说不定讲来会派上用场。
裴怀山在他心里一直是一个和常人不太一样的存在，他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但一直做着很多最寻常普通的事情。
他其实也是一个普通人，不知不觉中，夏天晚看了裴怀山一会儿，直到裴怀山转过了脸。
夏天晚一瞬间莫名其妙慌神，心怀鬼胎地站了起来，装作要出去的样子，他思考了一下，决定加入王思为和吴楚乔的谈话。
只有他俩的对话，他说不定勉强能插进去。
然而，他刚走过去，看见吴楚乔的脸色变了。
吴楚乔收到一封新的邮件，邮件是老板发来的，老板看了他们的报告后，紧急提出一条意见。
所有人都回到工位上查收邮件，方才祥和温馨的办公室立马一片兵荒马乱，挪动桌椅的声音，鼠标点击的声音，此起彼伏，老板新提的意见只有一条，确认后他们感到天都塌了。
王思为直接盯着吴楚乔的屏幕说:“场景好熟悉，这是打工人最想崩溃的瞬间，让人如何不心碎呢。”
吴楚乔脸色即刻变差，侧脸紧绷的肌肉勾勒出冰冷清晰的线条，握鼠标的手似乎在轻微抖动，“方案需要大改。”
老板在邮件里讲他最新得到了消息，和对方公司沟通之后决定换个方案，要求众人在之前的报告基础上进行修改，并给出修改思路。
宋清理了理邮件后很崩溃，往椅背上一靠，说:“还修改什么呀，重写得了。”
宋芊芊读了两遍邮件内容，不太明白，她问:“我们是不是要给原先的报告换个皮肤？”
夏天晚单手撑着下巴，目光中透着一点森然冷意，“换个皮肤？明明是换血。”
此时，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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