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所有人聚集到驾驶舱里。
世事有时真的玄妙,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有时候需要放松,需要不紧张,允许一切发生,事情就会发生。
夏天晚和裴怀山允许自己放松,允许自己摆烂,允许自己接触一切,发现这艘游轮竟然走反了,如果按照北斗七星指示的方位看,游轮明明在往南行驶,与北方背道而驰。
“怎么回事?”孙浩看着众人,神色焦虑。他背着手,在驾驶舱里走来走去,出现问题他没法问机器,只能问人,反正机器的所有错误,最终都能归结到人的错误上。
夏天晚皱了皱眉。
裴怀山在操作台上检查了半天,其余人在一旁当气氛组,过了一会儿后,他说:“驾驶台上的方向盘坏了,指示的方向是反的,我刚刚修了一下,应该没有问题了。”
听到这个理由,宋清松一口气,听上去不是大问题,只要能修好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她感慨:“谢天谢地终于好了。”
王思为则有些后怕,不敢想象他们如果没发现这个问题,一直往南行驶会怎么样,她捂着胸口说:“幸亏早点发现了,不然我真的不敢想象后果。”
孙浩此时刚反应过来:“好了吗?我怎么觉得游轮走的方向和刚刚一样呢?”
沈雨然对孙浩不是很看得惯,话里带一点怼人的意思:“游轮方向已经变了,你没感觉到而已,何况海这么大,你看不出来很正常。”
宋芊芊激动地看着裴怀山:“如果没有学长,这趟旅程我们肯定走不下去。”
她正说着,感觉身上有寒意,一回头,果然夏天晚直勾勾盯着她。
宋芊芊抿抿唇,她现在对裴怀山只有欣赏和一点崇拜之意,没有别的任何乱七八糟的感情,夏天晚不必如此像防贼一样看着她。
宋芊芊小声告诉夏天晚:”你放心,我没有不该有的想法。”
自从上次夏天晚告诉宋芊芊裴怀山的性向后,宋芊芊果断放手,她是有原则的。
夏天晚:“嗯,我知道,就算你有,也没用。”
宋芊芊:“......”
宋芊芊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弱弱地说:“你是裴学长的情敌,又不是他情人,干嘛对我严防死守?”
“......”夏天晚眸光一动,“有吗?傻孩子,我只是在拉你一把。”
宋芊芊:“你这么善良吗?”
夏天晚:“......”
夏天晚有点词穷,懒得解释,瞥她一眼:“发现游轮走反还有我的功劳,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荣耀,懂?”
宋芊芊:“懂懂懂,我还以为勾起了你的伤心事呢。”
夏天晚:”......”
一段小插曲结束,裴怀山不敢大意,将操作台上的其他仪表盘全检查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后,才起身做了一个深呼吸。
此时已经深夜。
“你们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宋芊芊忽然说。
王思为竖起耳朵:“好像不是有什么声音,而是有什么东西拍打船舱。”
沈雨然瑟瑟发抖:“干嘛?你们不要吓人啊,我胆子小。”
夏天晚打了个哈欠:“放心好了,没有女巫,不是人在搞鬼,就是大自然在闹脾气。”
游轮晃了一下。
沈雨然尖叫出声。
“我出去看看。”夏天晚率先走了出去,身后立马有人跟出去。
暴风雨来了。
外面一片漆黑,强风吹拂,甲板上噼啪作响,一冒头,巨大的阻力将人又吹了回去。
夏天晚一个没站稳,往后退了半步,人类的力量和重量在自然面前不值一提,强大的冲击力几乎令他无法反抗,难以站稳时,他忽然感到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
裴怀山扶住了他。
云层低压,像黑色的浓雾,月亮完全被遮挡,海面上有一点微光,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远处的海浪翻涌向前,夹杂着巨大的水浪拍打声,铺天盖地的风声和铺天盖地的浪声合奏出磅礴的交响乐,人类的声音渺小无力,像被扼住咽喉,无法出声。
与此同时,巨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打在海面,温度骤降,雨丝冰凉,宋清和王思为退回去,她们不太懂,问:“暴风雨?是不是很危险,我们该怎么办?”
夏天晚擦去脸上雨丝,说:“感觉这场风暴不算太大,大家都回自己房间,洗漱睡觉吧。”
宋芊芊:“这么稳吗?”
夏天晚:“除了不乱跑,我们还能做什么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裴怀山把游轮调成风暴行驶的模式,这艘游轮高度智能化,驾驶室里几乎不需要留人,众人抱团小心回到各自的房间,沈雨然和宋芊芊叮嘱其他人:“你们记着开对讲机啊,有事儿随时联系。”
夏天晚和裴怀山回到房间,简单洗漱过后都躺到床上,阳台的窗户关得很紧,但外面呼呼的风声和雨声还是传了进来。
明明很困了,但夏天晚睡不着,甚至无比清醒。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起初还害怕自己翻身的声音影响到身旁的人,后来才发现不用在意,因为裴怀山也没睡着。
裴怀山的床上也总传来沙沙声。
“你睡了吗?”
黑暗中,夏天晚睁开眼睛。
裴怀山:“没有。”
夏天晚:“原来你也睡不着。”
裴怀山的声音平稳温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睡不着。”
夏天晚打开床头的灯,啪的一声,房间里亮起柔和的橙黄光线。
“在暴雨天最适合喝酒和聊天,我不喜欢喝酒,我们聊天吧。”
裴怀山坐了起来,靠在床头,虽没有答应,但表示默许。
夏天晚看着裴怀山:“你害怕这场暴风雨吗?”
裴怀山目光落在自己身前:“你不是说这场雨不严重吗?”
“哦,那是我瞎说的。”夏天晚说。
裴怀山偏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复杂,又转回去。
夏天晚勾了勾唇:“我还以为你完全不害怕暴风雨。”
裴怀山:“人类对自然一定要有敬畏之心,毕竟牵扯到生死。”
夏天晚又问:“如果我们回不去,你会害怕吗?”
这一次,裴怀山沉默了,隔了一会儿,他才说:“曾经很害怕,现在不怕了。”
夏天晚双眼陡然变大,“为什么?”
裴怀山欲言又止:“应该没有人不害怕死亡,可是活着是为了什么,如果你能回去,你又想干什么?”
夏天晚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活着,想少留一些遗憾,来人世一趟,总要留下一点东西。”
裴怀山很会抓重点,他问:”所以,你的遗憾是什么?”
外面狂风大作,如同世界末日,房间里却异常安静,夏天晚偏头,朝裴怀山眨了一下眼睛,裴怀山错愕两秒,听见夏天晚缓缓说:“秘密。”
裴怀山露出让夏天晚感到自责的目光:“我不可以知道吗?”
这次轮到夏天晚错愕了,他大脑短暂空白一片,然后开始思考裴怀山的语出惊人。
他们之间的关系,普普通通马马虎虎,但关于他个人的遗憾,是非常私人的事情。
“你可以知道。”夏天晚笑了笑,“今晚貌似是说话的好时候。”
裴怀山安静坐好,洗耳恭听。他好像一点都不会尴尬或是扭捏,仿佛认定他有资格知道。
这也是令夏天晚十分错愕的缘由。
“每个人在死亡之际,一定懊丧过没有珍惜时间,好好活过,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但是活着的人,很少有这种烦恼。”
“什么是有意义的事?”裴怀山问。
夏天晚略一思忖,“有些意义是社会给你定义的,有些意义是你自己定义的。很多事情在某些人眼里或许毫无意义,但在另一些人眼里,也是有意义的,那是他体验生命的方式,也是他和世界连接的方式。”
裴怀山的目光更加令人难以捉摸:”你想这么多吗?”
夏天晚神情无比宁静,“我从小到大,几乎都享有最好的资源,但不妨碍我有很多烦恼,老天有时候不公平,有时候又很公平,女娲造人的时候给每个人穿上不同的外衣,有的华丽,有的朴素,却赋予他们相同的内核,他们都要经历开心、难过、乐趣和苦难。”
外面的风声和雨声依旧很大,拍打着船舱,游轮偶尔晃动,总体保持平稳前行。
裴怀山顿了顿,犀利地说:“你好像有一点悲观,你赋予所有事意义,但对你来说,很多事情都是无意义的。”
夏天晚愣住了。
沉默蔓延,暴风雨肆虐的声音便格外清晰。
裴怀山:“你的言语间处处透露着洒脱和超然,你似乎一直强调接受自己,接受一切,哪怕一生平庸,哪怕孑然一身,又怎么样呢,都没有关系,你总强调那是活着的意义,但是,不是你的意义。”
夏天晚闭上了眼睛,有一些难事他没有战胜,有一些苦事他没有坚持,有一些体验不够深刻,有一些感受也没有和它彻底和解。
他明明有很多遗憾,为什么要装作和生活和解?
他想重新回到人世,很想,非常想。
“困了,晚安。”
夏天晚躺了下去,明显不打算再聊。
裴怀山望着他清俊的侧颜,痴痴看了几秒,关掉了床头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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