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浩的回答让房间里又沉默了半分钟，夏天晚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身前的地面，同孙浩一起沉默着。
事情的真相已经查明，宋芊芊抓着宋清和王思为，再度哭了出来。
绷紧的身心忽然放松，这些眼泪不知道是为好友而流，还是为她们波动的未来而流。
她指着孙浩说：“他要受到惩罚！”
孙浩冷笑一声：“拜托，这可不是现实世界，也不是法治社会，这是丛林，我们是动物，是狼，是山羊，是狮子，你明白吗？”
宋芊芊的哭声逐渐停止，神情也逐渐呆滞。
此刻宋清问了一个众人必须要面对的问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里，孙浩一定会受到法律的审判，但是现在是在求生游戏里，只有系统可以给他审判。他们不是法律，也不是沈雨然本人，无权决定孙浩的去留。
在游戏里，孙浩只要不违反游戏规则，他可以做任何事。
游戏里没有法律。
起码在游戏结束之前，孙浩依然会逍遥地活着，他们将和一个杀人犯一起共存在这个游戏里。
裴怀山看向孙浩：“从现在开始，如果你还想寻找下一个沈雨然，我想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你，我希望你明白，这不仅仅是一个警告。”
裴怀山声音稳沉，里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如同命令不可违抗。他的神色是淡漠的，目光冰凉压抑，薄唇轻启：“孙浩，举头三尺有神明。”
宋芊芊听着，打了个寒颤，裴怀山的压迫感太强，孙浩也愣住了，静静看了裴怀山几秒，才突然开口：“谁不是装的呢，谁不自私，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裴怀山并不理会他，当没看到。
窗外是一片漆黑，今夜无月，海面风平浪静，偶尔才有一点海潮翻涌的声音，现在已然深夜，停下来休息的海风和水汽趴在窗面，安静地聆听着世界的心跳。
孙浩忽然乏了，上下眼皮打架，心里也很烦躁，他说：“我要休息了，你们可以走了吗？”
夏天晚率先转身：“走吧。”
事情已成定局，此时深夜，疲惫感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心脏一阵一阵的发紧，夏天晚有点难以站稳，他往回走，余光里搜寻裴怀山的身影。
一扭头，裴怀山已经站在他身边，等着和他一起回去。
夏天晚愣了一下，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感蹿了出来，他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往回走。
一出走廊，宋芊芊再次嚎叫起来：“我不敢一个人住，我们可以三个人住一个屋子吗？”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宋清和王思为，宋清和王思为对视一眼，王思为说：“我知道你害怕沈雨然住过的屋子，但是我俩的房间只有两张床，住不了三个人，这样，你重新开一间房，还住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可以吗？”
宋芊芊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我可以打地铺，我不想一个人住。”
宋清听上去也有些为难：”三个人住确实不太方便，打地铺很难受的，你放心，孙浩现在已经不敢轻举妄动了。”
“孙浩根本一点也不值得信任，谁知道他会不会再把人推下去呢。”
宋芊芊呜呜哭了起来，宋清和王思为一时间手足无措，最终宋清不忍心真的让她一个人住，于是说：“好吧，你跟我们住，我们把两张床拼在一起，说不定能睡下三个人。”
宋清看向王思为，征求她的意见，王思为轻轻呼出一口气，眉头并不舒展，点了点头。
三位女性的问题解决之后，夏天晚和裴怀山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夏天晚此时肚子饿得咕咕叫，他小口喝了一口水，而后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对他而言，温暖可以缓解饥饿。
尽管身心俱疲，躺在床上却不容易入睡，床头的小灯散发着微弱的光，照在两张清瘦的脸上。
夏天晚感叹：“现在我们只剩六个人了，沈雨然命苦。”
裴怀山看着天花板：“可能这就是命，你信命吗？”
夏天晚：“我是唯物主义者，但是我什么都信一点，对玄学保持敬畏，有时候人类很伟大，但有时候又很渺小，我们所了解和知道的可能真的只是冰山一角。”
裴怀山：“命运说不定像掷骰子，不可控但也可以相对可控。万事万物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说不定都有迹可循，只是太复杂了。”
夏天晚偏过头，看着裴怀山问：“你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感悟？”
裴怀山：“天体物理的书里。”
夏天晚：“？”
裴怀山解释：“有一次我们见面，你不是拿着一本天体物理的书吗？”
“啊～”夏天晚的尾调微微起伏，明媚的记忆飘在昏暗的房间顶，“原来你去看了我看过的书。”
裴怀山：“嗯，我当时想知道你这种看上去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怎么能看进去这种书。”
夏天晚：“......”
“话说回来。”裴怀山一边解自己衬衫的扣子一边说：“你难道没有怀疑过我吗？我的嫌疑明明很大，如果是我将沈雨然推下游轮呢？”
夏天晚原本看着裴怀山的脸，后来视线随着裴怀山的手一路下移，裴怀山此时已经解开了三颗衣扣，露出白皙紧实的胸膛，夏天晚的目光避无可避的迎上去，又不自觉的上移，落在裴怀山眼睛里，装作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你会这么做吗？”
裴怀山彻底解开了所有的扣子，“不到最后一刻，你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天使，还是恶魔？”
夏天晚的视线没有下移，但他知道裴怀山现在已经解开了所有的衣扣，他的意识有些迷离，如同深海之下水在沸腾。
“孙浩说我们总有卸下面具的一天，到那天人性会坦诚相见。”
裴怀山安静思索片刻：“说实话，自私是人的底色，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天使，还是恶魔。”
夏天晚转回头：“起码目前我完全信任你，不然不会替你说话。”
裴怀山一直追问，他好像很想知道这个问题最原始最深刻的答案，试图打破砂锅问到底：”你为什么信任我？”
夏天晚快被这个问题问烦了，身上的疲惫感也更深，他说：“可能是人的直觉或是本能，不想要这么虚的答案的话，我认为你如果是恶魔，应该是一个道行比较高的恶魔，手段不会像孙浩一样如此拙劣。”
裴怀山听闻，若有所思，他像回应夏天晚，也像自言自语地说：“我喜欢那个听上去虚的答案，喜欢人和人之间看上去没有道理的关系和缘分。”
裴怀山说完，发现夏天晚睡着了，床头传来悠绵的呼吸声。
疲惫让睡眠成为自然而然的事情。
裴怀山安静看了一会儿夏天晚的侧脸，关上了床头的灯。
他不知道，夏天晚究竟有没有听到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第二天清早，餐厅里除了孙浩，一个人都没有。
孙浩成了众人之敌，所有人都防备他，警惕他，远离他。
宋清和王思为早早把一天的水和食物放在众人房间门口，减少人和人之间的接触。
与其说她们不再信任孙浩，不如说她们开始不信任所有人。
在生存资源极其有限的条件下，任何文明社会都会退回到弱肉强食的原始社会。
夏天晚一边在窗边晒太阳，一边吃自己的早午餐。
裴怀山吃完饭，换好了衣服，夏天晚迅速把牛奶灌进胃里：“你要去找碎片吗？等等我，现在最好不要单独行动，我们两个要牢牢绑定。”
裴怀山好像对这句话很满意，他安心等夏天晚，“除了找碎片，今天还要检验海水淡化的成果。”
地图碎片一直没有找到，严重打击着所有人的信心，找到后面，甚至没人愿意找了，反正他们已经有了地图上标注的出口和方向。
裴怀山和夏天晚倒是勤勤恳恳，一直还在寻找。
裴怀山对夏天晚的坚持很意外，夏天晚告诉他：”有时候，无用即有用。”
裴怀山好奇：”无用有什么用？”
夏天晚随口说：“心理安慰，可能是东亚人骨子里就有的东西，无用的努力也会让人找到可以栖息的地方。”
吃完饭后，夏天晚和裴怀山先去看过滤淡水的装置。
孙浩让裴怀山感受到了强烈的紧迫感，恶劣的生存环境是培养恶魔的温床，何况现有的水资源很难支撑他们一直走下去，到最后，人性的本能会让大家都成为孙浩。
裴怀山将海水装到一个容器中，利用太阳将海水晒热蒸发，水蒸气凝结后又被接到相连的一个矿泉水瓶子里。
他将矿泉水瓶子取下来，“虽然成果很少，但看上去似乎成功了。”
夏天晚无意识抿了抿唇，心中仿佛流过清泉，水是生命之源，他看着瓶子里透明的液体，整个人轻松愉悦起来。
“我们终于有自己的饮用水了。”
“效率低下但可行，只要可行一切都好说。”
两个人正沉浸在喜悦中，遥远的天际忽然传来异动，夏天晚扭头问：“什么动静？”
裴怀山摇头：“不知道。”
“该不会是鲨鱼吧？”夏天晚又随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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