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山看了男人几眼后,低头,拿起手边的菜单说:”员工休息室里有一张传单,上面有逃犯的照片,和刚刚进来的男人是同一个人。”
夏天晚也移开放在男人身上的视线,避免引起男人的警觉,”我说你刚刚上厕所的功夫怎么有点久,话说,我们是不是该报警?”
裴怀山声音低沉,一字一句交待:“我去报警,你盯着他,他包里有金属器具,小心。”
夏天晚抬眸,看向男人腰间的小包,包里有一个长条形的凸起,看着像一把刀。
他倒吸一口凉气。
男人坐下后不久,把包摘了下来,等他想起来要点喝的时,又小心翼翼地把包背在身上,走到点餐台。
男人一长串的动作连贯丝滑,夏天晚没来得及将消息告诉宋芊芊,男人已经走到了点餐台。
他长久注视菜单,眼神里透露出一点笨拙,最后点了一杯橙汁。
点完饮品后男人坐回到他的座位,他没有把包取下来,直接背在了身上。
他谨慎地观察着四周,不想让自己看上去拘谨而无措,学着旁边的人的动作,让自己看着像一个普通的、在咖啡店里坐坐消磨时间的人。
他学着旁人,打开手机,一手上下划拉。他尽量放松,但越是刻意,越显肢体不协调,看上去有点滑稽。
很快,一杯橙汁做好了。
孙浩忙着擦桌子,裴怀山在休息室打电话,夏天晚端着两杯咖啡,将宋芊芊叫到一旁,两个人窃窃私语,王思为只好让宋清先撑着,她亲自去送这杯橙汁儿。
王思为端着橙汁儿朝男人走过去,男人邻桌的小孩儿看到橙汁儿后,兴奋地跑向王思为,趁王思为不注意,伸手拿走了橙汁儿。
王思为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说:”客人稍等,这杯橙汁儿是您点的吗?”
小孩点头:“对,我点了一杯橙汁儿。”
在咖啡厅里,橙汁儿是个小众饮品,一般很少有人点,但王思为依然不太放心,她问:“您是哪桌的客人?”
小孩指了指旁边的桌子。
王思为心里一乱,在她阻止小孩喝橙汁儿之前,小孩已经尝了一口,并发出好喝且幸福的声音,“哇~”
王思为急了,无措地说:”您拿错了,这杯橙汁儿不是您的。”
“你对着一个孩子急什么?”小孩的父亲站了起来,“再说我们点了橙汁儿,就算没点,把钱给你不就行了?”
小孩站在父亲身边,也跟着说:”就是,我拿了就是我的橙汁儿。”
王思为皱皱眉头,橙汁儿小孩已经喝了一口,只能先这样,她再去做一杯,没有别的法子,如果先下单的客人不满意,她只好一会儿和另一位客人解释,王思为服了个软:“您慢用。”
她转身要往回走,拿另一杯橙汁儿,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们刚刚喝的橙汁儿是不是我的那一杯?”背包的男人放下不怎么好玩的手机,问王思为。
王思为看一眼桌号,心里十分无助,她硬着头皮答:”是的,您放心,我很快给您再拿一杯过来。”
男人玩手机玩得非常无聊,他等一杯饮品等了很久,心里也有点火气,扭头就对小孩的父亲说:”以后管好孩子,不该碰的东西不要碰。”
小孩的父亲一听,当场站起来发飙:“你什么意思,我怎么管孩子还要你教啊?”
男人很平静地坐在椅子上,他甚至没有抬眼看小孩的父亲,“孩子在家里没管教好,没必要出来,大人也是。”
这句话虽然语调和声音听上去都很平静,但是嘲讽意味十足,小孩的父亲一听,更加炸毛,直接走到男人面前,指着男人的鼻子说:“你再说一遍,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男人一动不动,但右手去摸身上的小包。
“坏了。”夏天晚刚和最不靠谱的宋芊芊说完,看到了这一幕,他放下托盘,告诉宋清:“我一会儿再送,咱们店里如果起了冲突,再发生点流血事件,顾客满意度别想提高,说不定连客人都没有了。”
做生意很忌讳这些事,咖啡厅里不少顾客已经被这个小冲突吸引了目光,夏天晚忙赶过去,对男人说:”您别急,不好意思,您点的橙汁儿给您送晚了,我们为您免单,并且马上送过来,好吗?”
免单对男人来说还是有不小的吸引力,男人放在包上的手松了一下,但小孩的父亲却不善罢甘休,他说:”凭什么给他免单啊?也没少他一口喝的。”
夏天晚恨铁不成钢,少说两句不会死,多说两句可不一定,他看着小孩的父亲,无语到说不出话来。
此时,裴怀山从休息室走出来,朝夏天晚点了点头,夏天晚知道他已经报警了,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
夏天晚对小孩的父亲妥协,他转过身轻声说:”给您也免单,请您不要打扰其他顾客。”
小孩的父亲听闻不吭声,坐了下来。
男人却依然觉得他们烦躁,小孩理解能力没有大人那么丰富,他不停地问自己的父亲,刚刚发生了什么。
小孩的父亲开始打嘴炮,骂骂咧咧,男人终于听不下去,默默站了起来,走到这俩父子面前。
夏天晚看着男人的背影,男人似乎从包里掏出了什么。
他们一言不发地对峙,夏天晚看不到男人的表情,只能看到小孩父亲惊恐的神色。
男人朝小孩父亲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孩父亲乖乖照做,同时捂住了孩子的嘴巴。
“出去。”男人阴森森地说。
小孩的父亲带着孩子往外走,咖啡厅里的音乐悦耳悠扬,咖啡的香气四处弥漫,聊天的人肆意大笑,学习办公的人则专注盯着自己的电脑,无人注意到门口正发生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挟持。
小孩的父亲带着小孩哆哆嗦嗦慢慢走出去,快走到门外时,一直安静且不解的小孩子好像不想出门,他一把抓住一旁的王思为,想把王思为也带出去,或者让王思为把他留在这里。
王思为来不及反应,但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一旁的门框,让自己的身体不完全出去。
王思为想起系统的提示直冒冷汗,如果离开这间咖啡厅,她可能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并且彻底离开先前的世界。
她紧紧抓住门框,小孩也紧紧抓着她不放手,王思为赶紧向一旁的人求救,“孙浩,快拉我一把!”
站在一旁离王思为很近的孙浩听闻之后下意识往前迈了两步,而后又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冷眼旁观,不想蹚这趟浑水。
王思为继续呼救,她似乎很快意识到孙浩不想救她,想让她自生自灭,王思为开始朝其他人大喊:“有没有人,快拉我一把!”
咖啡厅里瞬间骚动起来。
坐在咖啡厅里的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看着王思为惊恐的表情满脸困惑,像看一场小孩和大人的闹剧,只有夏天晚跑过去,试图将王思为拉回来。
王思为满脸泪花地看着夏天晚,她身前是天堂,身后是地狱,夏天晚抓紧王思为用力把她往回拉,手背和额头青筋暴起,王思为眼里的眼泪唰一下流了下来。
不管她能不能被拉回来,有人拉她,她仿佛看到了希望,只要有希望,就是好事。
小孩用力拉着王思为,力气出奇得大,他哼哼唧唧,不满大人的决策,小孩的父亲一句话不敢说,只顾拉着他往外走,面色阴冷的男人则像一场好戏的导演,闲适冷漠地观察着全局。夏天晚拉着王思为,仿佛拉着一个无底洞,孙浩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生死救援。
咖啡厅里有人看热闹,大部分人在做自己的事,不想凑热闹。
王思为似乎已经被彻底拉出去了。
除了夏天晚,没人愿意再来救她。
终于,夏天晚也抓不住她的手。
王思为彻底被拉向街道,夏天晚双手发白,他似乎真的抓不住王思为了。
以及,他自己的状况也不太好。
夏天晚似乎也被一起拉了出去,身体无限延伸拉长,思绪漂移、意识有些混乱的时候,他被人紧紧抱住。
裴怀山从身后抱着夏天晚的腰,使劲儿将他往里拉,两人紧紧贴着,好似融为一体,夏天晚半个身子在外面,裴怀山也半个身子在外面。
王思为身上已经没有力气,她看着夏天晚和裴怀山,眼泪哗哗掉,实在没有办法了,她不知道是主动,还是被动,松开了夏天晚的手。
王思为彻底离开了咖啡厅。
夏天晚摸不到人的体温,摸到了风,浓郁的咖啡香气和甜品的甜香一同飞了出去,和王思为一起飞走。
街角,警车鸣笛的声音传来,呜呜作响,红□□交替闪烁,裴怀山半个身子还在门外,夏天晚却已经被他围进怀里,送入室内。
背包的男人撒腿就跑,警车跟着他呼啸而过,像一阵平地卷起的狂风,狂风过境,小孩,小孩的父亲,还有王思为,都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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