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貌似都需要一场较长时间的休息,他们身心俱疲俱损。
夏天晚帮裴怀山包扎了手掌,气氛到这儿,如果此时四下无人,夏天晚估计他和裴怀山已经粘到一起了。
夏天晚知道自己今天真走心了,走心的人说话时,眼睛里有水光,有星星,有烟花,有饱满消融的情绪。
但是走心的感觉不太好,人还是无牵无挂的时候潇洒自在,走心意味着危险和彻底交出自己。
宋芊芊坐着,林间偶有飞鸟掠过,她一边摸着腿,一边像想起了什么,破口大骂:“什么报恩猴子,根本不是来报恩的,把我们往坑里带,明明是农夫和蛇!”
宋清叹了一口气:“对啊,我们救了它,它却回头反咬一口,所以说,不是付出就有回报,也不是你对它好,它就会反过来对你好,这下长记性了吧,不能随便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你觉得会报恩的人。当然,也不能相信一只猴子。”
“真讽刺。”宋芊芊托着下巴,“可是如果连相信都不能相信的话,这个世界会不会太无聊了一些?如果我们不相信真心,不相信善良,不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思呢。”
“信仰崩塌,精神世界失序,确实是一件让人无比痛苦的事,会让人怀疑存在的意义,感受到巨大的空虚。”夏天晚靠在一颗大石头上,似是回忆到了什么痛苦的事,神情很冷。
宋清忽然打断,“你们平时是不是吃得太饱了?吃得太饱,才有功夫想这些,如果吃不饱,每天只会想如何生存。”
宋芊芊喃喃自语:“我每天确实吃得挺饱的,哪怕吃草都要吃得很饱。”
夏天晚看了一眼身边的人,问裴怀山;“你会怪那只猴子吗?”
裴怀山乖巧地护着自己两只手,摇了摇头,“怪那只猴子不就是在埋怨自己吗?”
夏天晚撑起了下巴,宋芊芊问:“为什么?”
裴怀山:“归根结底是你相信了那只猴子,最后做决定的人是你,不是那只猴子。”
宋清:“话虽这么说,但是——”
裴怀山继续说:“而且,为什么这么笃定猴子没有报恩,背叛了我们呢?有时候你无比相信的一件事,会不会是假的?”
“假的吗?”夏天晚饶有兴致地看着裴怀山。
裴怀山说了一种他们未曾设想的情景,仿佛忽然在夏天晚眼前拉开一扇门,一扇陌生神秘的门。
裴怀山解释:“我们思考的时候往往看不见一件事情的全貌,关于另外一条没有选择的路,万一比这一条更加凶险呢?说不定这一条路真的是猴子挑出来报恩的路。”
人们经历挫折、失败、背叛和困难时,总是想着如果我当初走另一条路就好了,殊不知另一条路未必比现在好,大脑的想象会美化遗憾和错过,但现实往往千疮百孔。
宋清深受启发:“你的意思是我们错怪那只小猴子了,另一条路可能更差。”
裴怀山摇头:“我不知道,毕竟另一条路我们没有走,也不会浪费时间走,我们只能走好当下的路,那只小猴子可能恩将仇报,也可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是和我们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们只能走好脚下的路。”夏天晚说,“我们能做的是——提高警惕性,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凡事多想一些,不同的角度,能收获不同的思考,搞不好小猴子真的是一个好NPC,当然也可能是坏的,但下次它再出现,我们不能轻易相信它。”
宋芊芊听得头大,身心又累又痛,叹了一口气,“唉,真复杂啊,活着真累。”
夏天晚拧开一瓶水,“死了倒是解脱,可是你愿意吗?你如果真愿意,不会拼命玩这个游戏。”“人活着真的很辛苦,可是大家都想活着。”宋清也说。
裴怀山死死盯着夏天晚,夏天晚被盯毛了,把第一口水给他,裴怀山喝了一口后说:“人活着有很多苦的地方,但也有很多甜的地方,而且甜肯定多于苦。”
夏天晚对此持怀疑态度:“你这么肯定吗?”
裴怀山:“如果不是,人为什么想要活着?之所以觉得苦,是当了**的囚徒,但是**囚禁灵魂,鞭打灵魂,同时又给灵魂注入甜蜜。”
夏天晚眨了一下眼,“思考浪费我的脑细胞,不想了,我们出发吧。”
宋芊芊艰难地站起来,“好,我们出发。”
夏天晚和裴怀山对视一眼,两个人心领神会对方的意思,他们轮流背宋芊芊走一段路。
宋芊芊今天能承受走的路估计已经差不多了。
宋芊芊赶忙拒绝,她虽然自私,但也不想成为麻烦,如果成为别人的负担,是很容易被抛弃的,只要还能走,她想坚持走下去,裴怀山说:“你不用有心理负担,你的腿好得快一点,我们可以更快地前进,不是坏事。”
宋芊芊纠结地开口:“可是......”
夏天晚:“你的意思是你的腿好了,可以自己自如的走?”
宋芊芊摇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天晚:“既然如此,不需要废话,等你觉得好得差不多,或者当我们觉得太累,你可以自己走。”
宋芊芊扭扭捏捏地答应,裴怀山先背她,宋芊芊又有点想哭,但这次她忍住了。
裴怀山背了她一会儿后,换夏天晚背。
宋芊芊忽然意识到,哪怕未来有一刻他们终将成为资源争夺的竞争者,但是此刻,他们对彼此是真心的,甚至能称得上是朋友。
再自私和自我的人都无法否认拥有和获得真情的幸福感。
鉴于有两人掉进过坑里,四人这一次前行的时候无比小心,宋清比较轻松,她拿着长长的树枝不停扫雷,看前面的路上还有没有陷阱。
一路坦途。
走了差不多半天后,宋芊芊申请自己走一会儿,她休息了很久,可以走一会儿。
夏天晚和裴怀山刚好休息,四人慢慢挪了几步,一阵呜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宋清寒毛尽竖:“这是什么声音?”
夏天晚竖起耳朵:“听不出来,风声?野兽?”
裴怀山不说话。
他仔细辨认着声音,此时身边没有狂风,说是风声有些牵强,“好像是野兽们争斗的声音,但声音似乎离我们很远。”
宋芊芊瑟瑟发抖:“野兽?我们现在最厉害的凶器是小刀,如果真的有野兽,我们就是兔子和绵羊。”
四人屏息凝视,遥远的地方不断有厮打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听上去战场很激烈,这是最原始的□□在释放。
夏天晚锐评:“毫无反击之力的人类。”
宋清脸色很差,“人类明明很厉害,但在很多事物面前,竟然如此弱小。”
宋芊芊忽然悟了,安慰其余三人,“没事,不怕不怕,白天不做亏心事,夜晚不怕鬼敲门,我们没做亏心事,不要害怕,老天只会惩罚做了恶事的人。”
夏天晚笑了,似乎在笑她的天真,“这么唯心?你把自己的命运留给老天决定了吗?”
宋芊芊小声嘟囔:“不知道是唯心还是唯物,我只知道人在绝望的时候需要一个精神依靠。”
夏天晚想了想:“所以哪怕神明不存在,但他们还是需要“存在”,他们可以给人寄托、安慰和依靠,现实世界的不堪需要另一个世界来承载和清理。”
远处的声音逐渐消散,混在越来越暗的天光里。
夜晚降临,星光散落,裴怀山吩咐众人:“今晚依然留人守夜,我们做好准备。”
晚上温度骤降,夏天晚确认声音来自于风声,但仍不能排除有野兽的嫌疑,他和裴怀山依偎着坐在帐篷边,看天上的月色和黑漆漆的丛林。
一轮圆月隐在山尖,乌黑浓云在山峦间时隐时现,偶尔有风声,也有鸟兽的声音。
晚上的山间太冷了,帐篷外面燃着两个火堆,没有火堆根本无法入睡。
寒冷和饥饿是最让人无法忍受的难题。
今晚宋芊芊和宋清提出来一起帮他们守夜,四个人轮流站岗,比两个人轻松,宋芊芊和宋清排在了后半夜,于是在前半夜,两个人沉沉睡去。
夏天晚无聊问裴怀山:“如果真的有野兽出没,我们该怎么办?”
“不要为没有发生的事情焦虑,说不定不会发生。”虽然大部分令人焦虑的事情在生活中不会发生,但他们现在并非处于真实的生活中,裴怀山说完,谨慎地又想了想应对方法,他其实早已想过这个问题,准备工作当然要做足,但他说:“说实话没什么好办法。”
“......”夏天晚:“好吧,我也没想出来,真的没有应对的办法吗?”
裴怀山看着月亮又想了想,“可能也有,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
夏天晚勾起了好奇心,“什么办法?”
裴怀山:“现在真没有,但等事情发生的时候,说不定就有办法了。”
夏天晚:“......”
裴怀山看着月亮,月亮庄重,温柔,是任何一个世界里的不死神,他以严肃的口吻说着最松弛的话:“事情就是这样子的,一直以来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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