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费完成后,裴怀山拿着交费单,在分诊台扫了码,报道等待叫号。
宋清在等他们的时候,对小男孩全身的状况再次进行了一次细致的评估。
她问小男孩是如何从滑梯上摔下来的,摔的时候姿势是什么,大脑有没有碰到哪里,身上有没有别的地方感受到疼痛。
小男孩摇了摇头,他只感受到了腿疼。
宋清放下心来,专心等待叫号。
排在小男孩前面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戴着墨镜,也坐在轮椅上,很安静,她看医生看得很快,等她出来后,宋清忙让裴怀山和夏天晚把小男孩推进去。
小男孩进去后,医生问了他的名字。
他说他叫小龙。
医生几乎重复了一遍宋清问小龙的问题,他走过来,半蹲,检查小龙的腿和脚,然后开了检查单子。
医生碰到了伤口,小龙再次哇哇大叫,又哭又闹。
夏天晚脑袋瓜子嗡嗡响,他更加确认他对小孩子没有一点耐心,这是他不想处理也难以处理的事情。
事实证明,对大人都没有耐心的人,不会对小孩有耐心。
裴怀山问宋清要来两根皮筋,在小龙眼前晃了晃,给他变了一个魔术。
小龙被魔术吸引,停止了哭声。
裴怀山推着轮椅走到放射科,准备给小龙拍一个CT,夏天晚单独交费回来,看到宋清、裴怀山和小龙相处和谐,他对裴怀山刮目相看,问:“什么时候学的魔术?连小孩子都能搞定。”
裴怀山的记忆遥远模糊,“我忘了是什么时候随便学的,当时学的初衷可不是为了哄小孩子。”
夏天晚靠在墙上,“我真的很讨厌小孩子,幸亏你有耐心。”
裴怀山:“你为什么讨厌小孩子?”
“因为小孩子身上的不确定性太多,我讨厌不确定性。”夏天晚知道自己的喜好十分理想主义,但没办法,他就是喜欢。
“我们现在参加的游戏结果也是不确定的。”
“也可以是确定的。”
夏天晚的话刚落地,闭紧了嘴,仿佛说错了,但是收不回来。
在一个高难度的游戏里,能走到最后的,要么是天才,要么是恶魔,无论哪种人,若最后结果可控,一定有人提前离场。
只有主动离场才是可控的。
裴怀山眼睫动了动,似在出神,在医院里,最负责最着急的人成了宋清,她焦急地问:“前面还有几个人轮到我们?”
夏天晚说:“一个。”
此时,外面忽然弄进来一架不锈钢的救护担架床,上面躺着一位病人,头上和脸上经过简单包扎,但纱布上有血迹渗透出来。
他一进来,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床旁边是患者的家属,一个个愁容满面,小龙刚要偏头,宋清下意识遮住了他的双眼。
夏天晚看了一眼,轻叹了一口气。
他转头去看裴怀山,裴怀山脸色也不好看,目光丝毫没有要往那个严重的病患身上移动的意思。
夏天晚对裴怀山说:“这就是医院吗?我真的很佩服医生,每天面对鲜血,生死和眼泪。”
“嗯。”裴怀山淡淡回了一句。
“我不太喜欢这里,但我想如果我曾经感到不幸福的时候,来这里看一看,说不定我会感觉到自己很幸福,人世无常,无论成功失败,平庸杰出,好好活着或许是最大的幸福。”
夏天晚看着移动担架床上的病人,继续说:“虽然我不知道他受了什么伤害,但我想他现在一定很痛苦,如果可以祈祷,他一定什么都不想要,财富,名望,甚至哪怕真挚的感情都不重要,他只想要健康和平安。”
夏天晚正说着,他一偏头,砰的一声,裴怀山的脑袋磕在了他的肩头。
夏天晚吓了一跳,一动不动,“怎么了?”
裴怀山眼前发黑,意识有些模糊,他强忍着想吐的**,说:“我晕血。”
夏天晚:“......”
医院走廊里嘈杂喧闹,医护们步履匆匆,没人关注角落里的裴怀山,夏天晚拍了拍他的背:“你晕血?我给你也挂个号,好吧。”
“不用,不严重。”裴怀山抓住了他的手。
夏天晚拉着裴怀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裴怀山头晕,四肢软,他偏过头,不去看担架上的病人。
“真的不用看医生吗?”
“不用,小毛病,缓缓就好了。”
“你竟然晕血?我看你是想趁机抱我大腿。”夏天晚观察着裴怀山的状态,不去看血腥画面,不受刺激之后,裴怀山稍稍正常,“你不当医生不亏,除了不喜欢,你晕血也当不了医生。”
裴怀山扯了扯嘴角,“怎么很惋惜的样子,难道你想让我当医生吗?”
夏天晚脱口而出:“没有,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他很少想如果的事,也很少喜欢如果的事。
裴怀山垂下眼睫,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他眼里的情绪,夏天晚撑着下巴在一旁看,“这么看来老天是公平的,不会让一个人太完美,谁能想到裴博士竟然晕血啊。”
宋清哄了半天小龙,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她让裴怀山好好休息,加入两人的谈话,“现在很少有人愿意当医生,当医生很辛苦。”
“是吗?”夏天晚难以理解,“当医生很辛苦,但医生真的是天使。”
裴怀山:“你想当一名医生吗?”
夏天晚摇头:“我对当医生没有兴趣,而且,我和你一样,不具备当医生的条件。”
裴怀山:“你......晕大血?”
“......”夏天晚无语,“晕血会让人变傻么?哥不晕血,但是哥太多愁善感了,如果在医院这样的环境中长时间待着,每天看到我们现在眼前发生的事情,我想我可能会难以承受,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其实很容易共情。”
裴怀山:“一般资本家的共情能力不会强。”
夏天晚苦笑:“所以我不是一个出色的资本家。”
宋清问夏天晚:“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夏天晚答:“当你看到生命离开,看到鲜血流淌,看到一个人受病痛折磨,整个人没有光彩的时候,难道你的情绪不会低落吗?”
宋清回忆起过去,“可能我在医院里待久了,这些事情见多了,在心里激不起涟漪,不过我永远记得,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医院里接收了一个因为感染流感病毒发高烧的小女孩,她得了急性坏死性脑病,发病后一天就没了,小孩很脆弱,年轻的父母一定要多做些功课。那个小女孩去世后,她的父母悲痛欲绝,他们视若珍宝的孩子好不容易降临,养到那么大却猝不及防离开了,我感受到他们的悲伤,也止不住地掉眼泪,每次想起来心都抽搐。”
宋清回忆完令人痛苦的往事,又说:“可是除了这些事情,在医院里也能看到新生命的诞生,看到一个人因为手术成功而延长生命,看到病人疾病治愈后的会心微笑,这些事情也一直在滋养我。”
“也是。”夏天晚对宋清露出赞赏的神色,“看来透过你的眼睛,世界更明亮一些。”
“你以后可以多看看好的地方,不过我在医院工作那么多年,自身确实需要强大的能量场。”
夏天晚对宋清产生了兴趣:“你认为自己是一位好医生吗?”
夏天晚说完,叫号叫到了小龙,两人的谈话中断。
宋清推着小龙进去拍片,夏天晚留在外面照顾晕血的裴怀山,病床上的人好像是下一位患者,排在他们后面等待,浓厚的血腥气传来,夏天晚和裴怀山离开CT室,走到外面等候。
两个人重新找了一个椅子让裴怀山休息,裴怀山慢慢缓了过来,但脸色依然发白。
“我们幸好没有抽到某些有血腥画面的关卡,类似于网上的游戏,不然可能要出不去了。”夏天晚感慨。
“你是说有开枪或是打斗情节的关卡吗?真抽到,可能是命。我和你一起重新拥有了这么多时间,我已经满足了,现在只剩一个心愿。”
“什么心愿?”
夏天晚竖起耳朵。
裴怀山看向夏天晚,欲言又止,“心愿不说出来可能会灵验一点。”
夏天晚却从裴怀山的一个眼神中,察觉出一点微妙的东西,这是近乎直觉带来的一种感受。
夏天晚的喉结动了动,他的手轻轻搭在大腿上,沉默了片刻后,说:“这关只剩三个人了,你说游戏是不是快结束了?”
裴怀山边说边将自己的手心覆盖在夏天晚的手背上:“可能吧,说不定再经过一两关,就会有结果。”
时间经过寂静无声,夏天晚不去看裴怀山,“每个人都想回去,对吧。”
“当然。”
此时,小龙拍完片出来,宋清推着他找到裴怀山和夏天晚,她走到夏天晚面前,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答了他先前被打断的问题。
“我不敢说自己是一名好医生,但我肯定不是一位坏医生,当医生这么多年,姐问心无愧。”宋清龇着牙笑,骄傲又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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