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晚上，校门口的海底捞，万瑞却是一个人出现在包厢门口。
他一进门就说道：“抱歉抱歉来晚了，我女朋友她有点不舒服，我送她回宿舍休息了。下次、下次一定跟大家一起吃饭。”
刘清华推了推眼镜道：“你小子不会是没找女朋友，忽悠我们的吧？”
李国伟也起哄道：“就是，你小子天天在宿舍打游戏，哪来的时间谈恋爱？”
万瑞拉开椅子坐下，端起一盘五花肉下到麻辣锅里，“四拼的火锅还堵不住你俩的嘴？你们怎么不学学老大，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海底捞。”
聿明初从火锅雾气中抬起眼，“啊？”
李国伟伸长头看着他碗里的肉，大叫道：“我靠老大，你怎么能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所腐蚀呢？”
万瑞捞起一片五花肉，放到聿明初的碗里，“你以为老大像你们俩这么八卦。老大，是吧？”
聿明初夹起肉片，沾了沾酱，送到嘴里慢条斯理地吃完，开口道：“万瑞的女朋友我已经见过了。”
“噗——”万瑞一口水喷出，剧烈地咳嗽起来。
李国伟激动道：“老大，真的假的，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聿明初：“就下午遛猫的时候路过图书馆，看到万瑞帮一个女生提包。瑞子，那是不是你女朋友？”
万瑞擦了擦嘴边的水，点了点头。
有了目击证人，这下万瑞有女朋友的事情彻底坐实了。
李国伟酸不溜秋道：“你小子，原来真有女朋友了。”
刘清华道：“瑞子，有照片吗”
万瑞羞涩地把手机相册调出来，众人围在他身边又是一阵起哄。
“你小子好艳福啊。”
“大美女啊。”
“这种大美女怎么看上你的？”
万瑞嘿嘿傻笑。
李伟峰惋惜道：“可惜今天没能看到真人。”
说起这个，万瑞又有点担忧道：“今天本来好好的，都准备一起来吃火锅了，下午在图书馆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说有点头晕，我就赶紧把她送回寝室了。”
“头晕，怎么回事？”刘清华问道。
“不知道。”万瑞摇头道：“可能是大姨妈导致的低血糖？”
聿明初回想起下午见到的万瑞女朋友，第一印象就是那个女生的脸很白，惨白惨白的那种白。
“情况严重吗？”他问道。
万瑞眉头紧锁，神色有些担忧，“其实她这几天人看起来都有点没精神，我一开始以为是来大姨妈了，结果今天下午她给我打电话，说她在图书馆头晕恶心，让我赶紧过去。”
“这么严重吗？”刘清华和李伟峰都停下筷子。
“你怎么没把她带去校医院看看？”聿明初问道。
万瑞胀红了脸道：“我是想要送她去校医院的，但她说什么都不肯去，说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我就只能把她送回寝室了。没想到刚好被老大你看到了。”
众人都沉默了。
突然，李伟峰猛地站起身来，“兄弟，你女朋友都这样了，你还请我们出来吃饭？我这……我怎么觉得这顿饭吃得这么羞愧呢？”
万瑞抬手道：“一码归一码，饭还是要吃的。再说了，来之前我跟我女朋友报备了的，她也让我们好好吃一顿。”
李伟峰又坐了回去。
聿明初想了想道：“你女朋友这段时间是不是在减肥？减肥太猛也可能导致头晕恶心。”
万瑞猛点头，“没错，就是在减肥，一年四季都在减肥，我实在是不知道她那个身材还要减什么肥？”
“那你让她先别减肥了，这段时间多补充点营养。”聿明初建议道。
刘清华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兄弟，你也别太担心了。”
万瑞点头道：“好，等下吃完饭我去给她买点吃的，带给她。”
众人一顿风残云卷，吃完火锅又去买了一大堆东西，浩浩荡荡往学校走去。
还没到学校门口，一辆120急救车从校门口冲出，风驰电掣地往远方驶去。
校门口经过的学生纷纷停下脚步，伸长脖子张望。
聿明初一行人也停下脚步，看向救护车的方向。
“嚯！”李伟峰怪叫一声，试图用夸张的语气冲淡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不会又是从哪个论文答辩现场拖走的倒霉蛋吧？这心理素质也太不过关了。”
“恐怕不是。”刘清华推了推眼镜，手指指向救护车驶来的校内方向，语气比李伟峰认真许多，“你们看，那辆车出来的方向，根本不是教学楼区域。”
李伟峰浑不在意地耸耸肩，“我开个玩笑嘛，哪个专业会这么变态，大晚上的搞答辩。”
聿明初没有参与调侃，他的目光顺着刘清华指着的方向看去，那里的确不是教学楼的方向。
而是宿舍楼的方向。
心头突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开口催促道：“别瞎猜了，有什么好看的，赶紧走吧，再磨蹭宿舍真要关门了。”
一旁的万瑞一直没有说话，此刻却像是被提醒了什么，默不作声地加快了脚步。
到了女生宿舍楼下，三人把帮万瑞女朋友带的东西都交到万瑞手里，默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道别。
临走前，聿明初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他敏锐地察觉到，今晚女生宿舍楼下的气氛与往常不同。
平日里虽然也有情侣依依话别，但大多是三三两两，而此刻，楼下却聚集了不少人。
她们一堆一堆地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眼神不时飘向宿舍楼入口或彼此交换着不安的眼神。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氛围。
男生宿舍离女生宿舍不到十分钟的路程。
聿明初回到寝室，刚把外套脱下，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万瑞的电话。
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调崩溃得几乎连不成句：“老大！我女朋友……我女朋友她被120带走了！恐怕……恐怕就是刚才我们在校门口看到的那辆车！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聿明初的心猛地一沉，那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成倍放大。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握紧手机，声音尽可能平稳：“你先别慌，瑞子，深呼吸，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下坐直了身子，“你先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的万瑞语无伦次道：“我刚刚打她电话，怎么都不接……后来，后来问了她们室友才知道，她在寝室昏倒了，怎么都叫不醒……她们吓坏了，就、就打了120……老大，你说她会不会……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最后一句，带着绝望的颤抖。
聿明初冷静道：“哪家医院？问清楚了吗？”
“问、问清楚了，就是学校旁边的附属医院。”
聿明初没有丝毫犹豫，抓起刚脱下的外套往身上穿，一边大步流星地冲出寝室，“等着，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在宿舍楼下汇合，万瑞脸色惨白，嘴唇不住地哆嗦。
他们一路无言，几乎是跑着赶到了附属医院。
急诊部永远是城市里最不像夜晚的地方，冰冷的白炽灯和消毒水的气味，构筑成一种令人心悸的氛围。
急诊室外的走廊灯火通明，长椅上零星坐着几个等待的人。
万瑞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个女生，一下冲了上去，“婉琳呢？婉琳怎么样了？！”
那女生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看到万瑞，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哽咽得语不成句：“呜……还、还在里面……抢救……医生还没出来……”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语，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步履匆匆地从走廊另一端赶来，表情凝重，彼此快速交换着简短的词语，随即鱼贯进入了急诊室大门。
几步之外，聿明初看着那扇再次合拢的门，心中的不祥预感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漫长的等待过后，急诊室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
陆续有医生低着头走出来，一边走一边缓缓地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一种见惯生死却又无可奈何的疲惫。
万瑞拉住一名医生问道：“医生，今天晚上120送过来的那个女生，我、我是她男朋友，请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扇半开的门，让他自己进去看。
万瑞迫不及待冲了进去。
透过那扇打开的门，聿明初的视线越过万瑞颤抖的背影，看到到了门内的景象。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以及病床上躺着的那个没有一点血色的人影。
女孩的脸朝向门口的方向，皮肤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透明的苍白，仿佛所有的血液和生命都已被彻底抽离，只剩下一个精致却空洞的躯壳。
他从未见过，如此苍白的颜色。
以至于他僵立在原地，怎么都跨不进那扇门里。
门内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
这天晚上，万瑞的女朋友因抢救无效，宣告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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