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流水涛涛,鸟鸣啁啾。
流水不歇,双翅远去。
刘家人刚送走两人,一家四口沿着亭子说笑着慢慢走回去,却发现家里来了人。
沈方知躺在他两个躺过的喜床上,跟坐在桌前摇着铁扇,品凉透的农家茶的宋巡道:“我想杀了他!”
他侧过身子来,眉眼间尽是阴郁:“我要他们死!”
宋巡已是见怪不怪:“好啊,你现在追上去,杀了他,杀了他们两个。”
“来得及,锉骨扬灰,东撒一个,西撒一个,要他们生生世世都不能在一起,或者,杀一个,留一个,要剩下的那个日日夜夜受你的折磨,生不如死。”
他笑道:“折磨人的法子,咱们有一千一万种,我的公子,何必苦恼,为这些小事生气。”
沈方知瞪他一眼,还是辗转反侧地道:“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宋巡就知道他不会,他这位公子,从小跟到大,什么样子都见过了,奄奄一息,痴魔癫狂,仇深似海,痛不欲生,都见过,唯独没有见过他爱人,原来爱别人跟恨别人是一样的,都这样激烈,他知道他真正起了杀心,要折磨别人是什么样子,他只会笑,微笑,冷笑,淡淡地笑,不管是什么,总不会在杀人之前大张旗鼓地说我要杀你了……
宋巡就不搭话了,他任由这个可怜的得不到爱的人在这里发被遗弃的脾气。
沈方知面目狰狞,掏出刀子来将所枕所盖的喜被喜枕刺了个稀巴烂。
布料碎裂的声音和愤怒到极处的沉重呼吸声一起在房里响起。
刘家一家子哪知道刚送走了客人,又有两个陌生人闯入自家,进门听到人说话声,奔到喜房门口看见这场面,给沈方知抬头看他们时,那一瞬间的脸色吓得瑟瑟发抖。
还没来得及抖几下,只听呵呵地笑。
阿郎口吐鲜血,给人打飞摔在墙上,掉在地上时,头骨已然碎裂,满脑袋鲜血,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留,就没气了。
死时仍旧惊恐地瞪着眼睛。
二老也是瞪大了眼睛,一声言语都没有,直到房里响起莲妹凄厉地一声叫喊:“阿郎哥!!!”
头戴白花的女子扑倒丈夫身边,疼惜地拿袖子衣袂不住擦他脑袋上流出来的鲜血:“不怕!不怕!阿郎哥!不疼!不疼!”
骤然爆发的悲痛使她短促的痴傻了,抱着没气了还瞪着眼的丈夫,只当是受伤,同样瞪着眼叫公公婆婆:“爹!妈!快来!爹!你是郎中!快来救治你儿子啊!”
“儿啊!!!”刘家二老心都碎了,跌跌撞撞地奔过去,扑倒儿子尸体边上,任何的语言都化作一句悲愤痛苦的:“儿啊!!!”
回过头来,瞪着床边微笑着津津有味地看自己一家惨状的白衣男子。
夫妇两个,一个摘下墙上挂的镰刀,一个抓着剪药材的剪刀,大叫着冲过去,只管往沈方知头上招呼。
给沈方知挥手落掌,不费一点力气,齐刷刷地打死了。
尸体就摔在已经傻了的莲妹身边,口鼻流血,五脏六腑都给震碎了,死相实在凄惨,莲妹还服着丧,头上戴着白花,身上也穿的是件颜色浅淡的衫子,给一家人的鲜血几乎染成了成婚那天穿的大红嫁衣,瞧着沈方知,目光痴傻,连恨都不知道恨了。
沈方知从被他破坏的乱七八糟的、那两人躺过的喜床上离开,来到莲妹身边,问她:“你很伤心么?你的宝贝情郎死了,你很伤心么?”
他是明知故问,幸灾乐祸,莲妹死死瞪着这个温柔矜贵,英俊非常,内里却如豺狼虎豹,蛇蝎毒物的男子,拼尽了一身的力气,将两只颤抖的手握上他的脖子,喃喃道:“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骤然面对灭门之祸,情郎死去,一身的力气都在悲痛中花光了,拼尽了全力,也不过是在沈方知白皙脖颈上留下几道长指甲刮出来的血痕,实在掐不死他,于是瞪着一双快从眼眶里凸出来的眼睛,拔下头上的陪嫁银钗,猛地往沈方知正饶有兴致地汲取观察她悲痛的一只眼睛里扎!
沈方知不再当闲,眉间生厌,迅速伸手扭断了她右手,银钗掉在地上,清脆悦耳,莲妹不依不饶,又拿左手去够,于是沈方知又扭断了她左手,莲妹又怒又痛,摔倒地上,身子不住发颤,口中还喃喃道:“杀了你……杀了你……”
沈方知又很温柔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简直是把她当成了另一个人,笑道:“你不伤心成不成?我杀了他,我杀光他们,你听话成不成?不要再伤我的心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恨死你了,你知不知道!”
莲妹眼见杀不了他,扭头看见给扔在地上的丈夫尸体,目光就再没一点恨意了,满是温柔缱绻,留恋不舍,哪里舍得他一个人去阴司受罪,生同衾,死同穴,鸳鸯和合,百年之好,可惜没到百年,自己就要追随他去了。
两手残废,寻死也难,只能在嘴里伸出舌头,要咬舌自尽。
她心念一动,沈方知便察觉到,很不堪其扰地卸了她下巴,又愤懑道:“我不信,一个死了,另一个真就活不成了!”
“你疯啊,傻啊,疯了傻了还听话些……”
莲妹连话都说不成了,嘴巴张着,双目血红地瞪着他,好像要把他的样子带到阴曹地府里去,只管含糊不清地道:“疯子……疯子……”给卸掉的下巴上满是口水。
沈方知也只管自顾自地表达自己的情绪:“你觉得你很惨么?你很恨么?那我呢?谁来可怜我?!”
“我比你要惨上一千倍,一万倍!”
他双掌夹着莲妹的脑袋,要她亲眼仔仔细细地看地上亲人情郎的尸体:“死了,是死了,活不过来了!”
又道:“这才死了几个啊,哪里够……”
“我见过比这更多的尸体,我不还活得好好的……”
打了个响指,便有两个着黑衣的傀人跳进屋来。
沈方知:“带回去,只一件,要她不死。”
“是,主人!”
等到屋里除了死人,只有他俩的喘气声,宋巡才站起来:“这下出气了罢。”
沈方知:“出什么气,当放他出去逍遥几天,后头再跟他算账!”
“好好好。”宋巡笑道:“公子说得对,公子都对。”
沈方知又道:“叫你准备的事,准备得怎样了。”
宋巡便道:“献州天极峰下,万人坑已经挖好,可惜了,这些江湖中人,自称名门正派的,从前还敢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子聚在一起办什么武林大会,说什么要活捉轩辕桀,生擒七大护法,如今给咱们杀的藏头藏尾,不堪一击,要全抠出来也还难。”
沈方知笑道:“有什么难的,我自有法子,将他们聚在一起。”
“叫傀人不要再杀了,想尽一切办法,抓这些人的妻儿老小、兄弟朋友、师父徒弟……能抓谁抓谁,能抓多少抓多少,都赶到献州万人坑去。”他回头笑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为什么爱穿白衣裳?”
宋巡瞧着他,也笑道:“自然知道,公子,距我们一偿夙愿的日子没多久了。”
“为家里人服了这么多年丧,一刻不敢忘,如今,终于轮到咱们为天下武林服丧了……”
沈方知这才有了点真心的笑模样,微笑道:“说我爹我娘是邪魔外道,助纣为虐,包藏祸心,人人都能打着自诩正义的旗帜来讨伐无辜之人,从今往后,我要武林没有正,没有邪,什么都没有,只有我沈方知!”
“邪魔外道,为祸武林?从前没干过,以后就干过了。”
“人家既然已经给咱们扣了这个罪名,不干点事出来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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