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轩辕桀虽恨起来也恨不得弄死这弟弟,却将他养得很好,脱下来的装束里都是从轩辕衡头上身上弄下来的金珠红玉,衣裳上的花蕊都是金线绣的。
三人离得献州远了,靠着这些东西,也没受一点儿委屈,雇了一辆马车,夜间住在店里。
连日赶路没曾脱下易容,官道上到处是骑着高头马搜寻的黑袍使,走了小道,却都是济济如鱼的江湖中人,个个身上一种肃杀之气,越近献州的地方,向来越热闹。
不时能见与黑袍使缠斗的六大派弟子,就在路边。
夜晚更深露重,灯火昏昏,小二在柜台打着瞌睡。
门板早是放下了的。
有人敲门,不止一个。
“店家!店家!行个方便!”
这年头,晚上这么敲门的,小二哪里敢言声,半天不敢应,也不敢灭蜡烛,惹火了,这门板可顶不住江湖中人的一剑,楼上的住户都被吵醒了,也纷纷亮了灯烛,出来探头问怎么回事。
小二一一哄进去,忙就答应:“来了!”捧着烛火去把门板卸了。
一见门口全是湖海帮弟子的装束,才把心放下,这一帮的仇帮主倒是个明辨是非的善人,他管束的弟子们,再怎么急躁,也不敢怎样的,小六骂了一句:“开那么慢,你小二被窝里睡老婆舍不得抽身?!”
小二给他臊了一下,也不敢恼,直说:“是是是!大爷骂的是,大爷可是要房间?”
小六带了三个弟子,加上他一共四人,便要了两间上房,又要酒要菜,给了银子,小二安排,几人去了楼上房间里,坐下说话。
从窗边经过的时候,听几个弟子对小六一派恭维,不过夸他如今是帮主面前第一得意人,小六自己从怀里掏出一幅画像,在灯下照了照,画像栩栩如生,活色生香,他摸了摸下巴,笑嘻嘻地看着画像,眼神里蕴着一种不一样的光,笑说:“如今抢了这幅画像,帮主看见定是欢喜,这可不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一定快马加鞭回到云州给帮主看见……”
几人纷纷附和,又骂起轩辕桀,然后还是说魏明和长平,说两人穿一条裤子,沆瀣一气,又骂长平那贱人比不上六哥一根手指,不明白为什么魏明偏要保他……话语中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恨得不成,好似被他们所骂的人都挖过他们祖坟。
几人酒酣耳热,胆子壮的不得了,把原先的令狐危父子提出来骂了个遍,骂的一文不值,两名弟子更是举杯笑道:“什么冷霜一柄天下无敌,还不是给咱六哥拧断了脚脖子,打的趴在草窝里学狗叫哈哈哈哈……”
骂完令狐父子,又妄言小声道:“说真的,六哥,听说轩辕桀走火入魔了,如今疯了,到时候,大伙儿捉住了他,是交给谁处置,论声望,其实……”这弟子愈发小声:“咱们帮主比屠盟主差不了多少,不能到时候全由匡义盟的人说了算罢……凭什么……大伙儿这些年为了抵抗魔教,保武林太平,哪门哪派又没出过力……”
讨论的是轩辕桀的归处,也是另两样东西的归处。
小六眼里精光一闪,酒气上涌,打了个嗝儿,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笑道:“别在这里谈,你要是真的不明白,就找别人说去……”说罢,又抿嘴笑,不放心那样:“你知道怎么说罢?”
那弟子也把酒杯在嘴上一抿,笑嘬一口,道:“知道,六哥放心……”
几人又开始污言秽语的喝酒骂人,住在他们隔壁的人就算听不清,也觉格外吵闹。
轩辕衡这少爷哪里受过这委屈,见娘咳嗽着眠浅,睡不着,心疼得不得了,就要愤起,过去踢门掐死他们。
还是林悯拉着他又躺下,说道:“出门在外,别惹事。”
厨房外面,布致道反正是睡不着,就出来给林悯煎药,他喝了这种止咳的药,就不会晚上再咳嗽醒来,再也睡不着。
有人摇摇晃晃的持剑进了厨房,喝了一瓢凉水解酒。
出来时脚步倒稳重些了,裤带一解,就在老婆子煎药的药罐子旁边放起水来。
这熬药的老婆子,抬头将他看了一眼,小六还笑她:“看什么,想了?没见过你男人的?”
老婆子又把脑袋低下去,只管拿扇子扇火煎药。
小六几分酒意上头,心里总是不得劲儿,痒痒的,他这一辈子都是那一夜偷偷戳破窗纱看见的光景,想着想着,已经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了,摊开那张画像,就着老婆子煎药的火光和厨房的灯光,还是那么栩栩如生,于是口水唾了,贴在墙上,借着十分酒气,原形毕露,哼哼唧唧,蹭过去将自己的脸贴在画像上的人脸上…
“你给他俩个抱……呼……也……也给小六抱一抱罢……呼……呼……”
接着就是一片漆黑,人事不知……
隔壁终于安静了,大概酒醉睡熟了。
林悯半躺在床上,一半身子给轩辕衡抱住头靠在怀里紧紧捂住耳朵,轩辕衡时不时亲一口他额头,眼神孺慕亲热,小声不住道:“睡,娘快睡,捂住耳朵,不吵,不吵。”
林悯昏昏的,咳嗽了一声,又醒了,正好布致道这“老婆子”勾着腰捧着灯和药碗进来,过来递给他,已经吹凉了,林悯不用等,一口气仰头全灌了,胸口那种总逼着他想咳嗽两声的砂意才压下去些,叫轩辕衡放开他,自己躺在枕头上,很快就睡着了。
夜很深了……
布致道将药碗轻轻放下,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坐下在床边,将睡着的林悯瞧了又瞧,眼神在烛光照耀中,水光很足,发着亮,就显得很柔软……
他将人看够了,才掏出怀里的画像放在烛火上点燃,扔在地下烧了,见余灰完全熄灭,抬头拿口型跟轩辕衡说:“明早动身。”
轩辕衡也才看够,不舍地抬起头,给他翻了个白眼,点了点头。
三人各自睡下。
早起鸟才叫了,老婆子已把车套好,孙儿扶着生了病的爷爷出来登上马车。
三人登上马车,尘土扬起的同时。
客店后院厨房,小二惊声尖叫:“来人啊!快来人!”
湖海帮的大爷下边儿血流成河,赤条条地给人扔在厨房门口了!
这可怎么得了哇!
……………
“你看见他了?”
“没有……”小六躺在床上眼睛通红,大腿敞开。
醒来发现自己子孙根已无,赤身**的晾在野店厨后给来来往往的人围着瞧,被师弟们一路小心抬回云州,最激动的时候已在路上缓缓平息。
但是回忆起来时,他通红的眼眶上的眼皮还是会跳上一跳,不知是极度隐忍着痛,或是杂着什么别的浓烈东西的肌肉反射:“帮主,我没有看见他的脸……甚至没有看见他从哪个方向来的……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怔怔望着房顶,突然咬起牙关,仿佛要通过这些话把谁放在齿间嚼烂撕碎:“可我知道是他!就是他!我跟了他十几年了!那么快!那么狠!那么毒!那么不留一点情面!”
其实他当初那么对令狐父子,又留多少情面呢,如今不知为何,又提起别人不留情面……
“就是他!”小六再忍不住,不知第多少次痛哭起来,他今年也才不过十六,以后再也不会是个男人了,这一剑,用的还是他的配剑,剑身血淋淋的跟他一起被扔在泼过泔水的烂泥里,他身上的肉少了一块儿,就滚在他的面前,滚成一块儿泥,血液已经干涸,那场景,肮脏,鲜红,疼痛,耻辱,一辈子也忘不了,呜咽道:“这么狠毒和恶毒!能想出这种法子来折磨小六的,只有他令狐危,那么快、那么狠的剑,也只有他令狐危!”
仇滦面上颇有倦色,眼底青黑,只因连日来在云州纠查处置魔教余孽未曾歇息,年轻轻一个端方少年人,风尘仆仆的面上布满青色胡茬,听小六这么说,心里好笑,干裂的嘴唇勾了一勾,就算真是他那兄长,小六这种货色……他冷静地看着躺在床上呜咽痛哭,自作多情的弟子,并不值得他那位凤凰似的兄长费一点心思,更别提想法子折磨他,小六这么说,倒是高看自己了,按他那位兄长以前的脾气,遇见小六这种人,要么是自视甚高,我凛凛如高山冰雪,世人皆是粪土不值一闻,置之不理,要么就是如他那衣裳一般,烈如焚火,一剑封喉,付之一炬,再无其他,因此不过象征性的拍了一拍小六痛哭颤抖的肩膀,笑道:“看开点儿,事已至此,好好养着罢,盟主那位姓沈的好友医术倒灵,得闲了,去他那里为你讨几副药,不叫你留后患……”
这么好似在哄小六的话出了口后,又想起了悯叔,心酸想道:若是悯叔此刻还在我仇滦身边,是他此刻有些不开心,仇滦一定使尽浑身解数叫他再也不见愁眉……哎……哎……我的嘴是那么笨,怎么好呢,若是嘴上不会说的好听,急了,我跪下给他磕几个头求求他不要难过了也是好的,他一难过,仇滦也难过,这可比世上任何艰辛都受不住,我出了这么大个洋相,悯叔一定是会笑我的,他一笑我,自然也就开心了,这却多么好……
这样思绪凄苦,眼眶不自觉也红了,小六却当他心疼自己,反倒受用的很,止了哭声,哽咽道:“谢帮主宽心……弟子永生……唯您马首是瞻……”
嘴唇失血过后自然苍白,疼的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事,是个竹筒,拆开盖子,倒出一副小心藏在里面卷着的纸张,递给帮主:“这是小六九死一生,千辛万苦才从献州黑袍使手上抢来的……孝敬帮主您。”
原来那张早不知所踪,后来这张,是别的弟子所抢,他却哄到自己手里,揽了这功劳。
仇滦接过展开,一瞬,死气沉沉的眼睛有了光采,不肯从那画上的人脸上离开半分,看了半晌,看的一滴泪差点儿洒出弄污了画儿,恍然而醒,小心翼翼问小六:“他还活着……对么?他确切是活着……对么?”
“他……他好么?他……他怎么……他在哪儿……他到底在哪儿!”抓着小六胳膊不放。
小六给帮主这副样子吓得不轻,疼的挣了一挣,仇滦才觉失态,把手放开,小六便把自己在献州打听到的一五一十说了,大意道如今林公子应该安然无恙,逃出了魔宫,所以黑袍使才满大街拿着画像找人,知道多少,都告给了仇滦……
仇滦将那画像万分小心地捧着,听到途中,欲要与画像亲昵一亲昵,又怕亵渎,可实在太想了,只好极虔诚地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画像中人的胸怀中,像是在祈求悯叔再抱一抱他。
末了,听完。
将头脸从画像上拿出来,又恢复冷静,自然继续疑心起来,他知道小六对他那兄长没干过好事,若真是令狐危回来了,报仇,现在躺在这儿的绝不是哭哭啼啼的残缺的小六,而会是一具完完整整的尸体,捧着画像,笑道:“多谢你,我心里会记着你的……”
只将画像恋恋看着,又问:“你出事之前,可有什么不寻常,比如……做了什么?”
小六浑身一震,听仇滦又笑道:“你跟了他十几年了,若不是经历过地宫之事,只怕如今,跟的还是他……”冷道:“你既跟了他这么久,该知道他的脾气,若是要追究,你觉得,你还有命回来么?怎么偏偏……”
这位现任的帮主把眼睛从画像上扯开,笑着,扫了一眼他遭难的下身,也没多看,又挪回画上观赏怀恋。
他全程没看自己几眼,却仿佛有什么多疑的猛兽正凑近了仔细嗅闻,气息喷在脸上,但凡有一个字没想好,即刻就是张开嘶吼的血盆大口。
浑身颤抖,眼珠子不敢转,心里却在一瞬间转了十几个弯儿,小六继续气道:“不就是恨我拧断了他脚脖子!我不过是跟兄弟们喝酒间夸帮主您少年英武,乃是世上第一完人,当时小六刚刚九死一生的将这画像从十几个黑袍使手上一角不破的抢下来,喝了点酒,帮主您见谅,醉话无稽……便……便跟兄弟们喝酒打赌,林公子一定是喜欢您的,那时候,他对别人都是彬彬有礼,对那令狐危更是不假辞色,只有对帮主您,那叫一个欢声笑语,处处喜欢,为您那么出头,大伙儿都是见到的,总是见到林公子一见了您,笑的……那真是……真是……帮主您在这儿,小六不便说林公子笑起来颜色多么好,只说林公子跟您才是情投意合一对儿眷侣,小六那夜喝了点儿酒,也说了这些话,还说令狐小狗如今被小六拧断了脚脖子,更是残缺,哪里还配跟帮主您抢,简直不自量力!”
他狠声骂道:“天杀的狗杂种,令狐小狗!他肯定听见了!便是恨我骂他残缺废人,如今要把小六也变作残缺!我当然知道他的脾气,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狗杂种!千刀万剐横死流脓化蛆的烂货!不得好死五马分尸……”
小六越骂越脏,什么粗话都有,市井泼皮修炼成精。
仇滦自己可以听,只觉悯叔的画像也不该听这些,辱没了,只将画像又卷起,小心放在竹筒内,藏进心口衣裳里。
冷冷将他看着,他的话是半字不信,要用这种人,就知道他的品性,不过是觉得奸佞之人比纯直之人更得手而已,奸佞,只需以利驱使,而纯直忠心之人,往往驱使起来需得以道德、以品行、大义等等,可不是最无往不利的兵器,即是兵器,就得无知无觉,只由主人的意念驱使方向,否则,还能称得上兵器?
用人之道,便是如此,什么人干什么事,都有定例……
虽是不信,也抓不到确定的错处,况且,留着他还有用,坐的够久……欲要起身走了,弟子敲门报,屠盟主和沈大夫来了。
仇滦忙整衣而坐,道:“快请进!”
弟子推开门,一人白衣,一人石青衣裳,白衣裳的自然是那位总是衣裳跟脸白的差不多的沈大夫,石青衣裳的是屠千刀,二人一起坐下,屠千刀道:“骑马赶来,在前堂找你不到,弟子说小六受伤了,你在这里看望,便来了。”
仇滦寒暄两句,几人问过小六伤势,屠千刀知道这也不是问什么要紧不要紧的事,男人,被削了那里,何止要紧,简直还不如死了,向沈知看了一眼,沈知耸了耸肩,笑道:“这也没法子,华佗来了也给他接不回去,从今而后,做个小女孩儿罢哈哈哈哈……”
“贤弟!”屠千刀为人质朴,一视同仁,小六虽不过是个再微小的弟子,也不当在这个脆弱时候这么奚落人家,瞪了沈知,知他这贤弟家里富庶,自小娇惯坏了,口无遮拦:“你爱说笑,也分场合!求你看看有什么补身子的药方?”
沈知便冲床上扔了一瓶丸药,砸在躺在床上面色铁青的小六耳朵边上:“拿去吃罢,一日一颗,虽说让你长不了胡子,该长的也长不出来了,但你若是习武,运气增力却是无碍的。”
沈知这么任性,屠千刀也不好多留,不过再寒暄几句,也就起身拽着沈知这差点儿把人说死的公子爷预备离开,别再给伤者添堵。
临走之时,屠千刀回身,见仇滦形容,到底叹了一声,过来捏着他胳膊小声说:“赶过来,其实是有个消息给你,心放宽,天无绝人之路,匡义盟在献州的探子来报,你那位林公子应是好好活着,逃出来了。"
仇滦便故作惊喜地望着他,做激动状。
屠千刀见他高兴,也算欣慰,不枉他想着这事,一直帮他打听,又笑道:“这是再好不过,轩辕桀大肆杀戮,人气疯了,如今青州、云州魔教余孽已除尽,沈兄弟从旁协助,师兄火阳掌大成,对付轩辕桀不在话下,只是……你知这江湖十几年血雨腥风为着什么,到时候,若真活捉了轩辕桀,少不得人人蠢蠢欲动,掀起一番风浪,师兄得有你在旁一起压着,那两样东西,我瞧着跟轩辕桀一齐毁了是最好……得有个人跟我一起说话,你明白吗?”
他是第二个来报好信儿的人,这第二个,令仇滦想着想着,心里突然厌了起来,这时候就变成了人人都要来他面前提醒一下他没用,去救悯叔,害他为自己挡了那要命一掌,如今更是什么用都没有,废人也比自己强些,悯叔靠自己不知受了多少苦逃了出来,他倒算什么东西,只会叫人伤心,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心里这么想,对屠千刀也有点厌烦,面上却不显露,把头点点,道:“我明白,师兄,仇滦都听你的。”
屠千刀又附在耳边嘱咐几句,不过是关心他身体,叫他不要那么拼命,又道已经悄悄飞鸽传书给匡义盟四散各地的舵主,叫他们留心那人踪影,一旦看见,好生留住照顾,到时风平浪静,留住他与你见面,师兄帮你一起说合,非叫你们还如往昔,不再嫌隙。
仇滦知道悯叔脾气,不可能,也没拂他面子,说什么都点头就是了。
沈知早已等的不耐烦,骂了一句,抬脚走了,屠千刀言尽于此,再不能劝,也就叹气走了。
门关上。
咚一声。
是小六狠狠将那一瓶丸药扔在地上。
仇滦道:“你倒生什么气,你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
小六脸上一阵儿青一阵儿白,其实一直很恨他们这些武功高强,给人分出个三六九等的高高在上的人上人,恨不得他们都死绝了才好,心里一万个毒死人的主意,想不到最毒的,先狠声道:“帮主!明明您才是他师弟!他现在心里还记得您是谁吗?!待那姓沈的那么好,形影不离,百般回护,多抬举他啊!从青州到云州!都是您出力,他揽功名!他是您师兄!就永远压您一头?!凭什么!帮主您比他差在哪儿了!声望!功夫!您差在哪儿了!您要一辈子被他压着吗!哼……您记着他!他可不只您一个亲亲师弟……”
仇滦笑道:“你干嘛这么大火气,我还没说什么。”
“小六是替您委屈,明明您才是他师弟,在地宫的时候,还不是您救的他,那时候,他那姓沈的兄弟又在哪里,怎不来负着伤九死一生地砍断铁牢救他出来,哼,说起来,这些江湖中人,有头有脸的,哪个没受过帮主您的恩惠,帮主,您怕他干什么?”
仇滦静静看着他,微微笑道:“怕?没有谁该怕谁,也不必惊讶,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欠你的,该对你怎样怎样,同样,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值得你相信,凡事只要知道,咱们靠的住的只有自己便罢了。”
哪怕曾经养育过你的亲人,一起长大的兄长,该蒙蔽你还是蒙蔽你,会伤害你的总会伤害你,欺骗,仇恨,伤害,还得是最亲近的人做出来才精彩,刻骨铭心,念念不忘,但凡只是一个陌生人,都不会这么精彩,那倒好解决,杀了便好,如今便是杀了他,自己也确实失去了某些东西,比如信任别人的能力,他会一辈子恨下去,恨他们,也恨自己的愚蠢,蠢了这么多年,认贼作父,处处忍让,如今即然真相大白,更显得自己从前愚蠢,这些加起来,每日每夜放不下,他更恨了……
他只这么说,小六不知他确切心思,也知如今的帮主可不是当年的仇少主了,并不是全无嫌隙,放心许多,日后再慢慢走着瞧,他要叫所有踩过他的人被踩才甘心,又想起令狐危,自然要给帮主提个醒,要他记住这仇:“帮主……他……他真的回来了,更厉害了,一定找您麻烦的,他那么恨您,从小对您又打又骂的,还害的林公子那样好的人,跟您生了嫌隙,好好一对神仙眷侣,给那王八蛋拆散了,您……您要小心。”
仇滦起身,背对着他道:“不用你提醒,我只怕他不来,他不来,我也要去找他。”
若他那兄长还是那条地宫里也父母双亡的疯狗,他会觉得大家终于一样惨了,他那样子活着,地下的舅父应不会安心。
与自己,是聊表欣慰。
若是他又变作了令狐危,活的像个正常人……那仇滦自己觉得自己会变成那个不能安心的厉鬼孤魂。
他得打的他再不能做人,或者,直接送令狐危下去见阎王。
兄长一定得跟自己一样惨,令狐危也要无父无母,孤魂野鬼,凄惨绝伦,自己才不算意难平。
令狐危也不能幸福,令狐危决不能独善其身!
门关上,帮主早走了,而小六躺在床上,□□凉凉的,空荡。
大白日里,风一吹,呼呼响了两声,都要疑神疑鬼。
他实在被那晚弄怕了,冷不防有个动静,都得打颤儿。
只好大声叫门口几个新弟子来给自己做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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