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止戈的左臂受伤,大夫说怕是此生都好不了了,以后左手怕是提不了东西,长久地疼痛难忍,断骨尚可接,可骨头有碎裂又当如何?
大夫说幸好是赵将军借力得当、四两拨千斤,若换作旁人,怕是整只手都不能要了,又遑论保住一条胳膊?
百里青满是懊恼,偏生赵止戈像是没事人似的安慰她:“小姐不必愧疚,换作旁人,我也会去救的。”
可即便如此,百里青又岂会心安理得?
既然来了,百里青便留在了军中,她哥哥百里墨似乎对她心怀愧疚,衣食住行一应俱全,竟比百里墨这个三军主帅用的都要好。
百里青也不拒绝,许多在军中罕见的吃食都搬了去给赵止戈,又学着炖各类骨汤,有事无事都往赵止戈帐中跑。
赵止戈忍不住劝了她数次:“小姐,你我男女有别,这般委实不妥。”
百里青却不愿听,反而从桌案上拾起一本兵书读了起来:“将军救我性命,我又岂是忘恩负义之人?
清者自清,若我对将军不管不顾,才是为人所不齿。”
赵止戈无奈,也就随她去了。
赵止戈需要养伤,不便再上战场,全程便由百里墨指挥攻下了眼前的城池,进城以后,赵止戈便被留在了城中休养。
而由百里墨及其余将士继续挥师兵进长安。
赵止戈无甚意见,百里青却替他鸣不平:“即便将军不能上疆场,那也可以出谋划策。
身为将士,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把赵将军留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小姐。”赵止戈十分感谢有这么一个人替自己鸣不平,也十分欣赏这位娇养在闺中的小姐能有这般见地,“元帅胸中谋略并不低于在下,倘若兵败,自然会叫我回去的。
他这是为了保全我。”
百里青阖上兵书问道:“此话何解?”
赵止戈慢条斯理地同百里青解释:“岂不闻功高震主,元帅怕有一日入主长安称帝,因在下之功劳过甚,不得不封我为异姓王。
届时即便他想保全我,亦有无数人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自古异姓王,若不大权在握便不得善终。”
百里青虽犹是不平,却勉强算是接受了这一说法:“那我跟你一起留下来。”
赵止戈拒绝道:“不可。”
百里青问:“将军怕流言蜚语?”
赵止戈答曰:“是怕有损小姐清誉。”
“可我不怕。”百里青起身整理过裙裾便往外走着,“我去同兄长说。”
“小姐。”赵止戈起身欲阻止,百里青却走得坚决,营中人多口杂,唯恐两相拉扯之下又平白惹出许多闲言碎语来,遂放弃了。
百里青走着,踩着细碎的步子,跨步不大却瞧得出几分急躁,行至百里墨营帐前又劳烦军士通禀,这才入了内。
“兄长。”如今爹爹不在了,长兄如父,百里青跪地行了个大礼。
百里墨连忙将百里青搀扶了起来:“经年不见,青青长大了。”
百里青后退了两步,礼数极为周到,垂眸笑道:“兄长征战沙场,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风霜雨雪。
小妹却于闺中享乐,时常有愧,恨不能帮兄长万一,只有日日祈求爹爹与兄长平安。”
“你……”百里墨胸中感慨万千、不知所言,他记得他这个妹妹曾经是活泼爱闹的性子,如今却也成了端庄得体的名媛闺秀,“那日之事,你可怪我?”
百里青轻笑着摇头:“小妹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没有,于大局而言她理解,可于私,她怎么能毫无芥蒂?
百里青又问:“兄长可会责怪小妹损了兄长的一员大将?”
百里墨轻叹,经年未见,不仅长大了,还隔了心,也是,他自己都变了,怎么能奢望百里青依旧:“怎么会?你我是一母同胞的至亲兄妹,这世间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了。”
“是吗?”百里青看向百里墨眼含笑意。
可百里墨却心知自己这个妹妹是不会信了,原来这样礼数周全温婉大方的小妹也会有棱角。
百里青膝盖微曲,又是一礼:“兄长,小妹今日来拜见兄长是有一事相求。”
百里墨心绪复杂,略有酸涩:“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呢?
有什么事需要兄长的,自会替你办到。”
百里青温声细语地说道:“小妹想和赵将军一同留守在城中,赵将军于我是救命之恩,如今伤病未愈,小妹放心不下。”
“可你……”百里墨生出几分担忧,“你对赵止戈,可有旁的感情?”
世间女子大多崇拜英雄,更何况是有救命之恩的,若那赵止戈是男子也便罢了,多少也是一桩佳话,可……
百里青站的笔直,言语不卑不亢:“是又如何?”
百里墨有几分气恼,言语便冲了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父母不在,你的婚事应当由为兄做主。
女子到了八岁便不得见外男,如今将你留在军中已是不妥,你却如此不自重,若有一日……”
百里青替他说完了未尽的言语:“若有一日,传出流言来,若有一日小妹与旁人私定终身,岂不是败坏了百里家的名声。
那兄长要小妹如何?
自绝性命以保全百里家的名声?
兄长又是怎么打算小妹的婚事的呢?
是想将小妹嫁与哪家名门望族,以收买当地人心,换取粮草军马。
兄长自己娶了那样多世家女还不够吗?”
清脆的声音于帐中响起,百里青脸颊的一边迅速红肿,而百里墨的右手犹扬在半空,他这个妹妹,当真是教的好极了。
平时只晓得她的温柔似水、善解人意,可那水也可以是冰,有如利刃;可以是雪,清傲孤寒。
百里墨终于是收回了手,言语间却未曾有悔:“为兄这是为社稷大业着想,你一个小女子又懂得什么?”
百里青垂眸说了句:“是小妹僭越了,望兄长恕罪,小妹先行告退。”
语毕转身便往帐门走去。
她这是赌气,又哪里是认错的样子,百里墨觉得头疼又无可奈何,大手一挥:“罢了,你要留下便留下吧,但需记得自己的身份。”
“谢兄长。”百里青转身,又是一礼终是退出了营帐。
百里青明白,即便兄长如今并未称帝,他们之间依旧隔阂了许多,有如天堑,是君臣而后兄妹了。
除却赵止戈与百里青外,百里墨任命了新的知府,又给他们留下了一队人马,这才拔营离去。
百里青与赵止戈却住在两处,相隔不远却也不近,每一次都是百里青主动去寻赵止戈,怕他无聊,又怕无甚话题可讲,便自己读了许多的兵书然后再去请教赵止戈,亦或者借口说如今乱世自己想要习武自保,让他教习一二。
如此过了月余,直至有一日,百里青在房中念书,却听得小厮禀报,说是赵将军登门拜访。
百里青急欲出门迎接却又退了回来,梳妆打扮了一番过后,赵止戈早已行至门外。
百里青开了门欲请他进来,赵止戈却站在门外并未动作,他命随从献上礼物,又是一拜:“在下感谢小姐长久以来的照顾,遂略备薄礼,还望小姐收下。”
百里青面含惊讶地去看这些礼物,是各式各样的裙裾与发饰:“好漂亮啊,这些是将军选的吗?”
赵止戈并非否认:“是。”
“赵将军有心了。”百里青屈膝一拜,又叫来了丫鬟将这些礼物收进房中,“赵将军的眼光,怕是这天底下男子中没人能比得上。”
赵止戈答:“小姐谬赞了。”
百里青笑道:“赵将军既不愿入内,便请在院中小坐,让我为将军煮茶。”
赵止戈犹豫间,终是答应了下来:“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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