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贾琏来到尤小金房里。
却扑了个空。
尤小金房间床被叠的整整齐齐,看那冰冷的样子,估计近些日子都没人住这。
“素念!素念?!”
“刘嬷嬷?”
“……”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贾琏惊诧道,他喝了些酒,踉踉跄跄的走出门,一把扶在小厮身上,“姨奶奶去哪了?”
小厮摇摇头。
“混账东西!这么大个人丢了,还不去给我找!”贾琏心底闪过一丝恐慌。
不会是凤姐表面客气,转而让人给尤二打发出去了吧。酒精上脑,本不清醒的大脑更加昏聩,他气哼哼的就往凤姐处去,欲向她寻理。
正当他暴躁非常时,一个瘦削的身影从角落阴影里无声无息走出,如同暗夜里的幽灵。
“二爷。”裘枫垂首而立,眼中没有一丝波澜,“近日二奶奶身体不适,姨奶奶在奶奶房里帮着照料。”
贾琏停住脚步,眯着醉眼看他。眼前的少年身量未足,却已依稀见得挺拔轮廓,低垂的脸颊在月色下竟有几分难得的清俊。
一股邪火混着酒意,突然就变了味。
“啧,是你呀。”贾琏一把推开扶自己的小厮,将手搭在裘枫肩头,“大晚上的,你在这干嘛?嗯?”
他的手顺着裘枫的肩膀,意味不明的向下滑去。
裘枫身形一僵,后退两步,大声道:“回二爷,奴才今晚值夜。”
“哎呀呀,好个尽职尽责的小子。有意思,有意思。”贾琏醉眼朦胧,伸手欲勾裘枫下巴,“爷房里正缺个守夜的,就你去罢……”
“随我来……”贾琏一把欲揽裘枫。
“二爷?!”尤小金唤道。
贾琏停住动作,回身看向尤小金,见她宴上酒意未散,额间几缕碎发比平日更添风情,心痒痒的又被勾过来。
“二姐~我想你想的好苦……”贾琏小步跑着就来,“小别胜新婚,你我夫妻……”
尤小金背后的凤姐冷眼瞧他。
“二爷说错了,我是二房,是妾,你与凤姐姐才是……夫妻情深。”尤小金咬牙切齿的说出那几个字。
啊呸,你也配跟凤儿称夫道妻?
她那四个字实在磕牙,凤姐一阵不快,讲话也不留情起来:“哟,二爷忙着呢?才吃完酒,娇妾美丫头的是让你腻着了,大夜里跟个小厮拉扯上?”
凤姐当尤小金吃醋,嘴上说着男人不算什么,在看到贾琏后,又心心念念起来。但她转念一想,这些时日二人相处甚好,听她言论,也不像个念叨男人的。转瞬间心念万千,脸色一会好看一会难看。
贾琏醉意醒了大半,他讪笑道:“你病初愈,夜里风凉,怎么也出来了?”
“二爷这是做什么?”尤小金目光在贾琏和裘枫间来回转悠,像是刚刚看见裘枫,她冷笑一声,话更难听,“难道是看他值夜辛苦,巴巴的来说体己话,赶明儿把我这小厮也收房里啊?让咱院子里温顺的泼辣的男的女的都来几个?”
贾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确存了龌龊心思,但裘枫不过一个小厮,低贱的还比不上家里的一把椅子,尤二怎么说话能这么难听。
“胡说什么?我不过看他在值夜,多问两句!”贾琏恼道,但见尤小金实在美貌,他也骂不出口。
“原来如此。”尤小金冲裘枫一使眼色,裘枫低头施礼,然后离开了,“看是二爷酒还没醒。兴儿,送二爷去秋桐姑娘那醒醒酒。”
“他们新婚燕尔,要在加加温才好哩。”尤小金冷声道。
兴儿哎一声,乖乖的扶着贾琏就要走。
凤姐端立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人,对尤小金随意发号施令也不多管,看上去简直像个不管事的温柔奶奶。
贾琏被兴儿带走了。
凤姐深吸一口气,讥笑道:“二爷都来了,你还把他赶秋桐那?需知男人最是喜新厌旧的东西,妹妹不怕来日二爷只认得秋桐,不认识你了?”
“那我得烧香拜佛,感想上苍喽。”尤小金淡淡道。
“今夜天空有雾,雾里看月,别有一番风味。姐姐不若随我去水边,水流声伴着雾中月,当不负此心啊。”尤小金抬眼看天。
凤姐随她目光看天,只见空中飘着几抹薄雾,一轮满月藏在雾后,月色更淡,星辰反而显得更亮。
以往忙于事务,她几乎不注意这些,加上不通诗词,也理解不了园子里姐妹们写的东西。此时此刻,她突然想到林黛玉。
如果她看到这景色,一定能写出很美的诗句吧。
“都把灯熄了吧,有我和平姑娘陪着姐姐,你们也不用跟着了。”尤小金挽上凤姐的胳膊,带她往回走。
府上有一条溪流,蜿蜒曲折,也通到凤姐院子外面,这里有一座水榭,尤小金与凤姐平儿一同进去坐下。
“这地总是路过,今儿才发现还有这景致。”平儿新奇的坐下,抬眼看榭外水流潺潺。
“要是在这里起个诗社,还不定能写出多少好东西呢。”凤姐赞道。
“今夜景色难求,还好身边人是姐姐。若换了旁的什么臭男人,恐怕月也不朦胧,雾也变碍眼喽。”尤小金语气有点酸。
“嗯?你这话含风射影的,说谁呢?”凤姐挑眉道。
“呵,姐姐怎么不明白我的心。难道非得我剖心取肝,把它放您手上才能看清吗?”尤小金轻叹一声,坐在平儿身边,双手趴在护栏上。
平儿噗嗤一笑。
“在我心里,没有男人配得上姐姐。他配不上,那天王老子也配不上。如果秋桐有本事让他这辈子都别来烦我,我一定给她烧几柱高香。”尤小金顿了顿,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姐姐难道不觉得,没男人在面前晃悠,这日子清静的多,也自在的多吗?”
凤姐心头一震。
没男人?清静自在?
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凤姐左右一看,并无旁人,她凑近尤小金,恼道:“胡说什么?二爷是我们的夫君,为妻妾者当以夫君为主,这样家里才能繁荣昌盛。”
凤姐被她激的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
尤小金见她如此,语气又软下来,她慢悠悠的滑到凤姐身边,歪头对她笑:“我有姐姐就够了,与姐姐一道看书处事,哪怕是吃饭喝水,都趣味的不得了呢。”
“姐姐不会……嫌我烦吧?”她故作委屈的眨眨眼。
“呸!这话说的没道理,正经不过一刻就又闹起来。”凤姐一甩手,起身往里屋走,“外面风大,快些进屋,仔细明儿头疼,又该哼哼唧唧了!”
语气虽硬,脚步却放缓,分明是在等她。
尤小金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手一撑从座位跳起,快步跟上挽住凤姐的手。
凤姐轻甩手,仿佛想将她甩掉。回眸瞪她一眼,却撞进尤小金那双热切的眸子里。她心一颤,顿时面红耳赤起来。
“还是姐姐疼我~我那有一包上好的安神茶,出来的时候我让素念沏上了,一会回去喝了就睡觉好嘛?”尤小金痴缠道。
“这几日天天喝,每日能睡四五个时辰,照这么睡下去,人都要睡傻了。”凤姐脸上发烫,却强撑平静,嘴上也不饶人。
“噫,大师说,一日睡四个时辰才是正道。”
正说话间,三人已进了屋,平儿发觉这二人亲密无间,自己在房里简直像多出来的人,无奈的服侍凤姐梳洗后便离开了。
本来这些事尤小金想抢着做,却被凤平二人同时拒绝,凤姐更是说若她再不注意身份差别,便不让她睡自己房里了才作罢。
“姐姐,你昨晚有梦到什么吗?”躺在床上的尤小金还是不安分,借着窗外一丁点月色,转过脸热切的盯着凤姐。
真美啊,真美啊。
书中众人都说凤姐比不得尤二,可在尤小金看来,二人各有各的好,尤二生的温柔貌美,如江南水乡的丁香花。而凤姐骄傲强势,像极了万里无云的烈阳。
一静一动,一明艳一柔美。
若做对手实在无趣,日月同辉才是正道。
“昨晚……”凤姐回想昨夜,确实做了个模糊的梦,梦里没有繁杂府中的勾心斗角,只依稀记得阳光很好,身边这人在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哼,我梦见你变成一只雀儿,吵的人头疼!”
“嗯?”尤小金来了精神,噌一下凑近凤姐。
她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凤姐,一片漆黑中,那双眼睛比星辰还亮。
“那姐姐肯定是最大的那棵梧桐树,才容得我这只小雀儿留在身边,唱也只唱给姐姐听~”她气息几乎吐到凤姐面上,就算都是女子,这距离也太过亲近。
凤姐下意识伸手就要推开她,却在碰到尤小金后变成轻轻一拍:“越发胡说了!快些睡罢。”
话虽如此,凤姐也没有转身躲开,她垂眸不再说话,同一张床上,还能感受到尤小金细微的呼吸声。
尤小金得逞一笑:“姐姐身上味道好好闻,比什么安神茶都有用呢。”
她声音渐低,带着满足的倦意,呼吸慢慢变得绵长,竟真的睡着了。
月光透过窗纱,洒在二人间,凤姐盯着眼前这张安详的睡颜。平日的疯癫痴狂全部散去,只留下纯粹的安宁。
她突然伸手,用手指戳了戳小金的脸颊。
凤姐呼吸一滞,被自己这奇怪的行为惊到了。她干脆闭上眼,本以为思绪会缠着睡不好觉,没曾想,这一觉睡的山高路远,连梦都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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