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修真这个混账玩意,又给黎浅予和司嘉言安排任务,不忘贴心提醒,“你们二人的任务紧急,尽快完成。”
黎浅予在书房外站着时,早清楚了他为什么如此气愤。
父亲的大哥,再次欠下赌债,今年欠的第三笔债,本来和他没有干系,奈何老妇人念念叨叨,说什么他是你哥,你帮个忙。
司修真硬着头皮应下,心里不甘,次次都要他替着还债务,自己手里的积蓄早花完了,万般无奈,只能将主意打到其他富商身上。
黎浅予心里明了,当晚便将司修真点名的富商家洗劫一空。
等她忙完,找准时机,惊动官府,让他们前去司嘉言刺杀任务的地方。
当言策知带着人赶到时,便见一身黑衣的人立于血泊中,踩着众人的身体离去,他头发尽数扎起,后颈处晃眼的“司”字,在月色下,鲜红且艳丽。
听到有人前来,他一个起跳,仓皇逃走,而黎浅予早在后院墙上扎了个匕首,繁复的金色花纹,致使它散发着危险的魅力。
直到言策知派人取下匕首,黎浅予这才安心,悄声离去。
言策知似有所感,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见桃霓色的衣角翻飞,隐于如墨的暗处。
黎浅予才回司家复命,突然喉间一痒,咳出血来,她擦去血迹,环顾四周,还好没人看到。
这具身体不能在关键时出差错,想着,她悄悄离去,来到永宁坊的家中喝药。
她总这样,感到命不久矣,喝药续命,一有好转,立马停药。
不成想,刚进院门,实在忍不住,连咳数声,意识渐渐模糊,手上,地上一团糟,忍不住皱眉,嫌弃看着,真脏呢。
裴长乐听见声响出门,黑着脸,暗自发誓,这次她回来,自己一定要将她好好说教一顿!
可当他出门,看见的是跌坐在地,任由血滴下的黎浅予,她抬头看向裴长乐,一开口,全是歉意。
“不好意思,把院子弄脏了。”
裴长乐被气得没脾气,认命般抱起她进屋,小心将她放在床榻上,盖好被子,立马生火温药。
全程一言不发,冷着脸,很是不高兴的样子。
瞟了几眼走来走去忙碌的裴长乐,黎浅予开口便是诚意满满的解释,言语间全是歉意。
“其实我以前都没咳过血,是这次大意了,被人下药,不小心弄脏院子,实在抱歉,等会我去处理。”
“嗯。”
裴长乐仍旧闷闷不乐,拿扇子扇动炉火,无比认真的温药。
黎浅予想了想,裴长乐一直照顾自己肯定心生怨念,他这个人自己还用的上,二人的关系不能闹僵。
“我保证,下次绝不会咳血。”
“下次?”
裴长乐语气不明,为了防止他翻脸不认人,黎浅予耐着性子,再解释。
“下次喝毒药前,我好好检查,不会让他们再有下手的机会。”
裴长乐不可置信,转身看黎浅予。
下次?还有下次,还是说,她一直都这样?
“黎女侠,在您的眼中,喝毒药是再寻常不过的,咳血是没问题的,连一个院子都比你自己重要。您难道就没觉得,这些全是不合适的?”
黎浅予皱眉,很是疑惑,没什么不妥啊。
“身边的大家,都是这样长大的,我没那么娇气。况且,不喝毒药,难以抵抗司家常年环绕的毒气,也算保命。”
娇气?裴长乐顿感荒诞至极。
司家无休无止的训练,堪称毫无人性的培养策略,残忍至极的淘汰制度,不公平的待遇。
她,不对,是她们,早就习惯了。
裴长乐头疼,忍不住揉眉心,揉着揉着,苦笑出来,等手放下,他的眼眸里蓄满泪水,像揉碎的亮光闪动着。
此时,他的声音明显带着哑意,“可是……黎女侠,这都是不对的。”
药炉咕咕叫嚷,他沉默不语,只顾着把药温好,端给黎浅予。
等她喝下,他将药碗放在一边,蹲坐在床边,犹豫许久,小心问出。
“我能了解您的过往吗?”
到底是什么让她变成这样?她经历了什么,能风轻云淡地说出残忍至极的话?
黎浅予看了眼他,毫不犹豫的回复一句,“不能。”
裴长乐默默点头,安静待在床榻边,要是黎浅予想聊,他便和黎浅予聊天,不想说话,她们都沉默不言。
看着面前与自己相处小心的裴长乐,黎浅予按照原先计划好的,淡淡说句。
“你不该对我好,我没有以后,不需要太多善意。先生教导我多年都没感化我,你也别费力气。”
裴长乐闻言,懵懵的抬头,对上黎浅予绝望的眼眸,他心下一惊,问着:“您为什么说自己没有以后,”
她惨烈的笑着,轻柔的说着,“对我而言,离世反倒是解脱。”
裴长乐伸手想触摸她的脸,伸到一半停在半空,良久后,他收回手。
黎浅予不禁疑惑,要是寻常人,早忍不住抚上她的脸,或者抱住她,他怎么不一样?难道自己示弱没作用?不应该啊。
“您会有以后的。”裴长乐握拳捶在地上,喃喃自语,仰望她时的神情,认真而虔诚,“请您别放弃。”
看来是有用的,黎浅予想着,决定再添一把火,“想救我?别白费力气。”
“不,不是白费力气,为您,从不是白费功夫和力气,您还年少,不能就这样……”
少年愈发慌乱,略有些手足无措的安慰她,恼怒于自己的嘴笨。
黎浅予听后,笑出声,轻摇头,无声的反驳他的话。
裴长乐起身,手撑在黎浅予耳边,她顺着握紧的拳,看向裴长乐的脸,而后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好看,灵动似有似无的亮光在闪烁。
黎浅予忍不住想着,真漂亮的眼眸,真可惜,拉他入局,往后他的眼眸,将不复今日般好看。
“请您再多撑一会,拜托您。”
面前的裴长乐,祈求地望着她,试图从中找寻哪怕一丝渴望活着的生机。
黎浅予很满意他的反应,这说明他开始心疼自己了,于是按他所想的那样,面上露出些许期待的神情,“是吗?但愿如此。”
裴长乐盯着她看了良久,拿起药碗,离开她的房间。
门关上,黎浅予立马掩去柔情,抹去嘴角的早已干透的血迹。
像裴长乐和萧梦阮这种被人宠爱长大的,最有用的策略,是利用他们忍不住向弱者施舍善意。
以前裴长乐对自己有隐瞒,经此一番,他心疼自己,或多或少会选择站在自己这边,少些防备,不枉她又是示弱,又是演戏。
日后,希望裴长乐还能像如今这般,成为听话的箭矢。
……
司家内,司嘉言提心吊胆一整天。
本想瞒着司修真,不让知道自己被人察觉,反正司家干的出格事又不止这一件,到时候自然有人帮他们掩盖。
没成想,自己的二哥,回府后径直来到父亲面前告状。
“父亲,今日言策知翻看了司家的部分卷宗,甚至来大理寺打探消息。”
他添油加醋地描述一切,其实言策知根本就没找他,这么说,完全是为了惹怒司修真。
面前一贯威严的人,听完前因后果,瞬间面目狰狞,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沉声命令着,“把司嘉言叫来。”
他的四儿子,才安分几天,好不容易让他省心些了,怎的又接二连三的出错,老人常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时候好好教训他一顿。
司嘉翎听了,忍不住发笑,要是换做别人,父亲早让那人死无葬身之地,对司嘉言却总是仁慈,偏心。
良久,司嘉言才慢慢吞吞的进入书房,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上便被打了一巴掌,父亲指责的吼叫声也传来。
“司嘉言,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知道吗?言策知都要查到你我头上了,要不是你二哥应付过人家,你还能在这好好待着?”
又是二哥,司嘉言冷笑,最近怎么哪哪都他。
“你还笑,要是刺客的事务被发现,我怎么给恩人交代?要是没了他,你我全都要没命。”
司修真对着他,劈头盖脸一顿说。
“您不让我去劫富商家不就好了,您的恩人自会处理,您急了什么。”
“那是言策知!他这几年招惹那么多仇家,还不被人除去,可见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
“那又如何?您的恩人不是神通广大的……”
“啪”。
又是一巴掌,更重,更响。
司嘉言被打得偏过脸去,脑袋里嗡嗡作响,拳头不自觉的握紧。
司修真因过于生气,控制不住的颤着手,对着自家“省心”的二儿子,命令道:“嘉翎,带嘉言去祠堂,拿板子出来,给他点教训。”
司嘉翎暗自欣喜,面上却是担忧,“父亲,四弟罪不至此,还望您三思。”
司修真方才说的是气话,等反应过来不妥,又碍于情面不说,此时正需要有人给他递台阶。
打完四儿子,看着他通红的半边脸,司修真冷静下来,瞥了眼二儿子,顺着他给的台阶,继续说。
“行,你看着处理。”
“是,嘉翎明白。”
自己看着处理?处理重了,给自己找麻烦,处理轻了,等下次他再犯,父亲又会责怪自己没教导好四弟。
父亲可真会算计人呢。
想着,他带四弟前往祠堂。
到达后,他对着四弟说,“面对列祖列宗,思己过,一个时辰。”
说完,便走了。
司家的人,或多或少对祠堂有着恐惧,之前做错事,司修真便会带他们来祠堂,惩罚他们。
每每提及,大家率先想到的便是:噩梦般的行刑,绝望的惨叫。
不过,对于某些毫不在意同伴生死的人来说,看别人受罪,反倒是一种乐趣。
司嘉言才跪下,刺客里便有人说,四公子失去父亲宠爱,往日风光不再,二公子或将成为司家的下一任家主。
司嘉翎听后冷笑,看得格外明白,怎么可能,父亲的心思全费在小儿子身上,成为家主哪轮能到自己。
可惜了,没脑子的四弟不懂,心里怨气冲天。
在他眼里,父亲这是在把本属于他的权利挪给二哥,眼见着自己日益失去父亲的信任,司嘉言忍不住慌乱。
靠自己夺得家族权利是行不通了,还好他聪慧,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和黎浅予联手。
他们同为刺客,实力强劲。再加上,黎浅予深得父亲信任,又对自己有求必应,利用她,再好不过。
也亏自己还有远见,提前在她服用的药中加有蛊虫,这样一来,她一不听话,自己就让她生不如死。
等到他夺得家主之位,就将她的价值用完,而后丢出去,免得到时候成为一个祸患。
父亲呐,您自幼教导我们要考虑自己的利益,我是无奈之下做出此举,谁让,出局者的命运便是死路一条呢。
我不过是想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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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万念俱灰无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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