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感知到谢忆之存在之时,身体就栽倒在了他身上。
奇怪的是,谢忆之没有推开他。
时归静静地卧在谢忆之的怀中,鼻息间充斥着这人身上冷冽怡人的气息,像是新开的梨花瓣上覆着着一层还未消融的春雪,抚平开心脏的悸痛与慌乱。
意识逐渐回笼,视线重新开始聚焦,终于能够看清眼前的景象。
一切恢复正常,时归从谢忆之怀里退了出来,像是无事发生般平静,立马看向那道黑影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但已过了许久,早已不知所踪,连气息都未曾留下。
谢忆之缓缓地跟上时归的脚步,衣料上还残留着时归身上的余温。他走在时归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问:“你在找什么?”
时归知道谢忆之在明知故问,挑明问:“你觉得我找的东西是什么,会是魔族吗?”
谢忆之没有再演下去,直接道:“我并没有感知到魔气。”
这就是他没有出手的原因?
从黑影出现到追踪,时归也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魔气,但他能明显感知出来的是对方的实力明显远超于他之上,若他真想要杀他,在门外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所以对方的目标明显不是他。
时归没有在与谢忆之探讨下去,转身向着应回雪住的屋子快步走去,谢忆之没有阻拦时归离开的身影,不近不远地跟在他身后。
刚走出去没几步,时归停了下来,脚步定在原地。
就在前方不远处的走道上,夜色深处勾勒出一道模糊的人形轮廓,在黑暗掩盖下看不清容貌。
空气中传来沉重的鞋面擦地声,那道黑影在看到时归和谢忆之出现后没有选择逃跑,而是一步步十分缓慢地向他们走来。
随着人影走近,轮廓变得清晰,时归看清了来者。
时归低声喊道:“陈天。”
陈天拖着步子向着时归走来,冷清的月光照在陈天身上,衬托着脸色有几分惨白。
时归在看清来人是陈天后,瞬时卸下所有的防备,还没松完一口气时归就又察觉到不对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随着陈天走近,血味就愈发浓烈几分。
在走到离时归三步的距离,陈天主动停了下来,他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唇色苍白如纸,看向时归的眸光还如白日时明亮。
“少爷……”最后一个尾音刚说出口,便已然息了声,黑眸里最后一点光燃烧殆尽。
陈天整个身体摇摇晃晃向前直直栽去,倒进了时归怀中,彻底没了所有的生息。
时归伸手接住陈天的倾倒的身体,手掌刚碰到他的后背,触摸到一掌心温热的液体。
双手赫然沾满上粘稠刺目的血红,时归这才看清陈天后背上横跨着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深可见伤口中裂开的皮肉,血液将整个后背的衣料浸湿一大片,刚才时归闻到的血腥味从何处而来,在此刻有了答案。
时归感受着陈天的身体一点点于怀中变软、变冷,了无生机,直到最后一丝温度也从手心中流淌。
他垂下眸来,一点寒光先行落尽眼中。陈天的右手紧握着,那点寒光就是从五指之间泄露出来的。
时归松开陈天紧握的手,手心里的东西呈现在时归眼中,通体小巧,玉质温润细腻,通体泛着微弱的莹白色的光泽。
陈天右手里握着的东西正是时归白日里让他帮忙归还的千里哨。
刀伤,千里哨……
一切似乎都不言而喻,正指着凶手只可能是一个人。
“稀有法器,千里哨。”谢忆之认出陈天手里的东西,询问道,“他只是你府中的下人?”
时归道:“这东西不是他的,是我给他的。”
谢忆之:“你的?”
时归拿起千里哨攥于手心中,道:“其他人借给我的,谢忆之,陪我去个地方。”
时归起身疾步赶到应回雪的住处,身形快到衣衫翻飞,卷出残影,未等谢忆之回答,已然先去。谢忆之在时归起身后,目光扫光陈天背上的刀伤,又随时归往前走去,直至来到他身边。
时归一路来到应回雪的住处,屋内未点烛火,昏暗一片。他来到门前,直接一把推开了门,在门开的一瞬间,旁边伸出一只手将时归拉至身后。时归越过谢忆之的身影,看见应回雪眼神警戒地站在门前,手中握着的短刀泛着尖利的寒光,显然是提前感知到有人靠近,在门后做好埋伏。
与此同时,应回雪也看见了站在谢忆之身后的时归,少年脸色一变,反手藏起了自己的利刃。
谢忆之冷眼垂视着应回雪戒备的姿势,道:“连最基本的探息都不会,是打算听见有人来就拿刀刺吗?”
应回雪回怼道:“关你何事。”
时归及时站了出来,立在两人中间,打断两人的谈话。
应回雪在看到时归,卸下所有的防备,唤道:“哥哥。”
时归问:“刚才可有人来过这里?”
应回雪摇头,道:“没有人来过,只有哥哥。”
时归悬着的心稍微沉了沉,既然那黑影不是冲着应回雪而来,难道就是为了他而来?
他回想起在云上居的那个雨夜,雷雨交错下门上投影出一道魁梧的身形,地上的影子勾勒出那人背后的刀鞘。
应回雪敏锐感知到时归情绪的不对,他闻到空气中飘浮的血腥气,那味道正来自于时归伸手。借着月光应回雪望见时归双手沾满鲜血,满是腥红,他抬眸问:“你受伤了?”
手上的血完全冷透,再也感知不到最开始的温热。时归蜷缩了下手心又松开,他否认道:“血不是我的,发生了点意外,我担心你受伤所以过来看看,我先去个地方,待会儿在过来找你。”
应回雪及时叫住就要离开的时归:“哥哥要去哪儿,我可和你一起去?”
时归刚想回答,谢忆之比他先一步开口:“带你做什么,当拖油瓶吗?”
这人的嘴还真是一点不留情……
时归现在无心缓和两人的关系,他说:“我就在夏府,很快回来,你就待在屋中,哪儿也不要去。”
应回雪默声片刻,应声道:“好,我知道了。”
应回雪留在原地,看着时归与谢忆之一同并肩离开,一如当初在陌然花海,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于夜色深处,直到再也看不见。少年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心中已下好一个决心。
**
时归来到当初和应回雪一起挑选侍卫的小院,他把所有人叫醒起来,并没有在这群人中找到张大壮的身影。
他问了一圈人有关张大壮的下落,可不出意外,基本上无人出声应答。一如当初之时,张大壮站出来的时候便人人皆惧,唯恐避之不及,而当初陈天也曾说过平日里敢与张大壮打交道的人少之又少,无人敢与他交谈。从兰台城归来后,唯一敢于张大壮聊天的人也只有陈天一个。
时归又问了几次,得到的回答都大致相同,从昨夜之时,没有人再在府中看见过张大壮一次。
这时,一个身材有些瘦小、模样普通毫不起眼的男子从角落里站了出来。
谢忆之率先发现向他们走近的男子,他的步伐极其轻缓,走起路来没什么动静,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时归很快也发现了这名男子,还不等他说话,谢忆之抢先喝止住男子的动作,道:“站住。”
毫无温度的一句话,眼神漠然,带着不怒自威的震慑。
男子听到谢忆之的身影,身形一僵,脚步定在原地不敢动弹,显然是被谢忆之身上的威压给吓住了。
男子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举起一只手道:“回少爷,我有你说的那个人的线索。”
时归问:“什么线索?”
男子眼神不停闪躲,似是在畏惧着什么。时归以为他是害怕谢忆之,遂唤道:“谢忆之。”
只叫了一个名字,谢忆之周遭的气息逐渐回收,变得平淡。
男子神态略有松和,他连忙道:“少爷好,我叫王质,是负责府上守大门的,我知道你的说的那个人。”
时归先命令众人散去,只留下王质一人。
他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那个人是五个月前来我们府上的,当时原本管事的说府里已经不缺人了,结果这人十分奇怪,竟然主动说他不要一分工钱,也不要求管饭,只要求能在府上有个睡觉的地儿就行。”王质许是也对张大壮也心存畏怯,不敢直呼其名。
时归对于张大壮不要求管饭这一点不觉得奇怪,张大壮境界已达筑基,早已辟谷,本就不需要再进食,自然就不用要求再管饭。但他奇怪的点在于张大壮只要求能在府中睡觉,很明显他只想留在夏府。
而留在夏府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是如他所说只为了在人间寻份差事消遣,还是另有其他目的。
王质又道:“管事的听见这要求也觉得奇怪,哪有人主动干活不求管饭还不要工钱的。管事担心这人进入夏府是有别的目的,本来不准备同意的,在了解到他是个修仙人之后,还是同意把他留下来在府中当个守卫。”
凡界中的普通人总是对修仙界的人抱有几分敬意的,尤其是对去过二重天以上的修仙人更是崇拜。毕竟修仙这东西,炼气期的或许比比皆是,但筑基以上的人就没多少了,越高上一境界,高一层境界的人就要比低一层少上一倍还不止。
时归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王质道:“没什么关系,就管家选择把他留下来后,安排他与我同住一处,我们顶多就算个舍友。
“但我与他虽是舍友,平日里却鲜少能与他说上几句话,而且经常性的我都看不见他,白日里休息时他也不归屋,不知去了何处,晚上回来一躺下床就睡,也不与人聊天,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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