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初桃和小哥最后还是离开了巴乃。
吴邪没有阻拦,他现在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应该去做些什么。
想了想,或许他的生活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就是不停地发呆,想着下个月的水电费,然后思考自己活着的意义。
只是看着镜子中三叔的那张脸,他还是只能苦笑。
生活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吴邪真的无话可说。
不过想起小桃子的话,他还是决定等这一切都平息之后,要将所有事情全部推理一遍。
这一切的谜题,吴邪大概知道了一些,很多能推测的,他也都推测出来了。
他觉得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也要看看最后露出水面的礁石是什么样子。
在纪初桃和小哥走后的第三天,云彩进了医院。
吴邪当时朦朦胧胧地听到外面的骚乱声,爬起来就听到有人说溪边发现一个女孩子。
村民是在溪流中发现了重伤的云彩,脑袋上有个汩汩流血的大洞。
胖子跟阿贵将云彩送到市里的医院抢救,进行了紧急的开颅手术。
据说是有人用子弹打中了云彩的大脑,虽然手术很及时,但部分淤血一直残留在云彩的大脑里。
她没有死,可也一直没有苏醒。
云彩成了植物人。
胖子去防城港后,阿宁也来和吴邪告别。
裘德考死了,死的时候,手紧紧攥着一大一两个玉环。
阿宁说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目的,死的时候并不痛苦。
只是作为公司老板,裘德考一死,公司有很多事情要面临重组,其他股东也纷纷发难。
阿宁没有时间继续逗留在这里,她必须要回去收拾其他烂摊子。
一下发生了太多事,吴邪也没有心情再呆在巴乃。
一天傍晚,他从白莲机场起飞,在上海虹桥机场落下,然后乘坐机场大巴,从上海回杭州。
车子的终点站在凯旋路,吴邪下来打的回家。
到家时已经是子夜。
下车之后,吴邪点上一根烟,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一阵愕然。
他的面前,是三叔的铺子。
恍惚之间,吴邪想起自己上车时和司机说的地址,就是三叔的家。
他不能回自己的家,即便是回到杭州,他也必须住在这里。
后来还发生了很多事情,吴邪无法一一赘述。
他在三叔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以及一封来自鬼蜮的信件。
信件上虽然没有详细说明全部的一切,但从字里行间,他已经能推断出当年的一些真相。
从那之后,吴邪的生活慢慢恢复了正常。
小花的人从长沙过来,在一个宾馆里给他除去了面具,当他再一次看到自己的脸时,吴邪哭了很长时间。
三叔消失,他开始逐步接手三叔的盘口。
小花的伤势严重,回去之后在协和呆了一段时间,便转去美国进行治疗。
秀秀按照霍老太太的指示接手了霍家,只是秀秀一个人的力量,很难平衡家族里的各种纠纷。
小花断掉了和霍家的所有生意,才勉强压住了局面。
吴邪在杭州代表吴家,也表明了支持秀秀的态度,他愧对秀秀,只要需要他的地方,他一定会帮忙。
回来后大概三个月的时候,吴邪给潘子举行了一个很小的葬礼。
进入潘子出租屋的时候,他看见桌子上有一碗已经腐烂霉变的面条,筷子就在边上,碗中的一碟霉豆腐已经完全变黑变干了。
吴邪在桌子前坐了一会儿,开了两瓶啤酒,自己喝了一瓶,然后把这碗面倒了,把碗都洗干净。
接着出门找到了潘子的房东,把拖欠的房租全补上了。
房东还很好奇,问“那哥们儿人呢?”
吴邪想了想,回答,“回老家娶媳妇了。”
胖子一直待在巴乃,白天帮着阿贵照顾云彩,晚上就做饭,看着月亮发呆。
纪初桃和小哥一直没有消息,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最开始吴邪还会常常想起他们,因为两人身上的秘密太多,即使他搞清楚了被设计的阴谋和大部分谜团,关于两人的秘密却始终没有任何头绪。
他也意识到,小哥和小桃子在意的根本就不是那些阴谋。
两人关心的是一件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也许各安天命就是最好的结果。
慢慢的,吴邪也不再去想两人到了哪一个终点。
……
一年之后的立秋,吴邪骑着自行车绕着西湖骑了一圈锻炼身体。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王盟已经是一个特别沉得住气的孩子,只是今天他锻炼完回到铺子里时,发现王盟的脸色又颤颤巍巍地激动起来。
“怎么了?”
吴邪一边擦汗,一边疑惑发问。
王盟激动地说不出话,只是抬手指了指边上。
吴邪转头看去,就发现在铺子的角落里站着两个人,两人手牵着手,正在翻阅他们出售的一些滞销的拓本。
那两个人影他相当得熟悉,但是一刹那,有些不敢认。
“小桃子,小哥?”
吴邪嘴唇颤抖,试探出声。
“你们……你们怎么回来了?”
纪初桃放下手上拿着的拓本,转过身,露出那张容色姝丽的脸。
水红色的嘴唇轻轻开合,声音一如既往的清透娇甜。
“吴邪,好久不见。”
小哥也看向他,语气清淡。
“我们是来和你道别的。”
吴邪花了好长时间才重新找到自己的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在听到小哥说道别的瞬间,忽然想起在巴乃分别时的话。
“先一起吃顿饭吧。”
他们三人在楼外楼的一个靠窗桌坐下。
天色很阴,阴沉的多云天气,乌云一片压抑,似乎很快就会下雨。
吴邪坐在两人对面,看着两人一路都没有松开,坐下后也仍旧牵着的手,会心压了口清茶。
“你们的感情还是这么好。”
纪初桃笑笑,没有解释。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她先是失去了听觉,几个月后又失去了声音。
前一段时间,她的触觉也已经完全消失。
按照这个速度,要不了多久,她的眼睛也会逐渐失去作用。
如今,纪初桃只能靠小哥的接触来感受这个世界。
她喝口茶,问起吴邪的近况,听到他说一切都不错时,话锋一转。
“你最后弄清楚了吗?你三叔的事情。”
吴邪摇摇头。
其实他现在依旧云里雾里,有些线索摸索到了,却还是有很多迷雾萦绕在眼前。
隐藏在暗中的那个人还说要告诉他全部的秘密。
可他等了很长时间,却依旧没有收到任何信息和邮件。
他再一次上当了。
那些过去的事情吴邪已经不想再提,第一个菜上来的时候,他点上了香烟,问道。
“你们呢?你们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吗?”
纪初桃点了点头。
“已经结束了,我们是来和你道别的。”
吴邪没有怀疑她的话,因为他已经从小哥的眼神中意识到这件事情一定是真的。
小哥之前那种执着的气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淡然。
“你们在南山路的房子不是一直有人在打扫吗?难不成你们不想在杭州,想去其他城市落脚?”
纪初桃再次笑了笑,没有说话,拿起筷子开始吃菜。
小哥仍旧握着她的手,改用左手拿筷子。
这一幕落在吴邪眼里有些违和,虽然以前两人感情也非常好,但似乎没有必要连吃饭都要牵着手。
小哥没有吃,只是捏着筷子给纪初桃夹菜。
等夹了小半碗时,才开始回答吴邪的问题。
“不在南山路,我们必须要去该去的地方。”
“你们应该去的地方?很远吗?”
小哥点点头。
他不是爱说话的人,久别重逢,吴邪也不知道自己一时间该问些什么。
沉默的时候,他的目光又落在两个人相牵的手上。
察觉到他的视线,纪初桃放下筷子,举起被小哥紧紧握着的左手。
“很好奇吗?”
吴邪尴尬地移开视线,他确实有点好奇。
少女勾了勾唇角,轻轻拍拍小哥,接着从他掌心里抽出自己的手。
指尖脱离小哥皮肤的一瞬间,耳边嘈杂喧嚣就像被一键清除一般完全消失。
她张嘴喊了几声吴邪的名字,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吴邪最开始还奇怪小桃子为什么要这样,还开口问了几句。
可很快他就发现,小桃子明明喉咙处在发声模样,嘴唇也在张合,却完全发不出声音。
不仅如此,他问了很多句话,还拿汤匙和瓷盘在小桃子耳边重重敲了几下,她竟然都毫反应。
明显刚刚还一切正常,怎么突然变得又聋又哑?!
小哥眼底闪过一丝心疼,颇为无奈地重新牵起少女的手。
“别闹。”
纪初桃无所谓摆摆右手,示意他放心,接着看向吴邪。
“很奇怪对吗?”
这不是奇怪,这已经是诡异了!
“小桃子,你这是怎么了?我认识几个专家,要不然我带你去看看,北京上海都行。”
少女摇了摇头,雪白的小脸仍旧是那样绝色出尘。
“没用的,我和他要去该去的地方。”
“什么地方?远吗?能治好你吗?你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小哥知道吗?”
吴邪追问完,又觉得自己犯蠢。
小哥一定是知道的,否则怎么会一直牵着小桃子的手。
小哥显然是那个解除症状的解药。
“我们要去长白山。”
小哥说完,也不再开口。
这一顿饭吃的很沉默,因为接下来三人都没有在继续说一句话。
吴邪还在思索小桃子为什么会失聪变哑,是否是因为他们这一年的秘密行动。
然而没等他弄清楚,这两人就已经放下筷子和他道了别。
吴邪站起来靠在窗边,闷闷地抽了几口烟,就看到两人沿着孤山路慢慢远去。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注视,少女同时转过头,冲着他的位置招了招手,嘴唇动了一下。
【再见。】
这是什么再见?又留下了一堆谜团就消失不见了?
为什么这两口子都这样,和他三叔一样,放出一堆迷雾来让他到处搜寻。
吴邪咬了咬牙,决定跟上去问个清楚,他甩下所有现金,告诉服务员把找的钱送到隔壁的西泠印社去。
然后抓起椅子上的衣服就去追。
只是等他下去时,两人早已不见身影,路上只有无数空的的士来回穿梭。
吴邪站在原地发愣半天,思考着他们两个到长白山究竟能去哪里。
思来想去,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大字。
路途上出现的一系列问题暂且按下不表,总之第二天天亮,吴邪就已经到达了二道白河。
一路上他都在问当地人有没有看到过两个长得特别好看的一男一女。
大概是小桃子和小哥长得过于显眼,吴邪没多久就问到了线索。
依据本地人给的信息,他坐上一辆拉人上山的小黑车,一路到达山中一个旅游客栈里。
小哥下楼打水时,刚好看见站在大厅中茫然四顾的吴邪。
等吴邪开好房间,他才轻声说了一句。
“跟我来。”
听到小哥说话的一瞬间,吴邪是非常兴奋的。
因为从小哥的态度里,他发现了谜团解开的可能,只是这种兴奋并没有持续多久。
纪初桃和小哥开的房间在三楼,拉开窗帘便能看见远处的雪山。
客栈的木门老旧,推开时发出一种刺耳的嘎吱声。
吴邪特意观察了一下,小哥开门声音绝对不小,可小桃子就像什么都没听到那样,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双腿上摊开一本古老书籍。
偶尔翻页,还能看见她的手抬到了一个不合理的高度。
吴邪唤了几声也完全得不到她的回应。
直到小哥走至跟前,大手紧紧握住少女的小手时,她才终于发现屋子里面进了人。
纪初桃抬起头,看见进来的是吴邪后,小脸并没有惊讶,甚至还有心情轻轻笑了一下。
“吴邪,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和小哥要去青铜门,是吗?”
没人回答他,但这种情况下,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吴邪拉来一把椅子坐在两人对面,目光沉沉地看向纪初桃。
“你们为什么要去青铜门里面,你身体的变化是从上一次进去开始的吗?”
“只要重新去一次,就会变好吗?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或者说直接去医院不可以吗?”
少女摇摇头,没有逐一回答他的疑问,只是抿了抿唇,淡淡回答。
“我只能去那个地方,事成则生,不成则死。”
死?
吴邪突然愣了,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吴邪,还不可以。”
吴邪的嘴唇倏地颤抖,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为什么?为什么会死呢?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吗?你死了小哥怎么办?”
“他也会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什么叫该去的地方?青铜门吗?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你们都要进去,你们的家明明在杭州啊!”
吴邪有些崩溃,他不能接受自己得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小桃子要死了。
她那样的神奇,怎么会没有任何预兆就死去呢?
“你想知道吗?哪怕知道这些以后你要付出一些残酷的代价?”
小桃子的话让吴邪一愣,可随即他便更坚定回答。
“无论付出什么,我都想要知道。”
没有什么东西比现在这一刻更要重要,必须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纪初桃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小哥的手。
小哥默默看了吴邪一眼,接着从包里拿出两个鬼玺,语气清淡。
“既然你已经到了这里,也想要知道一些事情,那我可以告诉你。”
他把其中一个鬼玺递给吴邪。
“你带着这只鬼玉玺回去,我们只需要一只就够了。”
吴邪接过鬼玺,疑惑发问。
“这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
“开门。”
小哥轻声道。
“你带着这个东西,来到青铜门前,门就会打开,十年之后,如果你还记得我们,你可以带着这个东西打开青铜门,你可能还会在里面看到我们。”
“那门后面究竟是什么?”
吴邪紧紧抓着鬼玺。
“你们为什么要进去?”
“我无法告诉你那是一个什么地方。”
小哥握着纪初桃的手,慢慢解释当年的事。
“我只能告诉你一个约定。”
“在很多年之前,我带着一个秘密找到了当年你们所谓的老九门。在张家的祖训中,一直以留存为最大的目标,张家的整个发展过程,都是希望在任何的乱世中,张家可以留存下来,从而保留住张家古楼的群葬。”
“从我得到的消息来看,只有族长才能知道一个巨大的秘密,张家从最开始就获得了这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在中国的历史长河中运行,谁也不知道是什么。”
“我们只知道有这个秘密本身,秘密有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这个节点现在已经到来了。”
“在张家最后留存的希望破灭之后,我找到了当时的老九门,希望借老九门的力量帮助张家,共同承担这项义务,使得这个秘密不要被发现。”
“但是老九门中,没有一个人履行诺言。”
“我要守护的这个秘密的核心,就在这扇青铜门后面。守护这个秘密需要时间,我会进入青铜门之后十年,等待下一个接替者。”
“而初桃,她已经告诉你了,她有必须进去的理由。”
吴邪听到这已经很懵了,他只能顺着小哥的话继续问下去。
“为什么你会说他们没人履行诺言?”
“因为之前的近百年时间里,所有守护这个秘密的人都是张家的人,张家的力量由此被削弱。”
“在我们之前的诺言里,老九门中的人必须轮流去守护这秘密。”
话说到此刻,吴邪恍惚间想起,为什么当初小桃子在霍家会那样强硬。
原来竟然是这样。
他声音发涩,似乎喉咙里藏着刀子一般。
“所以老九门里面没有一个人遵守约定,而张家已经轮了几辈子了?”
虽然并不知道当年的内情,可吴邪仍然觉得自己非常惭愧。
小哥点点头。
“我已经是张家最后的张起灵,以后所有的日子都必须由我来守护,不过你既然愿意,我还是和你说。”
“十年之后,如果你还能记得我们,你可以打开这个青铜巨门来接替我。”
“那老九门现在应该轮到谁了?”
吴邪甚至想过去把那个人绑架过去,代替他的好友。
小哥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是你。”
吴邪愣了一下。
“我?你是说,原本应该是我进到这个青铜门后面去待上十年时间?”
见两人都不说话,他也明白,小哥是不会骗人的,小桃子的身体状况也这么差,他还要代替自己进青铜门,这让他情何以堪?
“我可以去!”吴邪突然说道。
纪初桃有些惊讶地看向他,像是没料到他会这样说。
“既然是约定,轮到我了,我可以去守门,不就十年吗?到时候还可以找别人来接替我。”
吴邪一脸认真,显然不是在作假。
纪初桃扑哧一笑,连带着小哥都沉默着看他,眼神复杂道。
“初桃必须去门后面,我也不会让她一个人。”
吴邪忽然想起来,有些尴尬。
的确是这样,小桃子也必须进去,要是真孤男寡女待十年,那小哥肯定不放心自己。
他在心里嘀咕,甚至可耻地有些放松下来。
“吴邪,如果你真想帮我们的话,就继续往下查吧,查我,查张起灵,查你三叔,查‘它’。”
纪初桃忽然开口,眸光中的深色让吴邪难以读懂。
“你还有太多东西没有搞明白,先不要在纠结我们身上,懂吗?”
“只要你记得我们,十年之后,我们还会再见。”
吴邪刚想再问,小哥却忽然伸手在他的脖子后面按了一下。
后颈一痛,他一下就失去了知觉。
吴邪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是在客栈的房间里,身边任何人都没有,只有小哥留给他的鬼玺。
他下楼去问前台,得到的消息是小桃子和小哥早就离开。
他没有继续向雪山里追寻,而是在酒店呆了三天以后,重新回到杭州。
吴邪知道自己还不能停。
他必须走下去,因为还有下一个十年。
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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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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