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牧民站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五个人一条狗就到了那片小树林。
远远看起，这就是在蒙古草原上，一片极其普通、不起眼的小林子，在草原上经常有这样忽然出现的林子，每片其实都差不多。
而有这种地质现象出现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们的海拔变高了，再往前走，海拔会更高，甚至出现大山。
纪初桃骑着马，一身黑色的衣装显得她似乎非常冷漠。
冲锋衣的拉链直接拉到尖尖的下巴处，粉白的小脸只有巴掌大小，乌黑顺滑的长发全部梳了上去，扎成一个过分饱满的丸子头。
吴邪感觉到这次的小桃子非常不一样。
虽然曾经他们一起冒险时，她也很认真谨慎，但这一次……
如果说之前小桃子是投入了百分之百的精力，现在就是百分之三百。
看来这一次行动对小哥来说，似乎非常危险，不然她绝不会这么严肃。
吴邪皱了一下眉头，悄悄和胖子说了这件事。
森林并不密集，树与树之间的距离很大，他们骑着马进去都不用下马，里面的灌木也很稀疏。
走进去以后，阳光一下就黯淡了，气温变得有些低，非常地阴冷，地面上还有很多积水。
金万堂看起来的确是来过这里的，走进来后，他一脸的故地重游。
甚至他当时挖的洞，都还在一块干地上，边上还有很多垃圾。
洞有四米深，六七米的直径，里面有积水。
纪初桃抬头扫视了一遍金万堂干瘦的身材，心中有了计较。
对于这老头说的话，她当然没有相信半点儿，光平他这个麻杆身材，就不可能挖出这样宽和深的洞穴。
有人和他一起过来的。
虽然过来的人极有可能是向导，但纪初桃更倾向于来的人是事件本人。
仅仅是一些明器，小花为什么成了一号队伍，一定要来探索这片草原？
他和黑瞎子在俄罗斯发现了古神的踪迹，在消灭古神以后前往了东南亚，这其中是否和草原上的天下第二陵有什么关系？
纪初桃这几天一直在思索这件事，她总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在她看来，小花至少不会这么草率，他应该还知道一些他们都不清楚的线索。
小花能肯定天下第二陵就在蒙古草原，所以才会带队过来，那他知道了什么？
少女眸光闪动，将所有心思压在心底。
忽然，一股奇异的臭味不知从哪里飘了出来，她鼻翼轻轻翕动，忽然转头望向附近的一块空地。
Bankhar好像也闻到了什么东西，撒腿跑向纪初桃望着的那块地上，开始不停地刨地。
这狗不叫，只是不停地刨。
“去帮忙。”
小哥低声道。
吴邪和胖子对视一眼，直接从包里抄起铲子，冲过去开始帮狗一起刨。
两人的体力最近天天被锻炼，已经算是快恢复到巅峰水平了，没一会，胖子就插到一块软软的东西，好像是一团布。
他们把那东西周围的土一清，就发现那是一个人。
准备来说，是一具尸体。
不是骸骨，是一具现代人的尸体，身上还穿着冲锋衣。
几人把尸体清出来，就看到这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中年人，已经开始有一些**的迹象了。
脸刚一露出来，金万堂直接就吓得坐在了地上。
“我哩个逗，丫这什么表情？”
胖子啐骂一声。
尸体死死地抱着一个陶瓷馆子，脸上有一种很奇妙的表情。
这种表情就是他死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要死，但是那瞬间就已经死亡了，所以连表情都没有做完，表现得就像刚要接别人的话。
而且，把他拖出来以后，四人就发现下面还有东西埋着。
纪初桃放下铲子，让他们仨继续挖，自己则蹲在那个老头尸体边上，掰开他的手，把瓷器拿出来。
这是一件宋青花瓷，底款是天下第二陵的皇家款印。
少女换上全指手套，伸手在尸体上检查起来。
没有骨折和内伤，也没有明显的外伤，口鼻全是泥沙，指甲全部开裂。
手上几乎都是血和伤口，泥巴也死死卡进指甲缝里，卡得非常深。
她抿着红唇，眉心皱了起来。
这种表现组合在一起，说明这个人应该是徒手挖坑，将自己埋进了土里，最后活生生窒息而死。
普通人其实无法做到这一点，不管是徒手挖坑还是把自己活埋，都不像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看起来这人应该是中了什么幻觉，或者这地下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
小哥他们大概挖了一个多小时，挖出了三具尸体，而且都是一样的状态。
小哥把所有尸体都用手指摸了一遍，得出的结论和初桃的一模一样。
这几个人都是窒息而死，除了挖土的手指伤，其他任何伤口都没有。
看清所有尸体的脸时，金万堂老脸白得和纸一样，抖若筛糠。
“纪奶奶，这这——这是十六号，琉璃孙的队伍，小三爷，他们怎么被埋在这儿了啊？”
纪初桃皱着眉没说话，吴邪便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他们看来是自己挖坑，像土拨鼠一样钻入了土里，然后窒息死在里面。”
也就是说，这些人应该是已经发现了天下第二陵，并且进去了。
然后他们带着陪葬品出来，来到这片小树林，用手指挖坑，把自己埋入了土里，活活窒息而死。
这些人……和过堂风的死状几乎一模一样。
纪初桃目光在四周环顾一遍，她能闻到这里的味道。
很多。
有非常多的人，在土里。
吴邪一直余光关注着小桃子，一下就发现她目光非常奇怪，心下一沉，忍不住出声问道。
“小桃子，你千万别告诉我，这里还有啊。”
少女目光转向他，红唇抿成一条线，淡淡道。
“至少还有二十几具。”
吴邪和胖子瞬间惊恐。
与此同时，狗也跑到了二十米外，又开始挖另外一个地方。
天黑之前，四人一共挖出了十二个队伍，一共三十几具尸体，情况全部一样。
地面上摆满了尸体手里拿的各种各样的瓷器瓶子、盘子。
从这些人衣服里的文件还有金万堂的记忆，他们大概知道了这些队伍的号码和来历，死因全部都是一样的。
在泥土中窒息而死。
四人沉默地站在尸体旁边，金万堂脸已经完全白了，打着摆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胖子忽然开口。
另外三人齐刷刷看向他，就见他抬手指着满地的瓷器。
“你们看这些瓷器，款式都不一样，但都是大餐具和酒具。”
“这些人怎么看上去是穿越时空，参加了一个古代的大宴会，然后统一被弄死了。”
纪初桃觉得胖子有慧根，但她和他们观看的角度不同。
只是瞧了胖子一眼，也不讲话，而是又蹲了下来。
手上戴着的手套能很好隔绝尸体腐烂产生的组织粘液，她屏住呼吸，伸手依次按了按每具尸体的肚子。
这些尸体很奇怪，每一具尸体的肚子里都有一颗一颗圆形的东西，就像是吞了很多葡萄一样大的石子似的。
尤其是第一具，一按下去里面的东西都在挤压。
纪初桃想解剖出来看看，但是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在草原上解剖，极易引来大批的秃鹫。
不安全。
她看向小哥，后者表情也凝重。
目光对上，两人不动声色交换了一个眼神。
胖子的话令吴邪茅塞顿开。
他来到堆放瓷器的地方，将所有的瓷器按照古代餐饮礼仪，开始分组。
分出了十个整组的瓷器，还有三个没有完整的组。
一共十三组。
古代餐饮里酒器、餐具、大盘、小盘组成一整套食物的餐具组，一共有十套是完整的。
这场宴席每席四五道菜，酒器两件，是一场极乐的大宴席。
所有的餐具都是一个风格，看起来确实来自同一场宴会，但上面没有任何食物残渣，就是标准的陪葬品，没有被使用过。
纪初桃和小哥又检查一遍尸体后，一起去了吴邪那边。
看到这些餐具时，少女微微扬起眉梢。
在所有尸体和陪葬品出土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只不过没有说。
她怀疑这些人就是吃了他们肚子里那种东西，才带着陪葬品来到这边。
再一个就是，纪初桃发现来到这片地方以后，她心中总是徘徊着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有些不详，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总之，心中惴惴。
“邪门啊，这也太邪门了。”
胖子看着那堆东西说道。
“这就是一个巨型的过家家现场啊，然后玩这个过家家的人，都中邪了，来到这个小树林，然后刨地进去，把自己埋了。”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少女点点头，看着吴邪将这些瓷器快速分组排列出来，分别摆成一个圈。
在小树林里，立刻就形成一个席地的宴会现场，只不过还有三套没有完整。
发现吴邪脸上的若有所思，纪初桃补充道。
“这里已经没有其他尸体了。”
他们已经把小树林里所有埋着的尸体都挖了出来，地里什么都没有了。
小哥和小桃子的话，吴邪向来不怎么会质疑的。
他暗自思索着这里的奇怪之处。
小哥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已经快速地黯淡下来，要天黑了。
他拉住初桃的手，又沉默地看了一遍列队布阵一样的尸体。
金万堂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身子抖得像筛子一样。
“纪奶奶、张爷爷、小三爷、胖爷，我是不是闯祸了啊？”
“别慌了，才损失了四分之一，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吴邪没在死人里看到小花，也就稍微放下了一点心，不过这已经是特大的上网时间了，这回堂堂光是赔抚恤金，估计就要倾家荡产了。
他还想再问点什么，就听小哥声音淡淡道。
“先出去，晚了就出不去了。”
吴邪瞪大眼睛，立刻招呼胖子，保险起见，他们带了一具尸体出来继续调查。
小树林里过于诡异，天完全黑之前，他们必须要撤出去。
一行人翻身上马，暂时退出小树林。
他们在树林外面100多米外，扎营升火。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吴邪和胖子去做饭，金万堂吓得有点魂不守舍。
纪初桃和小哥则继续研究那具带出来的尸体。
“他肚子里面有东西，不像是食物，我看了每具尸体的口腔，舌面、脸颊内侧和喉咙黏膜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和出血点。”
“我合理怀疑，他们在生前吞食了大量的坚硬物体，比如石头。”
少女蹙着眉，抽出黑金匕首准备进行个简单的尸检。
虽然这么做有点亵渎尸体的可能，但是现在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解剖完就地掩埋。
她看了一眼天色，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黑暗逐渐笼罩了这片草原。
“我来。”
小哥当然不愿意让老婆做这种带着脏污的事情。
他拿过初桃手中的匕首，扒掉尸体的衣服，刚想落刀，手腕却忽然被握住。
抬头望去，只见少女神色严肃异常。
“树林里，有动静。”
纪初桃目光灼灼地望向隔了很远的小树林，此刻一种微弱的劈劈啪啪的声音从那里清晰传入了她的耳内。
树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小哥站起来，目光落在那片不大的森林里。
此时森林里面已经完全黑暗，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去看看。”他低声说道。
纪初桃一把拉住小哥的手，红唇抿得紧紧的。
“不行。”
这是张家祖祖辈辈的禁地，她不能让张起灵去冒险。
“你待在这，我去看，我会安全的。”
“你知道的，我一直在为了今天做准备。”
小哥不想答应，但他知道，他的夫人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就算他不在，她也能保护自己的安全。
小哥没有坚持。
某种意义上来讲，张家人在这片草原上是没用的，他现在要做的是不能拖初桃的后腿，他们要一起解决这里的事情。
大手握住少女纤细的手腕，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小心，我在这等你。”
纪初桃轻轻拍了拍小哥的后背，柔声细语地安慰。
“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
安抚完小哥，她背上青铜刀，拽上吴邪一起去了不远处的树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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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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