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周五了,同班的女生约奚纸周末去一家海边的咖啡馆探店拍照。她看着对方发来的照片里高耸宽阔的玻璃墙和冷色调的海景,心里想的却是戴然屈尊降贵蹲下为她系鞋带时低垂的眼睫。
不知为何,她突然很想戴然,想和戴然待在一起,想知道戴然以后会不会喜欢上她,她想占据戴然所有的注意力。
强烈的渴望代替她婉拒了同学的邀约,转而去问戴然周末有没有空。她临时找了个理由,说是多买了一张脱口秀门票,找戴然陪她去看。
戴然直接回复:没空。
奚纸心梗了一瞬,不甘心道:你在忙什么嘛?
过了一会,戴然回道:兼职。
奚纸有些意外,据她所知戴然和南一一样,家里有不少上市公司,按理是完全不缺钱,不需要做兼职的。
她以为戴然遇到了麻烦,好心说:你需要钱吗?我可以给你五千。
她盘算着给戴然她一半的存款,剩下一半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戴然打了字又删掉,来回几次,有些无奈:不用,我不缺钱。
奚纸依旧热心: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喜欢给你花钱。
为以示诚意,她直接转账五千二。
之后她眼巴巴地等戴然收钱,然后改变主意,同意陪她共度周末。
戴然却看着转账金额不动,思绪逆着时间的长河,回到高一夏天的一个下午,烈日炎炎,塑胶跑道被高温炙烤,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橡胶味。
她不喜欢这股怪味,便翘了足球课不去练球,躲在操场边上的一排贩卖机旁纳凉。
排球班的场地在足球场的对面,一网之隔,奚纸从小道跑过来买水,买完,转头看她,走一步看一下,水润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高温让她心情烦躁,陌生人的打量更是加剧了她的坏心情,她反盯回去质问:“你有事吗?”
奚纸站定,脸蛋红扑扑的,双手背在身后,明显犹豫了许久才鼓足勇气道:“你喜欢喝什么?我给你买呀。”
看她阴沉着脸不动,奚纸慌了,声音发颤:“你别误会,我,我钱挺多的,我请你喝饮料吧!”
奚纸放下一罐刚买的葡萄汽水跑了,留下她一个人一头雾水。她捡起地上的汽水刚想还回去,哪知踏进操场第一步,就被足球老师逮住了。
足球老师是个黑胖子,一把粗嗓门贯通整个操场:“戴然!你丫的又给老子逃课,赶紧回来!”
她深吸了口气,自认倒霉,老老实实回到暴晒的草坪练习上课内容。
后来奚纸再次出现是在一个暴雨天,课间操改为自由活动,奚纸跑来她们班找楚鸢,她已经趴下打算补觉,无意间听见清甜娇俏的声音,顿时强打起精神向窗外望去。
奚纸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背后是风吹树歪的白色雨幕,奚纸的存在却给她阳光强烈的错觉。
她强忍住瞌睡从书桌里拿出那罐汽水,准备起身去还,奚纸已经挽着楚鸢的手走远。之后三年,每当她看见奚纸,奚纸不是在与楚鸢说笑,就是与李霁明手牵着手,旁若无人的氛围令她望而却步。
期间她试过通过楚鸢转交给奚纸,然而楚鸢拿走又还回来说:“细细说这不是她的,她不要。”
高中三年,她最大的收获竟是靠翘课获得的这罐汽水饮料。
戴然握着手机,就像当初握着冰凉的汽水罐,思索再三,感谢了奚纸的好意,并官方道:钱就不收了,无功不受禄。
奚纸没法勉强,回了个小猫卖萌的表情包,缓和自己的失落。
送礼困难,送钱更难。
奚纸认真思考了几天个中缘由,认为主要原因在于她们关系还不够亲近,所以戴然才会拒绝她的各种示好。
她得找机会拉近和戴然的距离。
这个机会来得很快,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送来的。
它下在上午最后一节课上到一半时,清脆的雨点声扰乱了课堂的专注度,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引向窗外白茫茫的雨雾。
南一看着窗外磅礴的雨势,低声问道:“咋办,下雨了。”
“等着。”戴然打开手机,查看天气预报,软件显示大约半小时后停雨。
退回主屏幕页面,她走神了一秒,等她反应过来,手指恍若有灵,点开了与奚纸的聊天页。
最新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上午九点左右,奚纸发了一张手持鸡蛋灌饼的照片说:我发现了一家很好吃的鸡蛋灌饼,在东门对面,而且很便宜!你要不要吃,我带过去给你们。
那会她不饿,所以拒绝了奚纸的好意。
这会她连上了四节课,饿了,点击图片放大,金黄饼皮里包裹着鲜翠的生菜叶和火腿鸡柳热狗,仿佛递到了她嘴边,想吃却吃不到。
此时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戴然已无心听课,干脆翻开奚纸的朋友圈继续打发时间。
她因此看到了奚纸上周分享在朋友的一张照片,是去跑步那天奚纸给她看过的其中一张自拍照。
照片里奚纸侧坐在白色的绒毛地毯上,宛若一颗皎洁无暇的珍珠。
照片底下的点赞评论很多,她粗略扫了一遍,都是她那些高中同学的赞美之词。
奚纸挨个回复,她们的互夸长达一整页。
这不看不知道,原来她和奚纸的共同朋友如此之多,几乎她在四中认识的人全在奚纸的点赞列表里。
她便也给奚纸点赞,补上自己的名字。
奚纸收到提醒,确认戴然在线,马上私信戴然:
下雨啦,你带伞了吗?
戴然果然秒回说没有,奚纸坐在明实楼一楼的公共休息区,明知故问:你在哪个教室?我有伞,我去接你。
戴然握着手机不动,南一在旁看外卖软件:“要不点外卖算了,我俩去一楼那吃。”
奚纸的消息与南一的声音同时出现:我在明实楼,你在哪?
恰好在一栋楼,戴然不再犹豫,打字回复奚纸,并告知南一说:“不了,有人捎我,你等着吧。”
“谁啊?”南一探头探脑想看她手机,被她挡住。她不自在道,“我回去给你拿伞。”
南一小翻白眼:“算了,指望你,不如指望欣欣她们。”
奚纸在一楼大厅等戴然,手上拎着一把滴水的长伞,包里揣了一把折叠的。瞧见戴然一个人下来,她迎上前问:“一一呢?”
“在教室。”
“她不走吗?”
戴然想到南一的白眼,有些尴尬:“她没伞。”
夏季的雨来得突然又迅猛,加上她们没有带伞的习惯,所以每次碰上这种情况要么老实待在教室等雨停,要么指望别人有多的伞。
奚纸掏出包里的折叠伞,笑吟吟道:“我有呀,我们撑这把大的,她用我的就好了。”
戴然接过粉色的伞,又瞧了一眼她手上的黑伞。她站到戴然身旁,与戴然并肩而立,在戴然电话叫南一下来时,她漫不经心地整理伞架。
等戴然挂了电话,她把伞伸到戴然眼下问:“你觉得这把伞好看吗?”
这是一把纯黑色的遮阳伞,毫无亮点,但戴然面不改色地说了声好看。
她微微勾起唇角说道:“这是陆学长借我的,他担心我没伞,特意跑来教室来给我送伞。他人真好。”
尽管真实情况是她向陆智饶借伞,他才给的。
她不动声色观察戴然,戴然反应平淡:“挺好。”
她拿不准戴然这是完全不在意或是隐而不发,顿时有些踌躇,想了一会,捏紧伞柄,补道:“我也担心你没带伞,所以才接受他的好意。”
戴然在她头顶轻笑了一声,给出意味不明的评价:“你也挺好。”
奚纸总觉得戴然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心里一阵火烧火燎。
尽管如此,秉持撩人撩到底的原则,她强忍住羞涩,小声暗示:“我不是对谁都好。”
闻言,戴然轻挑眉头:“谢谢?”
她低头继续整理湿了水的雨伞,脸颊红扑扑的:“不客气。”
“你也别客气。”
为感谢她送伞,戴然请她在食堂吃饭,问她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喜欢的。”
南一幸灾乐祸道:“那完了,她就没有喜欢吃的东西。”
奚纸改口:“那吃我喜欢的。”
戴然颔首表示同意,南一见状,识趣离开。
她们在食堂入口前分成两路,南一从外侧楼梯上二楼去吃轻食,戴然和奚纸直行。
介于戴然和南一分开时皆表情冷淡,奚纸颇为担心:“你陪我,一一会不会不开心?”
换位思考,如果楚鸢丢下她陪其他人吃午饭,她会很不开心。况且,她的计划是拆散戴然和陆智饶,而非破坏戴然和南一的友情。
戴然却完全不在意:“她能有什么不开心?如果你是楚鸢,她早赶我走了。”
奚纸被她的举例逗笑,也安心了。
饭点的食堂座无虚席,她们拿到餐食,端着餐盘绕着双人座区域外围逛了一圈,没找到空位,只好往多人座区域去。
转悠途中,室友纪如意发现了戴然,开心的挥手引起了她们注意。
奚纸看了眼笑容阳光明媚的女孩,又看了看对此见怪不怪的戴然,生起一丝危机感。她跟紧戴然过去,由于四人座两边各有一个人,她不得不和戴然分开,她坐在纪如意旁边,戴然在她对面落座。
纪如意咦声问:“你怎么没和南一一起?”
戴然:“她在楼上。”
纪如意看见戴然餐盘里金褐色的卤肉饭,又问:“这好吃吗?每次都老多人排队了。”
戴然拆开一次性餐具,说不知道,她没吃过。如果不是奚纸喜欢,她对需要排长队的窗口同样向来避而远之。
奚纸抓住机会,说好吃的,并将碗向纪如意挪近了问:“你要不要尝尝?万一你觉得好吃,下次就可以去排队了。”
纪如意没想到她这么热情,有一点盛情难却,用干净的勺子挖了一勺,尝了,口感香醇软糯,确实和食堂其他饭菜有着质的区别,难怪很多人排队。
她刚想夸句好吃,奚纸就用亮晶晶的眼睛问:“是不是很好吃?”
纪如意懵懵地点头,眼前的奚纸像是童话绘本里会说话的兔子,声音甜美,眼神清澈,纯白无辜的气质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放松警惕。
以至于当奚纸问起她和戴然是什么关系时,她察觉不到任何异样,有一说一:“我们是一个寝室的。”
奚纸奇道:“她不是不住学校吗?”
“是啊,”纪如意当着戴然的面,替戴然解释,“她晚上不在,中午在。”
奚纸哦哦两声,搅着米饭吃了一口,轮到纪如意好奇:“你是戴然朋友吗?”
“是呀,我们是高中同学,一个学校。”
“好像南一和戴然也是高中同学。”
奚纸语气熟稔:“对,她们是九班的,我是十一,就隔了一层楼。你呢,你是哪个学校的?”
纪如意来自省外某县城的高中,尽管奚纸从未听说过那所学校,却不妨碍她们聊得像校友一样热络。
而真正与纪如意是校友的蒋悦完全插不上话。
短短几分钟里,奚纸和纪如意俨然成了至交好友,从高中时代一路畅聊到七天后的国庆。
纪如意邀请她到时候一起去玩剧本杀,奚纸下意识看了一眼戴然,见戴然没反应,才说:“国庆吗?可能不行,我要回家,等回来我们再约呀。”
她借机与纪如意互换联系方式,之后又主动要了蒋悦的微信,动作丝滑得让戴然感觉不到任何不对劲。
戴然是在和奚纸回寝室的路上,想起那些出现在奚纸朋友圈点赞列表里的高中同学们,由此怀疑,等到大学毕业,她这些大学同学也许也会成为奚纸朋友圈点赞列表里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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