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静谧无声,弯月高悬枝干,窸窸窣窣为大地渡了一层银白冷色,树影婆娑,暗河涌动。
密林上方密不透风的枝干拦住冷白,底下漆黑一片,冷风簌簌,绿叶摇晃。
深处,花海旁萧瑟茅草屋孤零零矗立,院里,深赤色少年正仪态懒散往棋桌上扔子,发丝微扬,他勾唇,“来了。”
一阵冷风刮过花海,眼帘出现一个熟悉人影,抓起一子,随意往桌上一丢。
“墨悔。”
男人理正黑发,半撑着身子,目清且翘鼻,皮相艳魅惑众,晕了几分清纯,长睫铺开一层阴影,桃花眼含情微眯。
雪融朵开,新枝冰化。
“别整那么骚。”
墨悔:“……”
暑气天,热气逼人,而他偏偏全身包裹,肩披狐氅,厚衣厚靴。
若是真是冷便也算了,中间领口大敞,隐隐露出一块微鼓的肌肉。
明明很深沉的一件衣袍,偏要穿的像娈童。
“坐没坐相,穿没穿相。”女子腹诽一句。
“尊上,我才刚刚帮了你,你便这样讲我,可让我伤心。”
话落,他挥袖抹泪,可怜兮兮,似受了天大委屈。
“知道了,老婆婆。”夷仙阴阳怪气。
墨悔蹬鼻子上脸,“那尊上要如何答谢我?”
两指捏起一颗黑子,转了圈,黑子在夜里隐隐发光,她继而抬眸,似笑非笑将黑子丢向他。
黑子砸脸,不轻,额间瞬间发红,墨悔壮起胆,伸出半个身子,忽然的凑近,他甚至能瞧见夷仙长睫根数。
她的鼻息轻轻打在他脸上,夷仙就这个姿势,神情淡淡,凝着他。
未躲闪半分…
墨悔薄唇张了张,面前女子薄唇娇嫩,唇色淡淡,轻合着。
暧昧气息一下子升顶,他今儿未曾饮酒,却隐察觉有些醉了。
他动了,身子往前顷,两唇相触之际,夷仙偏头,唇落唇角,轻轻的,似鸿毛扫过。
酒壮怂人胆…
这句话不知放在现在合不合适,反正…墨悔真觉自个醉得不轻,手抚上女子后颈妄想加深这个吻。
女子嘴角扯动,伸手推开,她明明没怎么使劲,他竟跟随她动作,松开了。
“昨晚你在方府?”
“在。”
“看到什么?”
“尊上想知道?”墨悔尾音上扬,带着调侃又低沉的嗓音道:“尊上亲我下,我便告诉尊上。”
夷仙晃动小臂,擎住他下巴,墨悔心头荡漾,主动将头伸过去。
忽然,“啪——”
很重,很脆。
半张脸红肿偏到一边,冷峻侧脸多了五指痕迹,墨悔愣了下,舌尖轻顶住火辣地,再回头,眼眶湿润,楚楚动人。
夷仙甩打得有些痛的手,才甩一下,一双带着薄茧的掌握着她,“尊上,你疼不疼?”
墨悔脸皮刚扯动,火辣辣的痛袭来。
空着的手抬起,墨悔尴尬笑动,随即拉开距离。
夷仙放下手,“说吧。”
“方府老不死的跟画皮鬼做交易了。”
“继续说。”
无丝毫惊色,想来早就料到了,也是,毕竟是尊上。
“画皮鬼要骷虫子产蛹而成皮做脸,方府老不死的给他骷虫子,他给以夺舍之术救方府老不死的小儿之命。”
“骷虫子成年产蛹,若幼年骷虫子以骨髓豢养,需等上三百年方产一蛹,画皮鬼等不了,方府老不死的似找了个人将骷虫子寄与她体内,不出五日,就能成年产蛹。”
“不过,他似乎找错人了,骷虫子取时即将出体那一刻,他们发现骷虫子仍在幼,便想着姑且先放在那女子体内,再寻计策。”
夷仙饮下一口茶:“你杀了她。”
墨悔冷哼道:“她早晚会死,活着也是受罪,还不是死了,先前她被画皮鬼下了幻媚术,又抹了痛感,故而察觉不到,而今,幻媚术失效,她自是疼痛难忍,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画皮鬼自有安排,这是你的借口。你想杀她,破坏他们的计策。”夷仙稍稍使劲,手上黑子化为碎末,“你只是不想让他们如意。”
墨悔变得不正经起来,挑眉:“尊上,还挺懂我。”
“杀了她,你又困住画皮鬼和方老爷,逼得他们无法拿出骷虫子,计谋失策,就连宗祠那只妖都是你带走的,对吧。”
墨悔嗯哼一声,“尊上要为了他们罚我?”
“滚回断头窟,扶蛮一人忙不过来。”夷仙下了最后通牒。
“我不回。”墨悔懒后靠椅背,“尊上何时回,我便何时回,我要与尊上在、一、处!”
长空划出一道破空声,接着,是鞭子重重鞭向花海溅起一片狼藉。
墨悔赫然瞪大双眼。
夷仙起身,语气平淡,此刻在墨悔耳中如同寒霜。
“扶蛮,带回去。”
“是。”
夷仙走了,毫不留情,扶蛮拉直鞭子,“右护法,是自个走回去,还是我绑你回去。”
“……”
夷仙铁了心要他回去,事到如今,也只能跟她先走。
“不劳烦左护法,小爷自个走。”
*
街道了无一人,少女独自坐在木椅子上,整个身子湮没黑暗,融为一体。
密林一事,殊玉对她多加堤防,每一步每一言,无一例外,通通不被信任。
也对,她本就口无真言,若他轻易信了,真就没意思了。
密林老婆婆需要给他一个合理解释,不若,往后怕是举步维艰。
风一过,木挂红灯微晃,夷仙忽然来了主意。
“喂,画皮鬼。”
风似乎止住,既而刮出人形。
雄厚粗暴的嗓音响起:“你居然看得见我。”
夷仙有些想笑,事实上,她的确笑了,“人间走了数年,面皮不见得多两张,修为也是颇低得很。别说我瞧得见你,天仙宗那几位道长也一样。”
“你是谁?”
“柳鸢瑶。”
画皮鬼思索,哼笑道:“什么山野名字,没听过。”
夷仙眼神玩味,却极具压迫感。
画皮鬼有些怵,她单单坐在那,无其他动作,就格外叫人无法忽视,这种威压,是自内由外的,并非伪装。
“半夜三更,你要潜进客栈偷骷虫子?”
画皮鬼心中警铃大作,“你想做什么?”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夷仙悠悠道出,“我帮你拿回骷虫子,并将它饲养成年,而你需在人前陪我演一出戏。”
“饲养成年?你有这本事?”
“自然。”夷仙探究过柳门秘术,其中有一个,便是以魔血滋养配上柳门秘术,养上七七四十九天,便可得到成年骷虫子。
“我如何信你?”
“夺舍之术,你有几分把握?”
“你…”画皮鬼不可置信,她居然知晓夺舍之术。
“一成?两成?还是九成?”
夷仙一字一句,缓缓道出:“我有十成。”
无形逼压魔气汇聚手心,腕骨一转,画皮鬼身子一僵,被定在原地,身子被数缕魔气争先恐后吸夺,不断往外涌。
尖锐女子叫声响彻街道,画皮鬼后脑勺的缓缓化出神似女子的若隐若现面孔。
画皮鬼慌了:“住手,住手!”
“我答应你,我愿意与你做这场交易。”
一个人前演戏而已,还能得到骷虫子,他又不亏。
夷仙收回手,寒意遍布,眸子蕴满冷冰,似看具死尸体:“本尊跟你讲交易,是对你的恩赐,收起你的花花肠子,不然,你连带你的妹妹一起死。”
她眸子微眯,画皮鬼顿时感觉有千万斤重物压着肩膀,膝盖止不住弯低,最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女子缓缓起身,缓缓走过来,每一步都像踏在他心尖上。
画皮鬼颤颤巍巍:“你不是宗门人,你是魔。”
夷仙俯身:“本尊是。”
她现在倒不怕身份暴露画皮鬼会传播出去,画皮鬼消息还没说出口,他就该是一只死妖了。
这不是夸张,这是事实,她就是有这本事。
画皮鬼意识到她的能力,胆怯不已,仍打算争取最大利益:“我同你演戏,不过,你要保证骷虫子产出皮。”
“呵,你倒是比本尊想的还要贪婪。”
夷仙大手一挥,“本尊应了。”
*
夜深人静,客栈里无声无息,夷仙轻步上楼,鞋靴踏上第一级木梯,莫名的感觉使她缓缓抬头。
高处,黑暗中,一人形隐隐约约。
夷仙走上去,近些,瞧清全貌。
殊玉阴沉着脸,眼眸如深渊幽深,似要将人吸进去,唇色淡淡,静静扫了她眼。
“去哪了?”
“我…睡不着,下楼走走。”
他审视她,“柳鸢瑶,你当我傻子。”
不是反问,是陈述。
“我…我。”
五彩石在夜色里泛出微弱彩光,殊玉摸上五彩石,将其呈在二人中央。
彩光折射,他眸子映出她慌乱但故作镇定的神情。
剑身焕出寒气,愈加浓烈,最后裹向夷仙。
“我再给你次机会,你去哪了?”
“密林。”夷仙道出实话。
“做了什么?”
“我…我。”
空气变得浓稠,停滞,最后难以喘息。
这时,五彩石彩光渐渐发亮,窗纸沙沙,客栈变得诡异,楼下,透过栏杆往下扫,点点磷火逐渐燃起,正炯炯,蓄势待发。
殊玉回眸,对上一双焕紫光的眸,下一刻,意识涣散,直直倒下去。
夷仙蹲下身子,“殊玉,本尊亲自为你搭的戏台子,你可定要细细品。”
尊上与其他人追求者的尺度最多只是碰碰嘴皮子,没有床戏那些。
emmm…尊上万人迷,现在她和殊玉感情线还未开始,然后呢,追求者太主动,尊上只是不懂得拒绝而已。
不要骂尊上啊啊啊,要骂就骂我吧啊啊啊啊[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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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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