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礼笑了笑，拿帕子替她擦了擦脸，封建社会中等级森严，尽管是他一句无心的玩笑话，涉及皇室身份，就连小莉莉安也不敢怠慢。
邹礼让侍从将她带去洗脸，拿过温道夫记录的账单，仅仅是一个宴会，又让他多出了三千枚金币，燃眉之急总算稍有缓解。
温道夫拿了一杯蜂蜜水递给他，撤了少年国王手边的红酒杯。
邹礼浅浅抿了一口，将账目递还给他，笑道：“总算有点钱修建教会了，温道夫，圣凯洛伊的枢机主教来了没有？我想他们也快到了。”
邹礼估算了从埃维尔到圣凯洛伊的时间。一来一回，快马加鞭，至少也需要半个多月，使者大概这两日就会到达埃维尔城。
邹礼筹备着军工厂建设，但水壶借用天父教名义售卖的问题必须要先解决，否则教会若是制裁，他就断了一大经济来源。
邹礼说道：“我书桌抽屉里有一份议案，过两日等森尼尔过来，记得让他拿去整理立法。”
温道夫疑惑道：“冕下，您想立法，必须要通过内阁和众议院的审核。”
邹礼转了转手中的酒杯，封建社会里的监管体系较弱，版权法实属无用，两阁并不会重视此事。
但他既然以商业作为先驱，必须要保障自己的利益，无论是合作代言的几家商行还是他自己的产业，垄断商品，打击盗版，这些事情必须未雨绸缪。
穷苦的少年国王实在不愿意那些干盗版的蛀虫们在他本来就不多的奶酪里还要分一杯羹。
邹礼说道：“不是国法，只在埃维尔城推行的地方性法律。”
不是他不想将版权法推向全帝国，就算他把完善好的法典亲自搬到内阁和众议院面前，摄政王绝对能给他打回来。
弗兰特帝国现在暂且不适用全国性的版权法案，但只要随着他的产业扩大，制度并行，想必也没有人不敢给他这点面子。
邹礼即便没有收税的权利，总有办法让那些贵族富商们自愿给他掏钱。再想到神棍森尼尔，不禁觉得自己捡到一个宝，来日有机会再给他多安排几场巡游洗脑演讲，这种犹如隐形的智商税数之不尽。
仆从们给大堂添了灯，舞池亮起，乐队开始演奏舞曲，舒缓的音乐流淌在大堂之中，交际气氛到浓时，一位位夫人小姐们被舞伴邀请入场。
邹礼的小搭档还在休息室里整理仪表，看着四周角落的灯光昏暗下来，一只手伸到了眼前。
邹礼抬起眼，古板的温道夫不会邀请他跳舞，大胆上前来的是个黑衣男人，邹礼不认识他。
男人优雅地半跪下身，目光温柔地看向他，“尊贵的夫人，我能否有幸邀请你跳一只舞？”
邹礼并没有答应他的请求，“我有舞伴了。”
男人笑道：“那个小女士可够不到你的腰。”
邹礼笑了一声，将手中的蜂蜜水放下。宴会中一众单身男士对他敬而远之，知道他是国王还敢来搭讪的，面前这个倒是头一个。
邹礼的目光落在黑衣男人的衣襟上，面上的玫瑰花纹刺绣让他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但艾礼斯这个目中无人的国王向来不记事，使他也无法回忆起此人的身份。
邹礼伸出手，递给了身旁的温道夫，“温道夫，咱们也入场吧。”
温道夫托住忽然伸到面前的手掌，单膝下跪，在少年国王白皙的手背上轻轻印上一吻，“好的，我的冕下。”
邹礼步入舞池，艾礼斯所学的一直都是女士舞步，伸手轻轻搭在了温道夫的肩上，随着音乐慢慢起舞。
周围隐隐有些沉默，以邹礼的身份，在没有得到摄政王特赦之前，被谁邀请入舞池都有些不妥，包括温道夫。
温道夫合乎礼仪地将环在他背后的手掌半握，左手也仅仅只是托着少年国王的手指尖。骑士敏锐的直觉察觉到了众人异样的目光，低声说道：“冕下，我……不合礼。”
邹礼神色如常，带动起温道夫稍显迟疑的脚步，场外那个男人刺裸裸的目光使他如芒在背，“他更不合礼。”
邹礼道：“他是谁？”
温道夫认识那个男人身上的家徽，“肯尼斯公爵的家徽，罗伯特.肯尼斯，他有个幼子在圣教担任枢机主教，叫做朱利尔.肯尼斯。”
邹礼微微皱眉，不知那种违和感从何而来，“我曾经得罪过肯尼斯家族的人？”
温道夫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没有听闻，朱利尔四年前就去了圣凯洛伊，冕下那时候才十四岁，与他接触不多。”
邹礼说道：“教会虽然不隶属帝国管辖，他敢无视摄政王，也不至于看上我吧。”
温道夫愣了一下，反倒是耳朵尖微红，对他说道：“冕下，教会主张禁欲，教皇和枢机主教是一辈子不会成婚的。”
邹礼暗暗松了口气，这回来的人让他有些意外，似乎和教会的商业谈判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让他有些头疼，“早些回去吧。”
邹礼不至于被一个意外吓得仓皇而逃，跟温道夫跳完一曲，他的小搭档已经从休息室返回。
邹礼弯下腰，在莉莉安手背上轻轻一吻，“小莉莉安女士，能否有幸邀请你跳一只舞？”
小莉莉安漆黑的眼睛扑闪，“我的荣幸，冕下。”
邹礼带着她重新步入舞池，方才微微紧张的气氛终于再次活络起来，众人都暗暗松了口气，似乎连音乐也轻快了不少。
小莉莉安只能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眼睛认真地盯着邹礼，虽然步伐稍显小巧，至少一直踩在了节拍上。
邹礼忍不住笑了一声，温声说道：“不用紧张。”随即将手揽在她背上，助她完成一个仰身。
众人的掌声响起，纷纷夸赞道：“莉莉安跳得真好。”
小莉莉安给众人回礼致谢，这才跟着邹礼的脚步一同走出舞池。
邹礼让人护送莉莉安回到海拾兹夫妇身边，外面已经开始天黑，悄悄辞别了东道主爱德格，带着温道夫出门。
门口停着爱德格为他准备的马车，邹礼本想回绝，温道夫拦住了他，走去打开了车门，对他说道：“冕下，天冷了，你上车吧。”
邹礼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并不推辞他的好意，借着他的搀扶上车，笑道：“回去让陶德替你烧点热水洗洗。”
温道夫诧异。
邹礼笑道：“沾了点酒味。”
温道夫道：“冕下，我没有喝酒。”
邹礼道：“是我沾到你身上了。”
温道夫微微低头，不再说话，坐在车厢外赶了马车回家。
回到小石楼时屋里点着灯，从两扇狭小的窗户上透出暗淡的光来。
邹礼还没回来，三人都没入睡，尽管无所事事的科尔困得直打哈欠，也被莱尔耳提面命地喝在了房中等人。
邹礼从车上下来，让随行的马夫将马车赶回去，让陶德回房休息，回到房中脱了外衣，“科尔去给温道夫烧点热水，洗洗睡了，大家都早点休息。”
莱尔替他解着繁琐的扣子。邹礼打了个哈欠，莱尔的手很巧，而且心细，很适合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冕下，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邹礼并不意外，莱尔与陶德早就熟知他的习惯，厨房里常备着热水，摆了摆手道：“那都去睡吧。”
莱尔替他将浴桶中的水重新试温加热，这才来请少年国王进浴室，“冕下，您可以去洗澡了。”
邹礼脱了衣裳，走进浴桶中泡澡，合上眼休息，却听见莱尔在卧室里整理了换洗衣裳后再次进来。说道：“不用你忙，你也早点休息。”
莱尔说道：“我服侍冕下入睡就回屋。”
邹礼察觉到莱尔正替他擦身，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侍寝。”
邹礼睁开一丝眼，果然看见莱尔略青了的脸色，随即松开他的手，“我会替你除掉奴籍，至于你弟，他还有待观察。”
莱尔说道：“多谢冕下。”语气倒是有些平淡。
邹礼并不讨厌莱尔的性格，相反有些喜欢。莱尔身上淡泊如水的气度让他有些想起前世母国，更让他有些好奇那个已经被灭国的“的林”小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邹礼说道：“我抽屉里的东西是你动的。”
莱尔的手微微一顿，点头道：“我想给冕下添点墨水，不小心打翻了，怕墨水渗到抽屉里。”
邹礼的抽屉并没有上锁，他看了就看了。只是莱尔并不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倒是科尔毛毛躁躁，“以后禁止科尔进我房间。”
莱尔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邹礼洗完澡，从浴盆里出来，披上了一件夹棉的睡袍，坐到长椅上等着莱尔给他擦干头发。
邹礼半眯着眼休息，问道：“是有想法？”
莱尔摇了摇头，换了一条干毛巾，替邹礼继续擦发，说道：“冕下的想法很好，垄断市场能给冕下带来很多好处。”
邹礼并不怀疑莱尔的能力，莱尔在见到那份议案时应该就已经知道了他心里的想法。
莱尔说道：“冕下想借工厂赚钱。但您所提出的第二类粗制水壶仅以三十铜币的价格推广市场，除去一切人工成本之后，这并不会使您赚多少钱，反而容易影响精制水壶的销售。”
“这两者既然存在不可避免的冲突，冕下不如二选其一，放弃销售粗制水壶。”
邹礼轻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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