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槟塔折射出的流光,像打碎了的琥珀,漫过宴会厅锃亮的大理石地面。
宴会厅的穹顶仿佛压得很低,巨大的水晶吊灯倾泻下冰冷刺目的光芒,将每一张精心修饰的面孔都照得无所遁形
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水、雪茄和陈年酒液混合的微妙气息,是属于这个圈层特有的味道,熟悉又令人窒息。
顾景深没想到原来沈家主办的宴会也是这样的,华丽,奢靡,盛开的好像明天就要腐烂的美,每个人在灯光里都好像在绽放自己最美的样子.
这样的地方和他对沈家的印象非常不同······
顾景深站在一根相对僻静的罗马柱旁,身影被笼在柱体投下的细微阴影里,却依然无法完全隐匿。他身上那套量身定制的西装,面料挺括,线条利落,完美勾勒出他依旧优越的身形,指尖一杯未动的威士忌,冰球融化了些许,杯壁沁出冰凉的水珠。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昂贵布料下的肌肉是如何僵硬,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在抵御着什么无形的压力。
他的目光,像搜寻特定信号的雷达,一遍又一遍,近乎贪婪地扫过全场。掠过那些熟悉的、陌生的、谄媚的、探究的脸孔,掠过陈列在丝绒展台上熠熠生辉的拍卖品,最终总是落空,然后又不死心地重新开始循环。
他在找沈之年。
他目光不着痕迹地,再一次扫过全场······
他在找沈之年。
离婚之后,两家必要的场面往来仍在,这样的场合,沈之年必定会出席,这样的场合也是他第一次来。
他想见沈之年,哪怕一眼。
就像是中毒一样,虽然每一天他都能看到沈之年的脸,但是在分别之后,他还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记挂沈之年。zai
他想知道,他开不开心,过的好不好,在做什么,事无巨细,沈之年的一切他都想知道。
这种中毒一样的执念把他推到这里。
他甚至可悲地、反复预演开场白,一会要见到沈之年了,先说什么呢,“好久不见”?会不会显得太冷淡自持?
“你今天看起来很漂亮······”会有一点轻浮······
“你看起来…不错”
他会觉得自己在试探他么?
顾景深好像在感情的事上总是犹豫,原来重视就是会让人举棋不定······
他还沉浸在自己自己的犹豫里。
入口处一阵轻微的骚动,伴随着几句提高了音量的寒暄和女人娇俏的笑声。
他心跳猝然漏跳一拍,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循声望去,不是她。是另一拨相携而来的名流。
一股混合着强烈失望和尖锐自嘲的情绪猛地涌上,他抿了一口酒,液体冰凉辛辣,划过喉咙。
“顾总!真是天大的荣幸,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我还以为我看花眼了呢!”一个略显谄媚的男声插了进来,伴着两道身影挡住他的去路。
顾景深极其缓慢地敛起心神,压下眉宇间一闪而过的不耐与戾气,淡眼看去。应该姓王,他有点印象。每天想尽办法出现在他身边,车库,电梯,甚至在路边、飞机上装作偶遇就是想混个脸熟的人不知几凡,这位能让他记住姓什么,也算是有能力。
毕竟,最近半年,这人像牛皮糖一样试图和顾氏搭上线,他靠着建材和运气发了家,作风浮夸,嗅觉倒是灵敏,惯会钻营。
王建业身侧,紧紧挨着一位看起来刚满二十的年轻女性Beta,一身显然价值不菲的高定柔粉色抹胸礼服,蕾丝、薄纱与亮片堆砌出过分的精致,反倒失了些品味。
妆容完美得像是精心烧制的瓷娃娃,每一笔都恰到好处,眼神里带着被精心教导过的、怯生生的仰慕,以及一丝掩藏不住、急于跃上枝头的野心。
但是顾景深的视线还是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她长得有几分像沈之年,但也不过是东施效颦。
“王总。”顾景深颔首,语气是商场惯有的、带着明确距离感的疏离,杯沿重新抵在薄唇边,是一个拒绝深入交谈的明确信号。他的视线也丝滑的移开,仿佛刚才那一眼不是他看的似的。
王建业仿佛完全没察觉他的冷淡,或者说,巨大的利益诱惑让他选择了无视。
他热络地上前半步,几乎要挤占掉顾景深面前最后的私人空间,声音又拔高了些,带着一种夸张的赞叹:“顾总日理万机,还能亲自拨冗支持慈善事业,真是我等楷模!令人敬佩!顾氏今年第一季度的财报我又拜读了,在业内真是一骑绝尘,让我们这些老家伙真是望尘莫及啊!佩服,实在是佩服!”
顾景深的视线已经再一次越过王建业油光锃亮、几乎能反射出水晶灯影的头顶,焦灼地投向更远处流动的人群。他心不在焉地又从喉间挤出一个单音节:“嗯。”希望这极致的敷衍能令对方知难而退。
然而王建业的表演**和“诚意”显然超乎他的想象。
见顾景深反应冷淡,王建业毫不气馁,话锋一转,手掌极其自然又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强制性,引向身旁一直安静含笑的女孩:“顾总,光顾着说我了,失礼失礼。给您介绍一下,这是小女,Vivian。刚从巴黎读完艺术史回来,小姑娘家家的,不懂生意场上的事,就是心气高,眼光也高,一直特别崇拜顾总您这样的青年才俊!”
“孩子在家里天天念叨,说傅总是她的人生偶像,商业教科书!非缠着我这个老骨头,说今天无论如何,拼着被我责怪也要引见一下不可。”他故作无奈地摇头,脸上却满是得意之色,用力推了女儿一把,“Vivian,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跟顾总问好?平时在家里不是挺能说的吗?”
那名叫Vivian的女孩立刻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偶,被父亲这一推,顺势上前一步,微微垂下头,做出一个自觉最优美的角度,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和线条优美的锁骨,脸颊飞起恰到好处的红晕,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刻意练习过的娇怯与仰慕:
“顾总您好,我一直…一直非常仰慕您。读过所有关于您的专访,您对市场的判断力和决策魄力,真的太令人折服了。今天能亲眼见到您,我真的…真的太开心、太紧张了。”
她伸出手,指甲修剪得完美,涂着淡淡的珠光粉色蔻丹,手腕上那串价值不菲的钻石手链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期待着一个礼节性的握手。
这个动作,这套说辞,意图明显得令人尴尬,目的性**得几乎不加掩饰。
这个女孩绝对不可能是王建业的女儿,生的有三分像沈之年也绝对是大美人了,顾景深的视线掠过王建业折射灯光的大秃脑袋和满是褶子的脸······
几乎是生理性的本能反应,顾景深的视线急速从远处收回,猛地投向王薇薇伸出的那只保养得宜的手,
一种混合着极度尴尬、被严重冒犯以及害怕被误解的急切情绪猛地攫住他,让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下颌线绷得死紧。他甚至忘了最基本的社交礼仪,没有去握那只悬在半空、期待被回应的手,仿佛那是什么沾惹不得的脏东西。
Alpha成婚之后就会和Omega标记,之后没办法再去和其他Omega交往,所以他们往往会有一些漂亮的beta情人,以此来讨好他的人,顾景深也不是没见过。
为了利益,多个妹妹,女儿之类的,都是常事······
但是这次不一样,就算是一点点相似,顾景深也不想要他们拿沈之年做筏子······
他的声音变得冷硬,像是结了冰碴,带着不容错辨的锐利与逐客意味:“王总太客气了。令媛很好。你们自便。”
他几乎是粗暴地打断可能存在的后续寒暄,猛地转身欲走,动作匆忙得近乎失礼,
就在他仓促转身,试图将自己从这令人窒息和作呕的奉承中剥离出去的刹那,他的目光猛地定住了,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冻结,四肢百骸都泛起一股冰冷的麻木感。
不远处,弧形楼梯的缓步台上,沈之年就站在那里。
一袭烟灰色真丝西装,没有任何冗余的装饰,仅凭极其流畅的剪裁和顶级面料自身的光泽与垂坠感,就衬得他肌肤胜雪,气质清绝出尘,在珠光宝气的人群中,反而有种遗世独立的疏离感。
他的半长发松松挽起,一个简单的珍珠发饰点缀其间,几缕不听话的碎发随意地垂落在光洁的耳畔和纤细的颈间,反而增添了几分慵懒随性的风情。
他正微微侧身,专注地听着一位长辈模样的人说话,唇角含着一缕浅淡而恰到好处的、教养良好的笑意,指尖优雅地托着一只郁金香形香槟杯。
顾景深的心猛地慌乱起来,他担心沈之年恰好看见这幕如此明显、如此拙劣的推销与攀附场面。
怕他误会这是他默许甚至乐见的场面,怕他嘴角勾起那抹他熟悉的、带着淡淡嘲讽的笑意,怕他认为他顾景深离婚之后,品味和格调就陡然变得如此庸俗不堪,需要在这种场合接受这种级别的“进贡”。
沈之年的视线也恰到好处的掠过这里,停留了一瞬间,然后若无其事的转移开,连面色都没有变化,好像是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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