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联盟规定的休整日。
没有刺耳的起床铃，没有紧迫的训练日程，连窗外模拟出来的阳光似乎都比平日柔和几分。
程时是被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焦糊与米香的陌生气味唤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昨日的疲惫尚未完全消散，但精神却因为充足的睡眠而恢复了大半。
他吸了吸鼻子，那味道似乎是从厨房传来的？
好奇心驱使他爬起床，简单洗漱后，趿拉着拖鞋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模拟晨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而开放式的厨房区域，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是左眠。
左眠依旧穿着简单的居家服，身形挺拔，但与平日训练场上的杀伐果断不同，此刻他正微微蹙着眉，低头看着灶台上一个冒着热气的砂锅。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光屏，上面显示着食谱。
程时差点以为自己没睡醒，用力眨了眨眼。
那个3S级、挥手间冰封烈焰的左眠前辈，竟然在做饭？
“前…前辈？”程时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左眠抬起头。
看到程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又重新回到了砂锅和光屏之间，仿佛在攻克某个复杂的战术难题。
程时凑过去，好奇地往砂锅里看了一眼。
里面是正在咕嘟咕嘟翻滚的白粥，看起来倒是很正常，只是边缘似乎有一小片区域颜色略深，隐隐传来一丝焦糊气。
灶台旁边还放着几个打好的鸡蛋碗，以及一些切得形状非常随性的蔬菜丁。
“前辈，你这是在做早餐？”程时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下。
“嗯。”左眠的回应依旧简洁。
他拿起勺子，按照光屏上的指示，舀起一勺粥，似乎想尝尝味道，但又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看了看，又倒了回去。
那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实力极不相符的生疏感。
程时看着这一幕，心里那点因为昨日噩梦和新型变异体带来的阴霾，忽然就被冲散了不少，甚至有点想笑。
他强忍着笑意，摸了摸鼻子：“那个，需要帮忙吗？煮粥的话，火候好像有点太大了。”
左眠动作一顿，抬眼看了看程时，又看了看锅里那片微焦的区域，沉默了两秒，然后默默地将灶台的火力调小了一些。
他并没有拒绝程时的帮助，但也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光屏往程时的方向稍稍偏了偏。
程时心领神会，凑过去看着光屏上的食谱--“基础营养粥制作指南”。
步骤很详细，但从左眠刚才的表现来看，理论与实践显然存在差距。
“前辈，你是第一次做这个？”程时一边看着食谱，一边自然地拿起旁边的勺子，轻轻搅动锅里的粥。
“…嗯。”左眠的声音几不可闻，视线似乎飘向了窗外，耳根处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红晕，但很快便消失了。
他不太喜欢他不擅长的领域被旁人围观，尤其是被程时。
这个认知让程时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又带着点莫名的甜。
原来无所不能的左眠前辈，也有这样的一面。
“其实很简单，”程时放轻了声音，像是怕惊扰到什么，“米和水比例对了，火候控制好，慢慢熬就行。这些配菜…”
他看了看那些形状不规则的蔬菜丁，“可以先炒一下再放进去，会更香。”
他说着，很自然地接过主导权，动作麻利地将另一个灶眼点燃，倒油，热锅，然后将那些蔬菜丁倒进去翻炒起来。
很快，一股香味就慢慢飘了出来。
左眠站在一旁，看着程时熟练的动作，没有阻止，也没有离开。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看着程时翻炒蔬菜时微微绷紧的侧脸，看着那跳跃的火光映在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看着那缕不听话的黑色碎发在他额前晃动。
这种充满生气的场景，对他而言，是极其陌生的。
他的世界里，大多时候只有训练、战斗、任务和冰冷的数据。
二十六楼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声音和气味。
很奇怪的感觉，但并不讨厌。
甚至有点温暖。
程时一边翻炒着蔬菜，一边用余光偷偷观察左眠。
见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没有丝毫不耐烦，胆子便也大了一些。
他一边操作，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些有的没的：
“我以前在外面流浪的时候，能找到点米煮粥就是改善伙食了。有时候找到点野菜或者冻干的肉干，切碎了放进去，就觉得是天下最美味的东西。”
“不过那时候条件差，锅也经常是破的，火候更没法控制，十次有八次会糊锅底…”
“后来到了联盟，天天吃营养膏，虽然管饱，但总觉得少了点味道。还是自己做的东西吃着踏实。”
他说的随意，左眠听得安静。
那些关于流浪，关于饥饿，关于在废墟中艰难求生的经历，从程时口中说出来，带着点自嘲和豁达，却让左眠深邃的眼眸微微动了一下。
他想起了昨天程时在战斗中展现出的坚韧和空间掌控力，那些能力，或许正是在那种极端环境下被逼出来的。
“以后不会了。”左眠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是平的，却打断了程时的絮叨。
程时一愣，转头看向他。
左眠的目光从锅里冒着热气的蔬菜，移到了程时的脸上，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一种陈述事实般的肯定：“以后，不会那样了。”
他不会明说“以后不会让你再挨饿受苦”之类的话，但程时听懂了。
一股热流猛地冲进程时的胸腔，让他鼻子有些发酸。
他慌忙低下头，掩饰性地用力翻炒了几下锅里的蔬菜，闷声应道：“…嗯。”
将炒好的蔬菜倒入粥里，再加入调味料，盖上锅盖用小火慢慢焖煮。
厨房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只有粥在锅里发出的细微咕嘟声，以及两人之间流动的、无声的暖意。
程时靠在料理台边，看着左眠走到咖啡机旁，动作熟练地给自己制作了一杯黑咖啡。
那浓郁的苦涩香气，与粥的米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却莫名和谐的味道。
“前辈，你好像很喜欢喝黑咖啡？”程时没话找话。
“提神。”左眠端着咖啡杯，走到餐桌旁坐下。
晨光落在他修长的手指和白色的瓷杯上，勾勒出宁静的剪影。
程时看着他安静的侧脸，忽然觉得，褪去了战斗时的凌厉，此刻的左眠，更像是一个气质清冷的普通人，带着一种易碎而又坚韧的美感。
让人想要靠近，又不敢轻易打扰。
粥很快就煮好了。程时盛了两碗，撒上一点点切好的葱花，端到餐桌上。
左眠看着面前那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粥，米粒软烂，蔬菜点缀其间，色泽诱人。与他之前试图制作的带着焦糊气的版本截然不同。
他拿起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
软糯适中，咸淡适宜，带着蔬菜的清甜和米粥本身的醇香。
比他吃过的任何营养膏，甚至比联盟食堂大师傅的手艺都要好吃。
他安静地吃着，速度不快不慢，动作依旧优雅。
程时紧张地看着他，直到看见左眠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说了句“可以”，才彻底放下心来，眉开眼笑地开始享用自己那碗。
一顿简单却温暖的早餐，在沉默却又莫名融洽的氛围中结束。
吃完后，左眠主动收拾了碗筷，放入自动清洁机。
程时便去擦灶台。
做完这一切，两人重新回到客厅。
左眠拿起放在沙发上的那本未看完的纸质书，程时则习惯性地瘫在懒人沙发上，静静看着窗外。
一次性更个够，爱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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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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