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守望的人带着一肚子火气和威胁离开了，接待厅内凝滞的空气终于重新流动起来。
盟主和林靖低声交代了高层们几句，便让他们各自散去，处理后续事宜。
转眼间，大厅里就只剩下盟主，林靖，左眠和程时四人。
程时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消退，心跳也依旧有些快。
他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左眠，见对方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场剑拔弩张的对峙从未发生过。
“程时。”盟主的声音将程时的思绪拉了回来。
“盟主。”程时立刻站直身体。
盟主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今天，你做得很好。”
程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就是没忍住。他们太欺负人了，明明是自己理亏，还敢跑来颠倒黑白！”
“维护联盟的尊严，维护同伴，这本就是应有之义。”林靖接口道，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能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对程时极大的肯定。“不过，正如盟主所说，以后需更注意方式方法。过刚易折，有些时候，锋芒太露并非最佳选择。”
程时虚心受教：“我明白了，林指挥。以后我会注意的。”
盟主点了点头，又看向左眠：“左眠，北境守望此次前来，恐怕不止是为了莫擎的事那么简单。”
“他们背后，或许另有目的。你们近期外出执行任务，需更加谨慎。”
左眠微微颔首：“明白。”
“好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训练虽紧，但也别绷得太狠。”盟主挥了挥手。
两人向盟主和林靖行礼后，转身离开了接待厅。
走在回二十六楼的走廊上，周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规律的脚步声。
程时跟在左眠身后半步的位置，看着左眠挺拔清冷的背影，心里像是被小猫爪子挠着，有无数话想问，又不知从何说起。
刚才在接待厅里那股冲动劲儿过去后，他现在反而有点后知后觉的忐忑。
自己那么冲动地跳出来，指着对方副统领和莫擎的鼻子骂，会不会给左眠前辈惹麻烦了？会不会让联盟难做了？
直到走进二十六楼的专属电梯，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程时才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前辈…”
“嗯？”左眠应了一声，目光看着电梯不断跳动的数字。
“我，我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程时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会不会给你和联盟带来麻烦？”
左眠转过头，看向他。
电梯顶灯冷白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照着程时有些不安的样子。
“没有。”左眠的回答简洁而肯定。
“可是，我骂得那么难听…”程时嘀咕着，当时是气头上，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那番“废物”，“犬吠”的言论，确实有点难听。
“无事。”左眠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意味，“他们该骂。”
程时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左眠。
左眠的目光已经转回了电梯门的方向，但语气却清晰地传入程时耳中：“面对无理挑衅，退缩和沉默，才是麻烦。”
程时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左眠没有责怪他，反而肯定了他的做法。
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让他鼻子有些发酸。
“而且，”左眠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电梯此时“叮”的一声到达二十六楼，门缓缓打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继续说道，“你骂得不错。”
程时：“……”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左眠前辈这是在夸他骂人骂得好？
他跟着左眠走出电梯，看着对方走向客厅的背影，一时有些懵。
左眠走到沙发旁，拿起之前看到一半的书，似乎打算继续阅读，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动作，回头看向还愣在原地的程时。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看着程时，眼神认真，“你做得对。以后，继续保持。”
程时站在原地，感觉一股热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脸颊又开始发烫。
这次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欢喜。
左眠前辈不仅没有觉得他惹事，反而鼓励他“继续保持”这种凶悍？
这和他印象中那个清冷孤高、凡事讲究效率和结果的前辈，似乎有点不一样。
“我，我知道了！”程时用力点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紧，“以后谁敢欺负到我们头上，我…我还骂他们！”
左眠似乎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嘴角，那弧度极小，转瞬即逝，快到程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没再说什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手中的书页上。
程时却因为这句简短的肯定和那个疑似笑容的微表情，心情瞬间飞扬起来，之前那点忐忑不安早已烟消云散。
他屁颠屁颠地跑到厨房，给自己和左眠各倒了一杯水，然后也窝进了自己的懒人沙发里。
客厅里恢复了往常的安静，但气氛却与往日有些不同。
一种无形的、更加紧密的纽带，似乎在刚才的对话中悄然加固了。
程时抱着水杯，看着左眠安静看书的侧影，忍不住又想起了刚才在接待厅的情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好奇心：
“前辈，那个雷顿副统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他是什么等级的？”
左眠翻过一页书，头也没抬：“S级巅峰，攻击系异能【岩崩】，攻防一体，实力尚可。”
S级巅峰！
程时暗暗咋舌，难怪气势那么强。不过左眠前辈评价“尚可”，那就是完全没放在眼里了。
想想也是，连莫擎那种S级巅峰在他手下都走不了几招，雷顿估计也差不多。
“那北境守望这次来，真的只是为了找茬吗？盟主说他们可能另有目的。”程时继续问道。
这次，左眠沉默了片刻，才合上书，抬眼看向程时，眼神中带着一丝考量：“你认为呢？”
程时没想到左眠会反问，他认真想了想，结合之前了解到的信息，尝试分析道：“我觉得他们可能是在试探。”
“试探我们联盟在得知‘噬能者’消息后的反应，试探我们的内部是否团结，也试探前辈你的态度和真正实力。”
他顿了顿，补充道：“莫擎的事，可能只是个由头。如果他们真的占理，大可以公开交涉，而不是这样私下里气势汹汹地跑来施压。”
“他们更像是想借题发挥，看看能不能从我们这里占到什么便宜，或者制造混乱。”
左眠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打断，直到他说完，才微微颔首：“分析得不错。”
得到肯定，程时眼睛亮了一下，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
“北境守望，野心不小。”左眠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乱世之中，资源，人才，话语权，皆是争夺的目标。他们觊觎联盟的地位和资源已久。”
程时恍然。
原来不仅仅是外部污染体的威胁，人类内部也存在这样的纷争和倾轧。
“那我们…”程时有些担忧。
“无妨。”左眠的语气重新恢复了那种绝对的平静与自信，“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他的目光落在程时身上：“做好自己，提升实力。唯有绝对的力量，才能震慑一切宵小，守护想守护的东西。”
程时重重地点了点头，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
他看着左眠，心中那股想要变强、想要与他并肩而立的愿望，变得更加强烈。
他想守护联盟，守护这残存的人界，更想守护眼前这个人，让他不再独自承担所有风雨。
“我会的，前辈。”程时郑重承诺，眼神坚定，“我一定会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帮你分担更多更多敌人！”
左眠看着他眼中燃烧的斗志和毫不掩饰的忠诚，眸光微动，最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了书页。
但程时知道，他听到了，也记住了。
窗外，模拟的夜色渐渐深沉。
二十六楼内，灯光温暖。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但未来的道路，注定布满荆棘。
不过，此刻的程时心中充满了力量。
因为他知道，无论前路如何，他都不是孤身一人。
他有要追随的光，也有要守护的信念。
而他所追随的那轮孤月，似乎也并非永远冰冷。在那清辉之下，亦有着不易察觉的暖意与信任。
微风已利，愿为君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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