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营地里生起了一堆堆篝火,戍卒们围着篝火盘腿而坐,将褪色的战袍垫在砂砾地上。
玉清烟坐在最中间,她端起一碗雪涧引,高声道:“将士们,今时今日,戍边的重任落在了我们的肩头上,虽然北地近几年都没有外族来犯,但既然我们来了,就不能掉以轻心!这次戍边,不知何时能返还家乡,我知道大家难免思乡心切,但国家的安危、百姓的安康都仰仗着我们!将士们,你们放心,我玉清烟会将你们每个人都当做自己的家人对待,绝不会亏待你们!这一碗酒,我先干为敬,各位随意!”
说罢,玉清烟仰起脸将碗中酒一饮而尽,举着空碗维持着敬酒的姿势。
不少将士们本来确实因离家而闷闷不乐,此时听了玉清烟的一席话,心内宽慰了许多,喝着彩,鼓着掌,纷纷端起了碗,遥遥的回敬着。
一碗热酒下肚,气氛立马温馨了起来。士兵们吃喝谈笑,觥筹交错。一个接一个的烤羊腿被抬了上来,一坛一坛的黍米酒被搬了上来……
玉清烟看着席地而坐、欢声笑语的将士们,也不由得唇角微勾,拿着一柄银制小尖刀慢条斯理的品着碟子里明苏为她片下来的烤羊肉。
“甜点来喽!”一声清脆的女声闯入喧嚣,听上去这声音的主人心情很是不错。
玉清烟闻声望去,就见景之瑜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清竹和如月。她俩一个抱着陶罐,一个抱着大木盒子。
景之瑜走到玉清烟身旁,道:“这是我做的一些果酱和山野沙莓酥,配着酒肉吃正好解腻。”
明苏看了一眼,道:“……不太够吧。”
景之瑜当然也想到了,道:“大家凑合着分一分,果子采的不多,就做了这一点。我想着大家都没吃过这果子,如果觉得好吃,下次再多摘一些。”
听到这边的动静,不少将士都停下了手中的娱乐活动,好奇的往这边张望着。
玉清烟对左右道:“去分了。”
景之瑜笑了笑,道:“让他们把果酱抹在烤肉上,还有那个沙莓酥,最好在酒后吃。”火光映照在她脸上,照在她的眼睛里,暖洋洋的,很亮眼。
她在玉清烟身边坐下,清竹递给她一把小尖刀:“挑肉吃。”
景之瑜也不矫情,毕竟这滋滋冒油的羊肉看上去甚是诱人。
如月给她片下来一小片,放到她的碟子里,道:“景姑娘,你尝尝?”
景之瑜挑起那片肉。这肉片极薄,透着火光,简直像一层纱。她将肉放到嘴里,仔细的品了品,一股原始的肉香瞬间溢满口腔。这肉用松枝烤制,又加了许多香草,早已没了膻味,只剩肉香。
“很好吃。”景之瑜吃下一块,夸道。
清竹和如月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两人也不顾忌,倒上了酒,早已吃开了。
景之瑜看看身边依旧沉稳的玉清烟,心道,这人明明和自己差不多的年龄,怎么看上去倒像是个会操心的大家长一样,年纪轻轻就统领这么大一支军队,当真是青年才俊,意气风发。
明苏几人分完了甜点,拿些空罐子空木盒回来了,道:“玉将军,都分发下去了。”
她在玉清烟另一侧坐下,玉清烟瞟了她一眼。
“景姑娘!你这甜点是真好吃!”
“景姑娘,这是什么糕点?我竟从没吃过!”
笑闹间,景之瑜站起身,朗声道:“将士们,这是沙莓果做的果酱和糕点,你们喜欢吃的话,以后我就多做,这些做起来很简单,想吃管够!”
士兵们便哄笑着,连连鼓掌,声声道谢。
景之瑜又坐了下来,用胳膊肘戳了戳玉清烟,趴在她耳边悄咪咪道:“你想吃吗?”
玉清烟转头看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开盯着熊熊火堆,道:“不想。”
景之瑜轻笑一声,又道:“我给你留了。”
说着,她伸手往袖子里一掏,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小包油纸包着的糕点。
“这两块酥饼里面特意加了果酱做馅,其他酥饼都是没有馅的哦。”玉清烟看着她像捧着珍宝一样将那两块酥饼捧在手里,愣了片刻。
景之瑜见她没什么反应,干脆上手剥开了层层油纸,露出里面两块圆润饱满、色泽鲜艳的沙莓酥。
她拿起一块,凑到玉清烟嘴边,眼里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期待,像等待夸奖的小孩子。
玉清烟接过沙莓酥饼,低下头咬了一口。
“好吃吗?”景之瑜俯下身去,扭着脖子从下面看着玉清烟,两张脸凑的很近。
玉清烟道:“好吃。”
景之瑜嘿嘿笑了几声,玉清烟道:“坐好。”
景之瑜听话的坐好,腰背挺的笔直。
这帮将士酒量都不小,此时差不多也都酒足饭饱了,身体也暖了,心也热乎了,也能放的开了,大家三五成群,搂作一团。
这时,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哪位好汉来给我们表演个好戏,让弟兄们热闹热闹!”话音刚落,一道有力量的声音响起:
“瞧我的!”
一个新兵少年突然跃起,解下腰间鞭子甩得铮铮作响。鞭梢扫过焰心的刹那,整堆篝火仿佛被无形的手撕成流金碎片,惊起一片喝彩。又有几个老马夫趁机敲响喂马的食槽,不少人拿来几只头盔倒扣着当锣,叮叮咚咚竟奏出了塞外独特的小调。戍卒们摸出把破旧豁口的胡笳,吹起悠扬的调子,沙哑乐声里不知谁先哼起了乡音俚曲,渐渐汇成参差不齐的大合唱。
篝火愈烧愈烈,如赤龙盘踞在营寨中央,连地上的泥土都微微发烫了。
忽然有个醉酒的兵卒喊道:“景姑娘可否舞一曲?”
景之瑜一愣,她穿来之前,学过近十年的民族舞,虽然最后没学舞蹈专业,也不再登台跳舞,但她内心对舞蹈的热爱依然鲜活炽热。此时那兵卒一问,她竟按耐不住,恨不得立马上去大舞一场。
她还未答话,玉清烟道:“她醉了。”
景之瑜音量更高,道:“我没醉!我来给大家舞一段!”
话毕,景之瑜解下沾满尘沙的狐毛斗篷,四周啃着烤羊腿的戍卒们都忘了咀嚼。她赤足踩上犹带余温的砂砾地,身上那袭素色纱裙雪浪般翻涌,似雪似云,似梦似幻。
篝火忽然爆响。戍长击打酒坛的节拍蓦地停顿,二十几双被风沙磨糙的手悬在了半空。
景之瑜足尖点地的刹那,塞北的寒风竟似也学会江南烟雨的缠绵,将裙裾吹成半绽的白玉兰。
“这莫不是胡旋舞?”有人刚嘟囔半句就被同伴肘击。
只见一道纤影忽如鹤唳九霄般腾跃,广袖振开,遮蔽了漫天星斗,忽又似春溪绕石般回环,裙褶漾起层层荡漾的水纹。
当最后一道火光掠过她绷直的足背,不知何处飘来的薄雪正巧落在睫羽之间。景之瑜保持着现代舞蹈收势时的凝滞姿态,听见此起彼伏的不知名脆响。
一位上了年纪的伙夫颤巍巍地问道:“景姑娘这舞...可有名目?”
她仰头望着璀璨星空,任雪花在温热的脸颊上融化,声音里似乎夹杂着化不开的哀怨惆怅:“叫……《归去来》。”
说罢,不知是不是太过寒冷劳累,又或许是真的醉了,她竟支撑不住,摇摇欲坠,欲要昏倒。
玉清烟足尖轻点,飞身上前,在她倒地之前接住了她。
“带她回去。”
清竹和如月将景之瑜扶回了房间。玉清烟喝尽了碗里残余的一口酒,带着明苏也回了卧房。
身后依然是鼓乐喧天,其乐融融。
明苏奉上来一盏醒酒热茶,玉清烟慢慢喝着,问道:“江今月可来信了?”
明苏道:“有信。”说着便拿出一封手掌大小的密封信件。
玉清烟拆开,默默的看了几眼,便放到蜡烛上烧了。
明苏问道:“将军,江贵妃在信中都说了什么?”
玉清烟又倒了杯茶,悠悠道:“没什么,皇帝还是老样子,他们暂时还没什么行动。”
明苏道:“大皇子也没什么行动吗?他居然这么能忍耐?!”
玉清烟道:“他?他这么多年都忍耐过来了,也不急这一时。现在这种时候,最重要的是沉住气。只要继续装傻,皇帝迟早沦为他的傀儡。”
明苏道:“他还真是心狠手辣,连自己老子都不放过,果真无情。”
玉清烟眼里似乎擒着笑,道:“古来帝王皆无情,成大事者定不会拘泥于情情爱爱。”
明苏道:“那将军……”后面的话她没问出口。
玉清烟站起身,走到窗前,静静的看着未熄的篝火,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我还没能为父母洗刷冤屈,还他们清白……”
明苏看着她的背影,不说话。
蓦的,玉清烟转过身来,声音起伏不定:“快没时间了……”
她又回到桌前,以手扶额道:“我真是,一点都不想参与到他们的斗争之中,他们怎么样我都不关心,旁人如何也都与我无关。我只是想,还父亲母亲清白,想为他们报仇雪恨……如果皇帝彻底失势前我还没找到证据,那大皇子,他不会留我性命的。”
明苏道:“将军别太担心了,江贵妃不是说了一切如常吗?那我们就还有时间,属下也会继续尽力为您追查线索的。”
玉清烟闭了闭眼,道:“罢了,你去休息吧。明日给江贵妃传信,让她继续盯着皇帝和大皇子。”
明苏颇为担忧的看着她:“玉将军……”
玉清烟摆摆手,道:“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吧。”
明苏只好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这一晚,有人沉沉睡去,有人睁眼到天明。
这一章再看的时候突然感觉让小景在一群士兵面前跳舞不太好,总感觉有一点点被男凝的感觉。但写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所以现在就不修改了。
这些士兵呢,都是玉清烟比较重视的,他们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也都是品格很端正的,所以不存在其他的想法,只有晚会的欢快。贝贝们不要多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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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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