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颜的第一反应是立即将尹蓁叫回诊室，然而她转身看向他时，突然卡壳。有必要吗？理洋已经见到了，还有躲藏的必要吗？而且这样对尹蓁难道公平吗？纵然人都有私心，可她怎么能自私到如此地步呢？
然而不需要新颜做什么，理洋发现刚刚震惊得爆粗口导致大厅里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瞬间紧张得跟机器人似的，转身就朝大门口挪。等她走出去，又觉得不能这么社恐，于是又强迫自己回头，结果跟一个拎着八哥笼子的老大爷撞上了。人家往左，她也往左，人家往右，她也往右。
“这小姑娘咋的，我钱已经付了。”老大爷扭头嚷嚷，“还让不让人走啊？”
“您走，沙扬娜拉！”理洋立即跟壁虎一样紧贴墙壁站直。然后她也不进来，就站在门口，一边低头假装玩手机，一边偷偷斜视瞟尹蓁。
新颜没辙了，好在她给刺猬打完针就能下班，于是转身朝诊室走。
“你朋友不用管吗？”尹蓁觉得新颜的朋友一惊一乍有点奇怪。
“大厅里人太多了，她不会进来的。”
一刻钟后，新颜忙完了。她本想跟尹蓁打声招呼再走，但是于芮来上晚班了，正拉着尹蓁讲话。新颜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离开，但又打开手机给尹蓁发了条微信，让他没事就早点下班。
大门口，高颂正津津有味地陪着理洋闲聊。两个人都蹲在台阶前，跟石狮子似的。
“我也失眠呢，天天五六点就醒。”高颂说。
“那你几点睡？”理洋在揪石板缝里的狗尾巴草。
“十一点，总共快七个小时吧。”
“啧，你还想咋的？”理洋忍不住反问。这已经好过很多人了。
“我想睡够八小时，我闹钟七点呢。”高颂摸着下巴说，“主要吧，半夜多梦老是醒，醒了再睡还能把梦续下去。听说这样不好。”
“哪不好啊？别人追剧要充值，你会员卡都省了。”
“走吧，我下班了。”新颜打断他俩的谈话，将理洋拽起来。
高颂还有点意犹未尽，“再呆会儿呗理洋，新颜加会班。”
“加班费。”新颜立即转身朝高颂伸手。
“就你一天天的满脑子要不然绝育，要不然加班费。”高颂让开路，不忘了叮嘱，“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呐。”
……
回家路上，理洋反常地安静，手机游戏也不打了，跟在新颜身边朝小区门口走。
“说吧，给我个痛快。”新颜实在受不了。
“听说，”理洋幽幽地开口，“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审美都是一致的——”她多聪明呀，而且她跟新颜混多少年了，所以一看到尹蓁，立马能推断出一些密情来。
新颜立即啊地大喊一声打断她，又捂住耳朵，“你不准再说了！”就不应该让理洋跟高颂混熟，她准是从高颂那里听说了尹蓁过来当兼职生的来龙去脉。
“我又没说你不能这么干。”
“啊？”新颜呆住。
“不过先搞清楚一个问题，你到底是喜欢尹赫，还是尹蓁？”大学毕业后，理洋就和尹赫没有什么联系，但是听说过尹赫好像已经结婚生子。可是这一点，她不知道应不应该跟新颜说。
“……”新颜张了张嘴，发现两个选起来都异常艰难。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以后慢慢会知道的。不过，我知道很多人会和不爱的人结婚，然后用一辈子怀念爱的人。我可不希望你这样。”理洋说，“管对方是谁呢，只要自己喜欢就行了。而且你一次谈八个都没问题，只要不一个谈八次就好。”
新颜心里有浪潮涌动，她没想到理洋会发表这样的言论。而就在她感动好友为自己如此没底线时，理洋又补充了一句——
“因为我想了一下，生活里天天对着你老公，没有别的男人，多糟心啊。”理洋感叹着。
“……”新颜的感动倏地回去了。
“对了，那谁知道你结婚了吗？”理洋思考着，突然耸耸肩，“不过无所谓，他要是真的喜欢你，就不会介意你有老公的。真爱
你的人会爱你的全部，包括你的破防男老公。”
“商衍哪里喜欢破防了。”新颜打开家门，定下规矩，“今天老实点啊，第一不准当他面瞎说，他不是高颂，接不住你的抽象；第二不准用电视机投屏看剧。我买了电视会员，平台上有啥你看啥。”
“是不是破防男跟你说的？小气鬼，连电视机都不让我用。”
她话虽说得理直气壮，但在商衍回来时，她还是自动隐形到跟毛毛虫为伍。毛毛虫看到家里来人了很兴奋，一直跟在理洋身后，非要理洋摸它。在毛毛虫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必须喜欢它。
商衍从房间换衣服出来，见到的就是理洋坐在墙角狗窝里撸狗。她自闭一般对着墙壁，怀里搂着狗。
“……”商衍无言地朝厨房走。
新颜从洗手间出来，发现客厅里静悄悄的，于是又想活跃一下两人间的气氛，“上次理洋不是有问题要问商衍么？还能问吧？”
“嗯，随便问。”商衍端着茶坐到沙发上。
什么都能问？理洋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银行卡密码多少？”
“……”真是昨日重现啊，哈哈。商衍突然觉得这茶水不够烫，好想用滚烫的茶水烫死自己。
“算了你别问了。”新颜恨不得挖个地洞跳进去，“看电视吧。”她调开一部最近在看的老港剧《壹号皇庭》。
“哎，这个剧我小时候看过，讲律师的。”理洋抱着狗坐到沙发上。
“好看诶，我喜欢好几个角色。”新颜说。
“我小时候也看过。”商衍看到电视画面上出现了男主演欧阳震华，笑道，“当年我就打算以后长成这样的人。”
“那怎么后来改变主意了呢？”理洋颇为同情。欧阳震华多好看啊，当年的师奶杀手。
“啊！”新颜腾地从沙发站起来，简直被这对话戳得浑身刺挠，她太后悔让这两人碰头了，“那什么，我今天做了一件好事！”
“什么？”商衍的注意力果然被她吸引，也懒得跟理洋再纠缠。说实话他之前还对理洋如此社恐有点同情心，现在同情心见鬼去吧。
“我去医院拿检查报告，出来在大门口碰到一个缺钱给老伴治病的老爷爷。我就取了两千块给他。”新颜说。人还是得做好事啊，尤其在发现尹蓁平安长大后，她重新对这个世界抱有希望和善意。所以在医院碰到那个孤立无援的老人时，她脑子里第一反应是尹蓁，然后第二反应就是一定要帮助他。
原本有话直说的理洋再一次安静了。她下意识与商衍对视，两人都从彼此的目光里发现了共同的想法——新颜被骗了。
“挺好的，乐于助人。”理洋竖了个大拇指，若无其事地问，“那他怎么还钱给你啊？”
“他说他儿子这两天会加我微信，给我转账的。”新颜说，“他把他儿子电话给我了。”那个老人看上去悲伤又憔悴，老实又凄凉。
理洋噢了一下就不吭声了。既然儿子有钱，何必求助陌生人新颜？纯纯骗局，没有人会加她微信的。
新颜不傻，她也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我感觉那个老人是真的缺钱。”她点开微信查看有没有新好友申请。
“那你先等着，才半天呢，他儿子估计筹钱了才加你微信。”理洋说。
商衍喝着茶，平静地转开话题，“检查结果怎么说？”
“说我缺叶酸。我体内没有可以转换叶酸的酶，就容易抑郁失眠。”新颜说，“他给我开了B族维生素。”叶酸是B9。
商衍思考了一下，这问题不大，日常注意就好，“能查出原因就行，我每天会盯着你吃维生素。”
“整得跟要备孕似的。”理洋掏出手机，“要我帮忙抢离婚预约名额吗？”她得提醒一下。
“哦。”新颜忘了这茬，她看了商衍一眼，“那……行吧，你帮忙。”
商衍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任何人。
“我先走了，回去有点事。”理洋起身。
“啊？还有十桌就到我们了。”新颜说。理洋要吃小区对面一家非常热门的火锅，所以取号了在家等着呢。
“回头再吃。拜拜！”理洋哐当一声关上门。
“我要加班，回房间了。”商衍伸了个懒腰。
“好的。”新颜有点愧疚，“对不起啊，我替理洋跟你道歉。”
“没事。”
……
既然不出门吃饭，新颜就打算等饿了再点个外卖。她一边趴桌子上看电视剧，一边心猿意马地刷着微信，终于让她刷出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她雀跃地坐起来，立即通过申请，对方上来就说他是老人的儿子，紧接着毫不废话地转账两千。
“商衍！”新颜很兴奋地推开他的房门。她的好心与善意被同样真诚的人接受并回馈了，她再一次相信人类，她没有被欺骗。“你看，我收到转账了！”
“是吗？”商衍微笑着取下眼镜。
“好人有好报呀！”新颜开心地说，“我多慧眼如炬，绝对不会被骗的！”
商衍点头附和，“嗯，你是最好的。”
“老人儿子说谢谢我呢。”新颜读着对方发来的话，突然见手机又弹出来一条好友申请——“你好，我是今天医院你帮助的老头的儿子”。
她突然间安静下来，半晌点开那条申请。这个新好友给她转账两千，说报答她的好意。
一个人说话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正如理洋会说“老头的儿子”，而不是“老人的儿子”。新颜重新抬眸看向商衍。她收到两笔转账，第二笔来自理洋，那么第一笔来自谁，不言而喻。
“怎么了？不开心吗？”商衍注意到她情绪的转变。
新颜重新抿唇笑，朝他摇摇头，心里一片酸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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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理洋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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