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两点。
方恒刚刚上班，拿着烟盒，一路笑眯眯地跟各个实习律师打招呼，优哉游哉地打开商衍办公室大门，发现他不在，又晃去茶水间。商衍在这里倒咖啡。
“昨晚又没睡？”方恒靠在门口，“这黑眼圈跟王新颜有得一比啊。什么案子这么棘手？”
“……还行，能应付。”商衍昨晚没睡，是因为听了新颜讲的那些事情又在半夜内耗，“两年前，新颜有——”他想知道她有多少债务，但背后打听有点刺探意味，而且她昨晚没说明，就是不想明确告诉他。如果他叮嘱方律师不要告诉新颜，似乎显得更为古怪。
“有什么？有男朋友没有？”方恒抽出一根烟，“结婚两年，现在开始关心新颜的个人问题了？”他的笑容显得戏谑暧昧。
商衍自诩是个脑子灵活转得快的人，却在此时突然词穷。
施阳站在茶水间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倒是方恒先看到他，“找商衍啊？”
“是的。”施阳拿着一叠文件，“商律，您要的卷宗齐了。”
商衍恢复工作状态，跟方恒点头示意，率先出门，吩咐施阳，“开会。”
施阳立即掏手机在群里发会议通知，心里却泛起嘀咕，商律师已婚？根本没有听说过啊。大家都默认他是单身工作狂。不过刚刚他们是不是提了新颜这个名字？莫非是那谁……嘶，异宠医院的院长的确喊她律师太太来着。不会吧？有这么巧？
身后，一个女律师的声音响起。“方律，你又在茶水间抽烟！”
“抱歉抱歉。”方恒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嬉皮笑脸的劲儿，脚步声朝露台远去。
……
同一时间，异宠医院。
不大的休息室里，大家来来去去，没有固定时间吃午饭，都是在忙活儿的空隙里随意吃点。新颜拿了外卖，跟两三个同事坐在餐桌前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大家聊的多是最近的电视剧，只有一个男医生一脸茫然。
“在吃饭呐。”高颂突然推开门，领进来一个人，“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咕叽新来的兼职生，云城大学的学生，叫尹蓁。”
“大家好。”
新颜坐在长桌最里面，捏着勺子，眼神错愕地看向门口两人，在反应过来后瞬间低头垂眸盯着饭盒里的咖喱开始搅拌。倒是她身边的同事们配合地站起来表示欢迎。
“你好。”
“我也是云大毕业的，算你学长。”
“哎，新颜。”女同事于芮拉了一下新颜的衣袖。
新颜站起来，重新将目光投过去，显得冷淡又自然，“欢迎。”
“不认识吗？”高颂看看她，又回头问尹蓁，“之前在小动物协会没见过王新颜？”
不等尹蓁开口，新颜立即回答，“见过，也算认识。刚刚……一时没想起来。”她匆匆看一眼尹蓁。出于某种诡异的，怕周围人看出猫腻的心理，不到一秒的时间，视线立即跳跃到高颂脸上。她抢答是怕尹蓁说出其他啥事儿。但为什么怕尹蓁说其他的？以及，他能说出什么其他的东西呢？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只凭借本能阻拦。
“嗯，给你介绍一下今天上班这几位都是什么方向的。”高颂丝毫没看出什么，继续给尹蓁介绍。
新颜再也没听到他说话的内容，她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似乎有点紧张，又有点压抑。原本就不大的休息室，此刻在她眼里显得逼仄极了。
她强迫自己表现得毫不在乎，吃完饭将饭盒扔进垃圾桶，刻意绕开所有人，从尹蓁的背后走出休息室。
擦身而过的瞬间，由于距离太近，她第一次感受到尹蓁的个子真的很高，甚至比尹赫都要高一些。尹蓁肩宽腿长，灯光下他的背影笼罩下来，彻底让新颜知道到了什么叫体型差。
她微微抬眸，在发现尹蓁微微偏头仿佛要朝后看时，她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
回到办公室，她来回走了两圈，听到走廊外传来说话声，是同事带尹蓁去贮藏间了，估计是要为他找工服。咕叽异宠医院的工服统一为蓝色或粉色。
……
贮藏间，女同事于芮和邹姐一起核对着物品名单，顺便看看有没有适合尹蓁的工服。两人说着话，听得有脚步声来。
于芮扭头一看，是新颜过来了。“找什么？”
“……拿盒签字笔。”新颜双手插兜，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尹蓁竟然不在这里。他去哪儿了？
“你昨天不是才拿走一盒新的吗？”于芮问。
“……被拿光了。”新颜接过口罩。在发现那个人不在后，她之前微微刻意的冷漠感有所疏散。她忽略心底那股古怪隐晦的失落，开玩笑道，“这下知道银行的笔为什么栓根绳儿了吧？”
“那把你的笔也用根绳子栓桌上。”邹姐说。
新颜一笑，视线投向贮藏间的内门。那里还有个放东西的里间。里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无人在。
她垂眸几秒，转身要走，然后就在下一秒，她下意识后退两步。
尹蓁就靠在走廊对面墙壁上，静静地看着她。
那一瞬间，新颜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短短几分钟，她就跟坐过山车似的，从风吹水波起般的希望到说不出滋味的失落再到让人心跳错乱的惊喜。但这些情绪，她没一个敢承认。这个场景，过于安静，安静到她一时没有任何反应。
“尹蓁。”高颂突然从他办公室探出头来，“我刚刚是不是忘了带你看二楼的病房？走吧。”
“来了。”他看着新颜说完，才有所动作。结果就是她也同时迈步，两人差点撞到一起。
新颜立即扭头，以她的身高，平视到的是他的喉结和肩膀，根本看不到脸。而也就是这部分就能判断出他的行为——他立即站住，也就是等待她先走。
新颜再没做任何停留。
回到办公室，她才刚刚坐下歇口气，大门再次被推开。刚刚在尹蓁面前表现得客气礼貌的于芮率先冲进来，后面跟着看热闹的邹姐。
“天啦，新颜！”于芮两手摁在桌子上，双眼闪着兴奋的光芒，“可憋死我了。邹姐，快关门——免得他们从二楼下来看到了。”新颜办公室就在楼梯边。于芮迫不及待地问，“你是不是跟尹蓁很熟？”
“也就脸熟的程度。”新颜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她俩。
“怎么着也比我们强啊。说吧，他有没有女朋友？”
“……他还是大学生。”新颜知道于芮就比自己小两三岁。
“那又怎么了？现在弟弟们都喜欢姐姐。”
“年纪大的也喜欢。我老公吵架时经常说年轻不知姐姐好，错把妹妹当成宝。”邹姐及时跟上。
“……”新颜词穷了，“我对尹——他的个人情况不清楚。”
“反正啊，这个人，我先预定了。”于芮宣布，以免有人跟她抢，“我最擅长主动出击。”她长得好看，留着一头波浪卷长发，上班时就扎起来，显得风韵又活泼。“新颜，你要帮我啊。”
新颜心里也不知怎么想的，含糊地嗯了一声。
……
施阳最近很开心，因为老板商衍下班时间越来越早了，从晚上九点到八点，最后到现在六点准时走人。
“我就在这儿下，谢谢商律。”离校门口还有两条街的距离，施阳就要求下车。
商衍看了下地图，这里离咕叽异宠医院很近。不过因为毛毛虫快出院回家，所以他打算叫家政过来彻底清扫屋子，于是直接掉头回家。
施阳则直接去了咕叽医院。他的好兄弟尹蓁在这里兼职，今晚两人想一起去吃个烧烤。
此时是晚上六点四十，医院里也就一两个人值夜班。尹蓁背着包推玻璃门走出来，和施阳碰头后一起往烧烤店方向走。
施阳往前台那里望了望，压低声音跟尹蓁八卦，“哎，我今天听所里两个律师聊天，竟然提到——”他突然发现尹蓁的手机界面显示是王新颜的朋友圈，“你——加王医生微信了？”
“嗯。”尹蓁一条条浏览她的朋友圈，“两个律师提到什么？”
“……”施阳的脑子突然活泛起来。尹蓁是学人工智能的，跟兽医八竿子打不着，竟然还在学业和前途无比紧张的大三下学期跑来宠物医院兼职——当然想挣钱的话也说得过去，反正也不用天天来，而且他基本板上钉钉要保研了——但是，还有些地方说不通。
“你不会是对王医生感兴趣吧？”施阳直接问出来。
“才发现？”尹蓁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施阳的大脑停滞一秒，这就跟大一时，他同校高中同学失恋了找他喝酒时说的话一样刺激。当时那同学说之所以分手是因为女朋友的孩子不同意。
施阳思绪百转千回，最后说道：“你至少得搞清楚她有没有结婚吧？或者有没有对象。”
“为什么要问？如果她没有，就不需要问。如果她有，”尹蓁说，“你对我这么没信心吗？”如果她也喜欢他，那么她会知道怎么处理。
“……”施阳愣一愣，半晌才理解，“卧槽，以后我结婚了，你离我老婆远点。”
“你对你自己这么没信心吗？”
“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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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咕叽的新兼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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