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我的……程序里,没有……这个选项。”
白芷平静的话语,像两颗冰冷的子弹,射穿了伊芙最后的精神防线。
程序?选项?
这具她亲手编辑、设定、自以为完全掌控的躯壳,在她面临死亡威胁时,却做出了最“不合理”的选择!
为什么?!
这个问题在她被真相撕裂的大脑中疯狂冲撞,却找不到任何可以依附的答案。
“砰!砰!”
又是几道能量束射来,打在墙壁和地板上,溅起灼热的碎屑。入侵的士兵正在逼近,他们的通讯器里传来冷酷的指令:
“目标已控制!回收实验体!清除所有抵抗!”
清除所有抵抗……包括抱着她的这个……“程序错误”?
伊芙猛地抬头,看向那些逼近的黑色士兵,看向他们手中对准了白芷后背的枪口。
白芷的自愈能力再强,在持续的高强度能量轰击下,也终会达到极限,甚至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崩解……
不。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她混乱的脑海。
那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蛮横的……占有欲。
这是她的!
她的作品!她的永恒!
她的!!!
她耗费了灵魂代价换来的存在!
谁也不能夺走!谁也不能毁灭!
哪怕是……她自己带来的毁灭也不行!!!
就在一名士兵抬起枪口,瞄准白芷后心,准备再次射击的瞬间,
伊芙动了。
她的动作快得超出常理,带着一种濒临死亡野兽般的凶狠。她猛地将白芷往自己身后一拽,同时,她的手指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腕带式控制器上输入了一连串复杂到极致的指令。
“嗤——!”
一声轻微的气体泄漏的声音,从标本室核心区域传来。
紧接着,整个空间站的灯光,骤然变成了令人不安的暗蓝色!重力场开始变得不稳定,墙壁内部传来某种大型设备过载的低沉轰鸣!
“她在启动什么?!”
“快阻止她!”
士兵们察觉到了异常,能量束更加密集地射来!
伊芙没有躲闪。她只是死死地将白芷护在自己与墙壁之间,用自己相对脆弱的、属于科学家的身躯,硬生生承受了两道擦伤手臂和肩膀的能量灼烧!
剧痛让她闷哼出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但她的眼神却亮着一种混合着疯狂、绝望和某种……解脱的光芒。
“晚了。”
她对着那些士兵,嘶哑地吐出两个字,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扭曲到近乎胜利的弧度。
暗蓝色的光影中,廊道尽头,通往核心区域的方向,传来了……脚步声。
一种……缓慢的、僵硬的、带着某种液体滴落声的……拖沓脚步声。
一个身影,在幽蓝的光线下,缓缓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当看清那个身影的瞬间,所有在场的入侵士兵,包括被伊芙护在身后的白芷,瞳孔都猛地收缩!
那是……标本室里的那具“白芷”的躯体!
它依旧苍白,皮肤下透着不祥的结晶化光泽,眼神空洞无物,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
但它确实在移动!行走过的地方,地板上留下了一串湿漉漉的、带着防腐液气味的脚印!
伊芙竟然……在最后关头,为了保护自己这个实验体,强行超载能源,以摧毁这具珍贵“样本”为代价,将其短暂地、粗暴地“激活”了!?
“开火!开火!”士兵队长惊恐地大喊。
能量束如同暴雨般倾泻在那具行走的“尸体”上!打得它身体踉跄,皮肤碳化碎裂,露出下面更加狰狞的结晶化组织!
没有痛感,没有恐惧。
它只是抬起僵硬的手臂,手臂末端临时加装的、粗糙的能量发射器,发出了刺耳的嗡鸣!
“轰!!!”
幽蓝色能量脉冲,如同脱缰的野兽,猛地从发射器喷涌而出,近乎无差别地横扫了整个廊道!
“啊!!”
“撤退!快撤退!”
惨叫声,爆炸声,金属融化的刺耳声音瞬间充斥了狭窄的空间!幽蓝脉冲所过之处,墙壁融化,设备爆炸,几名闪避不及的士兵连同他们的动力甲,瞬间被汽化了一半!
混乱中,一道失控的脉冲余波,如同死神的镰刀,朝着伊芙和白芷的方向扫来!
伊芙背对着那股毁灭性能量,正死死地盯着那具她亲手“唤醒”的、属于白芷过去的躯体,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表情。
白芷看到了。
看到了那足以将伊芙瞬间蒸发殆尽的能量乱流。
看到了伊芙毫无防备的后背。
看到了她脸上那扭曲的、仿佛在欣赏自己最终杰作的笑容。
但这一次,她没有动。
因为……她“计算”出了最优解。
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另一个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从侧面猛地冲了出来!
是林晚!
她不知何时赶到了这里,脸上带着决绝的泪痕,眼中却是一片清澈的、了然的释然。
她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背对危险的伊芙,狠狠推开!同时,用自己的身体,迎上了那道失控的幽蓝脉冲!
“不——!!!”
伊芙被推得撞在墙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尖叫。
“滋——嘭!”
林晚的身体,在被脉冲吞没的瞬间,如同一个被过度充气的气球,猛地膨胀,然后……碎裂了。
没有鲜血横飞。
在那极致的高温能量下,她的身体大部分直接被汽化,只剩下少许焦黑的、冒着青烟的残骸,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散落在焦糊的地板上。
她甚至没能留下一句完整的遗言。
只有在那生命最后一刻,她的目光,穿越了爆炸的火光和无尽的悔恨,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伊芙一眼。
那眼神里,只有……解脱,和一丝残留的、无声的……眷恋。
幽蓝的脉冲过去了。
廊道里一片狼藉,如同地狱。入侵士兵非死即伤,残存者惊恐地后退。
那具被强行激活的“尸体”,也因为能量过载和严重损伤,轰然倒地,不再动弹,变成了一堆真正意义上的、冒着青烟的残骸。
空间站的警报依旧在嘶鸣,暗蓝色的灯光诡异地闪烁着。
伊芙瘫坐在墙边,怔怔地看着林晚消失的地方,看着那几块焦黑的、几乎无法辨认的残留物。
白芷站在原地,缓缓地抬起手。
她的手背上,溅上了一点……林晚汽化时,飘散过来的、极其细微还带着温度的……灰烬。
她低头,看着那点迅速冷却、变成暗灰色的灰烬。
然后,看向瘫坐在那里、仿佛灵魂也随之碎裂的伊芙。
在弥漫着焦糊味和死亡气息的空气中,
伊芙的身体,剧烈地一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却连一个音节,都无法再发出。
她的世界,在她眼前,彻底地、无声地……崩塌了。
林晚汽化的青烟尚未完全散去,焦糊与防腐液混合的死亡气息凝固在暗蓝色的警报灯光里。
伊芙瘫坐在墙边,瞳孔涣散,望着那片残留着林晚最后痕迹的焦黑地面,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个会呼吸的、空洞的躯壳。
空间站的自修复系统开始艰难地运作,发出细微的嗡鸣,试图修补廊道上那些狰狞的破口,却无法抹去弥漫在空气中的毁灭气息。
伊芙维持着那个瘫坐的姿势,很久,很久。
直到警报声因为能源短缺而变得断续、微弱,直到暗蓝色的灯光也因电压不稳而明明灭灭。
然后,她用一只手,僵硬地撑住墙壁,将自己一点一点,从地上“拔”了起来。动作迟缓,关节仿佛生了锈,每一个微小的移动都带着濒临碎裂的艰涩。
目光没有焦点,穿透了焦黑的墙壁,穿透了闪烁的灯光,落在了某个只有她能看到的、更加虚无的远方。
她开始向前走。
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又像一个即将散架的提线木偶。
白芷沉默地跟在她身后,隔着几步的距离。
伊芙没有去指挥室,也没有回自己的休息区。
她沿着被破坏得最严重的廊道,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过扭曲的金属门框,踏过融化的设备残骸,任由破损的线缆偶尔擦过她的身体,留下细小的血痕。
最终,她停在了一扇严重变形、但勉强还能识别出的门前。
那是……白芷的房间。
伊芙用肩膀,抵着扭曲的门扉,用力一撞。
“哐当!”
门轴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向内弹开。房间内部同样一片狼藉。
伊芙走了进去,脚步在碎片上发出嘎吱的声响。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房间中央,那张还算完好的、白色的床上。
她像是终于找到了目标,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坐下。
床垫因为她身体的重量而微微下陷。
白芷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伊芙低着头,看着自己沾满灰尘和少量干涸血迹的双手。
她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起初很轻微,如同秋叶的瑟缩,随即,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蔓延至全身。
她抬起手,不是去擦眼泪,而是用指甲,一下一下地狠狠抠刮着自己手臂上初步凝结的伤口!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她苍白的手臂蜿蜒流下,滴落在纯白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固执地、疯狂地抠刮着,像是在惩罚这具感觉不到爱也感觉不到足够痛苦的身体,又像是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试图确认自己还“存在”。
“为什么……”
她终于发出了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金属,
“为什么……”
她更像是在质问自己,质问这片将她囚禁的荒漠。
突然,她停下了动作,看向门口的白芷。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骤然燃起了一种诡异的光芒,
“是你……”
她喃喃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着白芷走来,
“一定是……你那里……还有……”
她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抓住了白芷的双臂,将她猛地拉进了房间,推倒在那张染了她血迹的床上!
白芷没有反抗,任由她作为。
伊芙跨坐在她身上,双手死死按住她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她的呼吸急促而灼热,带着一种濒临毁灭的气息,喷在白芷的脸上。
“在哪里……藏在哪里……”
伊芙的眼神如同扫描仪,疯狂地巡视着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嘴唇,
“把我的……我的‘感觉’……还给我……”
她俯下身,干裂的嘴唇,带着一种绝望的力道,再次吻住了白芷。
不同于上次醉酒后的笨拙和崩溃,这个吻,充满了暴虐和掠夺的意味。
牙齿磕碰着白芷冰凉的唇瓣,舌尖带着不容拒绝的凶狠,试图撬开那毫无反应的牙关,想从这具躯体的最深处,搜刮出那份她早已遗失、却又让她痛不欲生的“感受”。
这是一个……用亲吻进行的、最后的刑罚。
白芷躺在那里,承受着这个充满血腥味和绝望的吻。
她的嘴唇被咬破了,渗出的血珠染红了两人紧贴的唇瓣,带着铁锈般的腥甜,身体被伊芙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伊芙的吻,从暴虐逐渐变得……绝望。
她发现,无论她如何探求,如何掠夺,触及到的,永远只是一片冰冷的、毫无回应的虚无。
就像试图从一面镜子里抓住自己的倒影,最终只能徒劳地碰触到冰冷的镜面。
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力道松懈了……
最终,她停了下来。
伊芙的额头抵着白芷的额头剧烈地喘息着,灼热的呼吸交织。玫瑰般的暖流从她们相贴的唇瓣间缓缓淌下,滴落在白芷苍白的颈侧。
伊芙抬起头,看着身下的白芷。
白芷的眼神里,没有厌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动。
只有一种早已预料到这一切,并平静地等待着它发生的……了然。
伊芙看着这双眼睛,看着她亲手创造的映照着她自身荒芜的“镜湖”。
身体里最后一丝疯狂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了。
她缓缓地、缓缓地,从白芷身上滑落,瘫倒在床边的地板上,蜷缩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幼兽。
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将脸深深埋入臂弯,身体细微地颤抖着。
白芷坐起身,用手背擦去唇上属于伊芙和自己的混合血迹。
目光扫过床单上那抹刺目的血红,扫过房间里的一片狼藉,最终,落在伊芙那剧烈颤抖却流不出一滴眼泪的背脊上。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且冰冷到极致的声音,低语道:
“现在你终于知道……被自己亲手制造的‘无感’永恒地拒绝……”
“是什么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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