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席顾安颤声唤，“那现在要如何做？”
“等，顾安既然将边沙王之女遣送出了宫，那我们就等着看边沙王是不是会来找朕兴师问罪，还是能忍下这次失脸，若找朕，便是他完全不将皇权放在眼里，若不找，他所图便不仅仅只是一个后位这么简单。”宣衍说着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席顾安的颈项，“他既然现下还在京都，朕岂能让他就这么轻松回去，自然是要物尽其用，不然这些勇将武臣，真以为朕是一个只敢处理几个贪腐之臣的优柔守成之君。”
席顾安揽住了宣衍的腰，郑重其事道：“不论发生什么，陛下做怎样的决定，奴才都相信陛下，会陪着陛下。”
宣衍抚住席顾安的后脑，哑声道：”朕知道，朕知道顾安的心意，朕也向顾安保证，朕会拼尽全力护好东周护好顾安。”
抱了许久，席顾安才小幅度的动了一下，从宣衍的怀中撤出，“还有一件事，奴才想给陛下认个错。”
宣衍疑惑，“嗯？”
席顾安迟疑道：“督查闽江运河的内监奴才想让素以真去，不知道陛下是怎样的想法？”
刚才缱绻的气氛迅速散去，宣衍微不可见的拧了一下眉，“素以真？”
“是。”席顾安硬着头皮点头，他早就知道素以真作为人选还是过于冒险，宣衍必定不会满意，他将此事拖了这么多天，不能再继续拖着了。
“顾安。”宣衍看着席顾安，语重心长，“非是真朕对你的人选不满意，你也清楚素以真的身份，此次运河督建，朕只有一个诉求，就是平稳执行，不要再出任何事端，素以真他本身就是最大的麻烦。”
席顾安难得坚定，“奴才知道，但素以真也可以是最适合的人选。”他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理由，“他孜然一人，不论闽江还是前朝都不会有他的容身之处，他的身后只有陛下，他也只能效忠于陛下。”
宣衍沉默半响，妥协道：“虽然剑走偏锋，但可以按顾安所言一试，只是顾安也当清楚后果，此人是你举荐，他完成任务你无功无过，他若惹出大祸，你很难不受牵累。”
“奴才知道。”
宣衍抓住席顾安的手，叹了口气，娓娓而道，“朕派人调查过素以真和素澧的关系，素以真的母亲是临安县令的千金，原本他母亲与一位年轻的举子早有婚约，但这位举子却不幸在进京赴考的过程中遇害去世，随后作为吏部侍郎的素澧就强娶了千金为妾，素澧出生后不久，千金难堪受辱自缢，当时还年幼的素以真在素府生活了几年，便被其外祖父以思念女儿为由接到临安抚养。”
“素澧虽然心狠手辣，但是对自己的数十位儿女并无偏薄，即使素以真远在临安，该予他的东西也一份没有少过，逢年过节也会派人专门去看。虽然当时素澧贪污囚狱，朕饶了素以真死罪，让他在内廷为奴，也不过是瞧在他探花郎的身份，不愿如此才学被白白辜负，但是确也是想不到，他会亲口指认素澧假疯。”
“这世上能有几个完人，朕也保证不了自己永远仁德圣明，素以真这样极端的性子，连父都能弑，谁又能保证他那一日不会背叛你，背叛朕。”
宣衍的这段话，确让席顾安动摇了，“陛下，实在不行，奴才再更换一个人选。”
“不用。”宣衍捏了捏席顾安的手，温和道：“往大了说，任命那一个人没有风险呢，朕陪着顾安用此次督工之行试试他，完成了是顾安慧眼如炬，完不成，朕不信闽江工程上上下下负责的官吏上千人，他一个罪臣之后，能惹出多大的乱子。”
宣衍总是有这样举重若轻、四两拨千斤的能力，任何席顾安觉得难以解决，甚至天塌下来的事情，宣衍总是能稳稳地托住，告诉他，有他在，一切便不会走到最坏的一步，就算真无可避免走到了那一步，也不会是他孤身一人面对。
心随意动，席顾安仰头碰到了宣衍的唇瓣，柔软温热的触感从唇间一点，蔓延至全身，心跳逐渐失序。
他想自己真的完蛋了，他根本逃不开宣衍编制给他的囚笼，他贪恋他的温柔与安心，跟毒药一样，时日愈久，愈噬心入肺。
宣衍按住席顾安的腰，回应加深，喘.息越发紊乱沉重,宣衍的手探进了席顾安的里衣，滚烫的掌心触到了他下.体的残缺。
席顾安满眼的水雾，试图唤回两人理智，“陛下沐浴。”
动作越发急切，宣衍不容置疑，“完了再洗。”
*
气候在几日之间转暖，建章宫外枝丫新绿，燕鹊戏闹。
早朝过后，宣衍单独将司徒镇留下，闽江运河要在二月末就开工起建，司徒镇这几日就收拾着启程前往闽江，与宣衍汇报完重点的工程事项后。
宣衍郑重道：“此次运河修建，爱卿全权负责，工部尚书的位置朕给你预留着，竣工回京后朕给你加官进爵。”
司徒镇诚惶诚恐，起身行大礼，“微臣定倾尽毕生所学，不负皇恩。”
宣衍话锋一转接着道：“爱卿此去路途遥远、工程巨大，朝廷会派三名都察院、户部官员，及内廷也会出一名内监与卿随行，不过爱卿不用为这些人操心，他们的主要目的是保证从朝廷拨出的工程款，全部交到卿手中，全部用于防洪工程与运河工程的修建，爱卿专心工事，朕替你确保资金到位。”
都察院、户部的随行官员司徒镇倒是早就知道，但内廷还要派一位督工的内监，他到此时才听宣衍第一次提起，试探询问，“不知后廷派遣的督工是哪位公公，微臣可识得？”
“司礼监少监素以真。”
司徒镇竭力思考回忆，他总觉得名字耳熟，但就是一时想不起是谁，宣衍倒也没有催促他，终于，他想起这个名字在哪里听到过，无意识地吞咽了口唾沫，越发谨慎，“微臣早些年在闽江，对于朝廷的事情听说的不多，他可是先帝在时的探花郎，素澧之子？”
宣衍颔首，“是。”
司徒镇惊愕过度，几乎丧失了语言功能，“他.......素大人不是当初闽江贪污案的首犯，他儿子......这.......”
宣衍安抚，“司徒大人放心，素以真绝对没有插手工程建造的权利，他唯一的任务是朝廷千防万防，还有人不惜冒着砍头的风险，铤而走险属意这笔钱款，他能够第一时间绕过所有衙门，将消息呈到朕的御桌上。”
司徒镇满面忧心的点头，“陛下思虑详尽，微臣谨遵圣意。”
政事谈完，司徒镇挣扎再三，开口道：“微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陛下能够准许。”
“爱卿但说无妨。”
“微臣小女文嬅在陛下入宫待选的秀女中，臣后日就要启程前往闽江，归期难定，陛下可准臣在离京之前再见小女一面。”他说着，声音难抑哽咽，“臣在她小时候就离开了京都，一直是他们孤儿寡母互相照料，微臣实在是不配为夫为父，临走之前，几句话嘱托，望陛下成全。”
宣衍扶住司徒镇又要下跪行礼的动作，吩咐道：“顾安，你亲自带司徒大人去见爱女。”
“臣谢陛下恩典。”
宣衍扶着司徒镇的胳膊并没有立马松，继续道：“爱卿舍爱妻女，为国献忠，朕岂会辜负卿一片赤诚之心，朕定当在京都派人替爱卿照顾，逢年过节，爱卿若愿，也可护送家人与你团聚，以解相思之苦。”
秀女在储秀宫学习礼仪，席顾安引领司徒镇前往，越走进内廷，司徒镇越拘束，左右完全不敢乱看，紧紧跟在席顾安身边。
席顾安有意缓解他的压力，“司徒大人不必紧张，后廷又不是魔洞妖窟，并不吃人？”
“毕竟是嫔妃居所，下官不敢不谨慎。”
席顾安不便再多说，到储秀宫外，他吩咐身后跟着的内侍，“进去给陈嬷嬷说，请司徒小姐出殿一趟。”
不过半刻，储秀宫内跨过门槛，走出一名身穿浅绿色宫裙的女子，身后跟着一名年小的宫女。
司徒文嬅最先看见树下的父亲，急走两步到司徒镇近前屈膝行礼，“女儿见过父亲。”
“快起快起。”司徒镇眼眶泛红，竭力忍住，双手扶住女儿，“为父如今可担不起你这一礼。”
虽然司徒镇阻止，司徒文嬅还是行完了礼，起身看见站在父亲身边的席顾安，再次屈膝，“文嬅见过掌印公公。”
“免礼。”席顾安面带微笑，“你父亲后日要启程前往闽江，有什么话便在这儿说吧。”
司徒镇看着女儿道：“为父特意向陛下求了恩典在离京之前见你一面，此次离开，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你在宫廷内照顾好自己，尽心筹备选秀，遵守宫里的礼仪教导。”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越发情难自抑，道：“若不幸落选，也不必介怀，出宫之后代为父照顾好你娘亲，这是几十两碎银，进宫的匆忙也不知道能带给你什么，你暂留着使用。”
司徒镇将一个绣花精美的荷包塞放到女儿手中，“万要珍重，为父在闽江也会时时记挂着你们。”
司徒文嬅握住手里的荷包，一时也难免泪目，强忍缀泣道：“女儿明白，父亲放心。”
进宫的第二日，席顾安就下令撤了礼部给秀女准备的一模一样的宫装，如今的衣裙首饰除了内廷准备就是秀女们从家中携带，司徒镇前十几年一直在闽江治理水患，回京提职也才半年不到，生计难免窘迫，几十两碎银恐怕已是全部积蓄。
司徒文嬅的衣着饰品，比起其他秀女也更显简素，浅绿色的宫裙，上面绣着几片竹叶，清新自然袅袅婷婷，银钗珠簪也掩不住姝丽动人的容颜。
“时间差不多了。”席顾安出声打断，“司徒大人若话语嘱托完，咱家便送你出宫。”
司徒镇慌忙止住话语，“完了，麻烦公公陪下官走着一趟，文嬅你也进去吧，莫要耽误了要事。”
席顾安抬步邀请，司徒镇虽然恋恋不舍，但也不敢再多停留，随席顾安一同离开。
四五十岁历经风霜的朝廷重臣，在转身的瞬间，抬袖掩涕，“下官......下官就这么一个女儿，既想她入选，又不舍她入选，掌印，小女若在宫廷内失礼冲撞了什么人，定是她无心之失，还望掌印替她说上一两句话。”司徒镇对着席顾安俯身行大礼，“司徒感激不尽。”
“司徒大人严重，本是咱家该尽之责，不会让千金在内廷蒙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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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衍:爱卿此去督建运河工程，建不完就别回来。
司徒镇（感激涕零）:微臣谢主隆恩。
席顾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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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后廷选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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